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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穿插游擊隊

    “陣而後戰,兵法之常,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兩宋之際,岳飛在名聲不顯時,與宗澤的對話中,將軍陣當成了兵法運用的前提。岳飛認為,在行軍作戰時,只有制定軍陣,在此基礎上進一步靈活運用,才是作戰取勝的根本。

    而在中國古代,無論是小說演義還是正史紀傳,都不斷有如八卦陣、卻月陣等千奇百怪的軍陣不斷出現,歷千年而不衰,那麼,故紙堆裡的這些軍陣是真實的存在,還是文學產物?

    事實上,小說演義中的軍陣和歷史上真實存在的軍陣有著霄壤之別。

    陣,是指由戰車和部卒的排列,後來逐漸演變為對於戰鬥佇列的泛稱。早在殷商時期,陣就已經出現,刻有商代甲骨文的卜辭中提到:“丁酋貞,王作三師,右、中、左。”《史記》也記載了牧野之戰時,周武王“陳師牧野”。在古代,陳與陣同義,陳師牧野,也就是在牧野列陣。這也說明,商周時期軍陣的使用已經較為普遍。

    戰陣的出現改變了資訊傳播全靠吼的商周戰爭模式,軍隊也逐漸向更有秩序的職業軍隊靠攏。春秋戰國時期,隨著軍事理念的不斷髮展,孫臏在集古代兵法之大成、總結先人經驗的基礎上,系統完整地將軍陣分為十種陣型:“方陣、圓陣、疏陣、數陣、錐形陣、雁形陣、鉤形陣、玄襄陣、水陣、火陣”,除此之外,還有用以射擊的“雲陣”,圍敵的“贏渭陣”,奇襲的“闔燧陣”等等。

    真實陣法的出現與電視劇中主將一聲怒吼全軍衝鋒的黑科技不同,陣法在實際上解決了古代戰場資訊傳播困難的問題,使得指令的傳達更有秩序,在戰場上達到兵法中所說的“奇正結合,虛實相間”,令各個部隊之間可以守望相助,實現兵種互補的作用。

    那麼,一些奇奇怪怪的兵陣是真實存在的嗎?

    八卦陣與八陣圖

    在古典評話小說中,各類千奇百怪的陣型也頻頻出現,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三國演義》中的八陣圖。提及八陣圖,許多人對它有一個小誤區——將“八陣圖”和“八卦陣”聯絡在一起,但在評話小說中,八卦陣是一回事,八陣圖又是一回事。

    八卦陣在評話小說中並不少見,其主要內容是: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變六十四爻,而所謂八卦者,則:乾、坤、巽、兌、艮、震、離、坎。

    八陣圖則不同,這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一種軍陣,但在《三國演義》中,也出現了很大程度的誇張敘述。

    在羅貫中筆下,八陣圖是“生、傷、休、杜、景、死、驚、開”的八門陣法,又以為“天、地、風、雲、龍、虎、鳥、蛇”為名稱形成戰鬥佇列,大陣包小陣,便演變出八八六十四陣,彼此又合為一個大方陣,既可以用石頭作法困住陸遜,又可以與司馬懿鬥陣,按羅貫中的話說,就是:“可奪天地之造化,更兼有幻陣的威能。”

    但正史上的八陣圖,並不是旁門左道,更不是玄學傳說,而是正經的行兵佈陣、安營紮寨之法,一直到北魏時期,八陣都被認為是平原地區依託陣營對抗騎兵的戰法。北魏名臣高閭就曾在抵禦柔然的問題上,提議朝廷選用士卒,要“採諸葛亮八陣之法,為平地禦寇之方”。

    八陣在實際使用上,沒有演義小說中那麼神奇,所到之處摧枯拉朽,相反,八陣很大程度要因地制宜。諸葛亮的八陣,主要是由戰車和兵車組成的車陣,而這類陣型的使用,最早可以追溯到東漢,用於對付北方遊牧民族匈奴。在東漢竇憲出擊北匈奴,班固所做《封燕然山銘》的碑文中,提到“雲輜蔽路,萬有三千餘乘”,同時“勒以八陣”,是一種大規模戰車作戰的形式。

    關於諸葛亮使用八陣的戰例,在史書中沒有詳盡記載,但在《晉書·馬隆傳》中記載:“隆依八陣圖作偏箱車,地廣則鹿角車營,路狹則為木屋施於車上,且戰且前,弓矢所及,應弦而倒。”

    西晉的馬隆在對付鮮卑時,根據八陣圖作偏廂車,在開闊地設定鹿角車營拱衛中軍,道路狹窄則製作木屋置於戰車之上,以此來對付鮮卑騎兵,以小陣結成大陣,之後再依託戰車兵車,一步步向前。從諸葛亮到馬隆,對於八陣的應用更主要是用於對騎兵衝擊的防禦。

    三國到兩晉時期的八陣,無論優缺點都很明顯,這種陣型透過弓弩、長槍以及鹿角車等多兵種配合,無論任何方向遭受攻擊,整體大陣不需要做出根本性的改變,一處遭到攻擊,兩翼相鄰的陣可以自動變為兩翼,保護支援遭受攻擊的區域,同時,八陣的缺點也很明顯,在機動作戰方面,會有些吃力。

    八陣的嬗變:卻月陣

    無獨有偶,東晉劉裕北伐時,在黃河北岸大顯神威的卻月陣,實質上也是八陣的一種變形,而卻月陣的出現也體現出了八陣一個明顯缺陷,即在實際應用上,無論對地形、兵種、以及將領的指揮水平都有很高要求。當然,要細說這一切,還要從劉裕與長孫嵩在黃河北岸的交戰說起。

    東晉義熙十三年(417)正月,劉裕在留子劉義隆鎮守彭城之後,親自率水陸大軍北伐,當年三月,水軍自淮、泗入清河,準備逆黃河西上進攻關中,於是派人向北魏請求借路。北魏因此前滑臺失守的緣故,明元帝拓跋嗣恐劉裕此次以借道為名北上攻魏,因而拒絕了崔浩提出的“假之水道,縱裕西入,然後興兵塞其東歸之路”的策略。令長孫嵩為督山東諸軍事,同時派出振威將軍娥清等,率步騎大軍屯駐黃河北岸,監視晉軍的動向以防劉裕北擊。劉裕借路雖然沒有成功,但仍按計劃行軍渡河。

    劉裕在派遣白直隊主丁旿率七百人及戰車百乘,搶渡北岸之後,在距水百餘步處佈下弧形的陣,兩頭抱河,因形似新月,故稱“卻月陣”,每輛戰車設定七名持仗士卒。佈置好後,丁旿在陣中堅起一根白毦(令旗),以通知黃河行軍的晉軍。而魏軍見數百名晉軍登上戰車,不解其意,沒敢冒然採取行動。此時的劉裕早已派朱超石準備出戰,這時,魏軍的遲疑給了劉裕機會,劉裕命朱超石率兩千兵馬攜帶大弩百張,上岸接應丁旿,每輛戰車又增設二十名士卒,並在車轅上張設盾牌,保護戰車。

    魏軍見晉軍立營完畢,向晉軍展開圍攻。而此時,劉裕是用戰車與盾牌構築弧形工事,步兵躲在戰車後,再以大弩策應遠距離狙擊騎兵,用鐵槊,大錘等阻遏魏軍的衝鋒,多兵種配合保護陣型的完整。

    晉軍的卻月陣背靠黃河,當時以重騎兵為主的魏軍沒有實行以往衝陣戰術的空間有利條件,只能半包圍晉軍並以多數兵力衝擊晉軍防禦的弧面。魏軍騎兵的衝擊力得不到應有的發揮,而北岸的晉軍還能依託黃河行進的水軍獲得補給,魏軍的失敗也就在所難免了。

    此戰,晉軍擊退長孫嵩,陣斬阿薄幹,固然是卻月陣發揮了作用,但劉裕的指揮才能也功不可沒。事實上,卻月陣作為八陣演變而來的陣型,同樣強調大陣型多兵種配合以及其防禦為主的陣型作用。卻月陣對地形的要求很大,在曠野施展有被包抄殲滅的危險,同時也要保護好負責運輸及作戰的水軍。而當時的北魏騎兵,則輕敵貿進,又無水軍,因此,長孫嵩才會一敗塗地。

    從春秋戰國到南北朝對峙,八陣、卻月陣等軍陣在戰爭史上不斷大放異彩,但它們的侷限性也同時存在,無論是八陣還是卻月陣,因為其防禦性質濃烈,在歷史上鮮有以這類陣型打出殲滅戰的例引。

    神化軍陣的時代背景

    明代的車營與鴛鴦陣

    藝術源於生活,在演義小說層出不窮的明代,當時明軍的軍陣也給演義評書作者提供參考。在明朝,隨著火器及其相關戰術的不斷髮展,黯淡已久的戰車重回歷史舞臺,明軍將火器和戰車結合了起來,形成了攻守兼備的車營戰術。

    有明一代,明軍的主要敵人是北方蒙古人和南方倭寇。與許多人想象的穿著皮草不著盔甲的蒙古軍士形象不同,在察哈爾、河套等與農耕區毗鄰的漠南地區,蒙古人保持了大規模的具甲列裝。

    具裝的蒙古騎兵有著很強的防禦力和衝擊力,在實際作戰中,如果蒙軍面對由火銃、槍兵組成的明軍陣列,只要投入兵力擊潰了前軍,那麼之後的戰事對於蒙古騎士來說則輕而易舉。

    在這種狀況下,明軍也推出了車營戰術。明軍的戰車並不大,高約2米4,重約100千克,以薄板置於車前,火銃、火炮等置於車薄板之後,並在戰車前方列裝長矛拒馬。戚繼光、俞大猷等人對車營不斷進行改革,戰術逐步得到統一。

    明代中後期,明軍車營也是每輛戰車配備20名軍士,分別裝備鳥銃、長刀、弓箭等,敵遠則銃炮齊射,敵近則刀砍馬腿,以多輛戰車結成大陣,騎兵居於車營戰陣之中,在防禦的同時也考慮到反擊敵軍的機動性,給追擊殲滅留下可能性。

    雖然形式和戰法隨著時代不斷推陳出新,但萬變不離其宗,直到車營戰術大行其道的明代,在整體規模的列陣上仍然有三國到兩晉時期八陣等古代知名戰陣的影子。同時,車營軍陣比之古代軍政而言,更關注短兵相接時的作戰以及進攻防守的靈活性,這也是時代發展的必然結果。

    提到倭寇,就不得不說名將戚繼光和他發明的鴛鴦陣,鴛鴦陣的作戰環境不比一馬平川的北方,南方的地形更為複雜,因此,也更注重小隊伍作戰。鴛鴦陣以十二人為最基本的戰鬥單位,鴛鴦陣最前為兩個牌手,分別是長牌手、藤牌手,之後是狼銑手兩名、再後是四個長槍手,最後是兩個短兵手。作戰時,以藤牌防護遠端射擊兵器(作戰時牌手面向敵人,其餘人排成縱隊,其餘人躲在牌手後面),再以狼銑進攻,以長槍策應,短兵是防止敵人進身,或者長兵疲憊時可以充作主力。

    鴛鴦陣是戚繼光軍隊中最基本的陣形,還有許多的變化,暗合了兩儀八卦變化的一些原理,而且,鴛鴦陣在戚繼光的指揮下,在抗倭戰鬥中取得了巨大的勝利。

    無論是形式繁複的車營,還是巧妙絕倫的鴛鴦陣,都為明代演義小說提供了參照,在文學敘述下,明代晚期,演義小說的戰陣開始愈發神奇,這些作品並沒有隨著明朝滅亡而消弭,而是跨過古代王朝,走入千家萬戶,傳承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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