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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華商韜略

    神話和荒唐背後的牟其中

    不過,對於媒體人而言,牟其中實在是一個過於“棘手”的人物:他是“首富”,也是“首騙”,無論將他解讀為神仙還是凡人,都有足夠的事實來支撐這迥異的頭銜。

    其入獄的這些年,是中國經濟發展最快的一段時間。牟其中受審時,BP機在國內如日中天,其出獄時,移動網際網路已經無處不在。

    民營經濟在此期間經歷了數次洗牌,馬雲、王健林、馬化騰、宗慶後……你需要幾百個名字才能描繪出這幅波瀾壯闊的財富圖卷。而在牟其中最巔峰的年代,在某些人眼裡,他的名字等同於民營經濟。

    不過,有些事情並沒有被時間改變。出獄的第一天,牟其中透過其唯一代理人夏宗偉對外宣佈,他計劃籌措1000-2000億的基本金東山再起,重啟南德試驗。

    1000億起,這個數字“很牟其中”。他對金錢數字的“感知”一向很低,後續在他看來,金錢只是數字,多少並不重要。

    1984年,民營經濟的代表

    牟其中身高1米82,偉岸少須,髮型頗似某位偉人,話音洪亮,很有個人魅力。

    他的父親牟品三曾是巴蜀知名的銀行家,因此牟其中很小就認為“錢只是商品”。小學時的牟其中就非常活躍,一位老師稱“如果他能改掉誇誇其談的性格,今後定有大出息”。這位老師怕是沒想到,牟其中日後能夠揚名全國,靠的正是“誇誇其談”,敢想敢幹。

    牟其中起初是萬州玻璃廠的一名鍋爐工人,他在當時就表現出了極大的政治熱情,不僅研讀馬列、毛澤東等相關著作,學習哲學、法律,還拉起一幫人組織“馬列主義研究會”。

    作為研究會的骨幹成員,牟其中經常發表演講,其才華備受同僚肯定。他有超前的眼光和理念,即使後來身為中國民營經濟的“頭號人物”,周圍環境似乎也承載不了牟其中的抱負。

    1974年,牟其中與人合著了萬字長文《中國向何處去》,他還個人著作了《社會主義由科學向空想的倒退》等文章,提出在中國“建立社會主義的商品生產體系”,因為文章有政治問題,他被判反革命罪入獄,並被內定死刑。

    獄中等待判決時,牟其中很痛苦,他怕失去“聽眾”。到了夜裡,警衛也不理他,為了說話,他把一隻蟑螂放到空紙盒裡,警衛聽到聲音以為他在挖地道,端著槍跑過來。牟其中特別高興:我用小小的蟑螂就把警衛騙成功了。

    這些故事和這段牢獄生涯,成了牟其中日後炫耀的資本。

    1979年的最後一天,牟其中平反出獄,他在獄中待了4年4個月。出獄後,他向親友借了300元人民幣和一張飯桌,在萬縣註冊成立了“江北貿易信託服務部”,這家公司是改革開放之後最早成立的私營企業之一,也是後來南德集團的前身。

    牟其中在重慶一家兵工廠低價購買座鐘,又跑到上海高價售賣,第一年,他靠著跨地區運作獲得了近8萬元的利潤,堪稱暴利。第二年開春,他便因投機倒把罪“二進宮”。

    牟其中不但不痛改前非,反而在入獄的第11天寫下《入黨申請書》,幾經輾轉寄進了中南海,之後還陸續創作《論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和我們的歷史使命》、《從中德商店的取締看萬縣市改革的阻力》等文章。

    如今大部分媒體稱牟其中靠著“罐頭換飛機”一舉成名,實際上早在1984年,牟其中就已名聲大噪。

    報刊雜誌將他的事蹟傳播到全國各地,南德(原中德)隨即門庭若市。謀職的、求教的、尋求合作的,都往這裡跑,一些銀行的行長也上門“請”其貸款。牟其中同時向數家舉貸,最高的一筆金額超過700萬元。在那個年代,這是一個天文數字。

    牟其中拿著這些錢大肆擴張其業務,萬縣籐椅、上海座鐘、天津海蟄皮、南韓冰箱、美國白糖……和現在的某些網際網路企業一樣,每過一段時間,牟其中就能倒騰出一出新生意。

    期間,他還被一名河南的“業務員”一次性騙去了300多萬。

    過人的能力

    牟其中並未因此消沉,他的心思並不在生意上。那個年代的精英大多有政治情結,“商而優則仕”是一批國企經營者的理想歸宿。作為民營企業家,牟其中所展現出的理想比國企老總還遠大。

    他經常給到訪者“講政治”,那期間,他研究最深的是中、美、俄三邊關係,並且總結了一套自己的理論。

    一抬眼就是國家、國際的發展和關係,這是牟其中的格局。他覺得自己是個做大事的人,企業行為只是其理論中的最低層次,他希望創造一套具有指導意義的理論甚至是經濟體系,來實現自己的家國情懷。

    他的“研究”是南德發展的根基。1990年的一個夏天,牟其中和手下幾位人大研究生,坐在北京沙溝的樹蔭下吃白蘿蔔燉豬肉,他突然問了一個古怪的問題:

    大家都蓋商品樓,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挖個淺坑馬上蓋樓,二是挖個深坑蓋摩天大樓。前一種你蓋到五六層就蓋不上去了,發不了大財,後一種你樓還沒蓋好,別人的已經賣出去了,你投錢又多又失了商機,你們選哪一種?

    一眾碩士相覷無言,牟其中隔半餉自己揭秘:怎麼蓋不是問題,關鍵是在哪裡蓋。在美國,你要挖深坑;但中國講安定團結,你要選第一種,挖淺坑,但是衝著摩天大樓去蓋。你蓋到七八層就搖搖欲墜。別管!接著蓋,因為有人比你還著急,有關部門擔心樓倒下砸著別人,會日夜替你挖溝、打樁,最後你大幹快上,摩天大樓一氣呵成,而他們則幫你把地基加固了。

    多麼“可怕而深刻”的言論。

    牟其中的這番話很實際,當下很多行業都存在利益和榮譽捆綁,進而做大的現象。牟其中在26年前就想靠“捆綁”做大,但從始至終他沒有找到太牢固的捆綁物件。

    因為能言善談、觀點犀利,公司的虧損並沒有給牟其中的個人聲譽帶來太大影響。他有一項過人的能力,能像海綿一樣吸乾別人的學問。

    做生意每到一地,他總是先請“高人”吃飯聊天,學者、領導乃至江湖術士,都是他的座上賓。早年席間他很少出聲,聽著別人高談闊論。再換一個場合,他能舉一反三,將聽來的事情、理念講得天花亂墜,講得比“原作者”還要生動有趣。

    因為這個本事,牟其中樹立了強大的個人魅力。即便是後來其掘墓人、撰文稱他是“首騙”的作者,都承認牟其中是他見過最有魅力的人之一。

    螞蟻不懂大象

    高談闊論和研究三邊關係,幫牟其中創造了一飛沖天的機會。

    1989年有一件老生常談的事:牟其中用500車皮的積壓物資,透過以貨易貨換回了前蘇聯4架圖-154飛機。

    直到今天,這依舊是一個天方夜譚般的故事。而能幹成這種事的,非牟其中這類兼具口才和膽識的人莫屬。

    他在火車上和人“扯皮”時,得知面臨財政危機的前蘇聯準備賣飛機,但是找不到買主。這種不著邊際的資訊卻讓牟其中動起了心思。他對國內和前蘇聯的商業情況有相當研究:當時蘇聯嚴重缺乏輕工、食品等生活用品,而中國因經濟一度過熱,導致大量輕工業品積壓。

    另一方面,國內行政部門對跨部門的業務缺乏主動性,這筆買賣能做,但是需要外力來推動。於是,牟其中充當橋樑,他遊說剛成立的四川航空買飛機,又說服前蘇聯企業將飛機先開到成都,然後將飛機抵押給銀行獲得貸款,再拿這筆錢購買大量輕工產品交易給前蘇聯。

    牟其中稱南德從中獲利接近1億人民幣。

    從任何角度來看,這都是一筆堪稱完美的生意。川航用極少資金拿到了幹線飛機,解決了運輸工具短缺的問題;銀行收穫了不菲的回報;涉及的中國企業解決了積壓問題;前蘇聯飛機有了市場,人民獲得了亟需的輕工業產品……

    在第一代企業家們肩挑擔扛完成原始積累之際,牟其中靠著“對縫”收入近億,這樣的對比令他成了外界眼中的“神人”。

    那之後,牟其中的雄心和口氣越來越大,而他對數字的“敏感度”則越來越低。

    1992年夏天,牟其中還很清醒,他稱要拿1000萬來籌備“世界華人經濟論壇”,另外拿出5000萬元用於陳天生的科技專案。

    但1年後,其口中的金額瞬間躍進百億級:1993年春天,他要投資100億開發滿洲里,投資50億根治陝北的荒漠化;1994年,他提出投資100億在上海建118層的世界第一高樓;1995年秋天,他說要在上海和寧波之間建一條高速公路,涉及資金2300億;1996年,他提出將喜馬拉雅山炸出一個寬50公里的口子,使乾旱的西北地區變為糧倉,繼而提出在橫斷山脈中築起一座攔截大壩,投資額為570億元;1998年,他稱想花2.5萬億解決黃河水乾涸的問題,“2.5萬億人民幣是3000多億美金,這不是個了不得的事,是可以解決的。”值得一提的是,當時全國儲蓄總額不過6萬億。

    “問題不大”是牟其中當時的口頭禪。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在說大話,反而覺得很多時候是往小了說。他物件都不敢想的人不以為然:“在一頭大象面前,小溪是努力幾步就可以跨越的;而在一隻螞蟻面前,卻成了不可逾越的大海。”

    他自比大象。螞蟻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大象,兩者的視角有著天壤之別。外界不懂牟其中,但是這並不妨礙彼時的輿論將之視為“神人”般追捧。

    口氣需要實力進行背書。埃隆-馬斯克說要帶著100萬人移民火星,他被很多人視為改變世界的英雄。同理,在那個年代,牟其中也被視為經濟變革的主導者,因為他空手換來了飛機,並且參與了人類第一顆電視衛星的發射工作,儘管後一筆買賣裡,南德遭遇嚴重虧損。

    幾年的時間裡,牟其中的足跡遍佈全國各地,每到一處,他都習慣性地提出動輒數十億級別的投資與改造計劃,但是兌現次數寥寥。

    牟其中的想法是將陝北的溝梁卯塬全部炸平,炸出一個平原來。地形變了,水土流失問題減少,西北的問題也就解決了。

    這個想法到底行不行?很多專家認為技術上肯定是能炸的,而且一定能造得出平原來。於是牟其中搞了一場盛大的新聞釋出會,宣佈其大計。

    但放置實際,這個計劃顯然是無稽之談。“炸平”陝北是一項過於浩瀚的工程,移民安置、夯實土地、基礎設施……每一項牽涉的資金都是一個天文數字。炸了植樹造林的成果,炸燬了人文、自然古蹟,那更是違法行為。

    牟其中的其他計劃,包括炸開喜馬拉雅山、引雅魯藏布江水等,都和“陝北平原”一樣,僅存於理論之中。退一萬步來講,即便真的實施,那也是國家層面的巨大工程,絕不是他和南德集團可以接手的。

    曾有媒體以“錯位”來形容牟其中的大計和其身份之間的落差,稱這是其悲劇的根源。

    理論大師

    牟其中對自己的定位也很模糊,他說自己是一個“三不像”:半個經濟學家、半個社會活動家、半個企業家。

    作為經濟學家,牟其中提出了很多非常先進、同時又契合當時社會熱點的理論,其中一些放置今天仍頗有見地。

    買賣飛機之時,牟其中提出了“1度理論”,即社會存量資產猶如燒到99度的水,只要再加1度就可以沸騰,而這1度,就是他和南德的智慧經濟。

    “中策現象”引發全國關注,牟其中非常羨慕黃鴻年的大手筆。在對方的模板上,他提出了“平穩分櫱”的經營模式(與國內外人士合作,南德提供發展機會與條件,共同創立專案公司,並將大部分股份贈給其主要成員),又在此經營模式下提出了“765工程”。

    牟其中的計劃比黃鴻年要大得多。所謂765工程,即南德與全國每家國企合建一個100萬美元為單位的小合資企業,南德投51萬美元即可控股。按照相關規定,南德在註冊時只需繳納7.65萬美元,帶著這些合資企業,南德透過其美國的金融機構進行融資,每家合資企業的對應資金在1億美元左右。

    牟其中計劃透過這樣的模式來“掏空”華爾街,利用美國的資本對虧損的國企進行資金注入與改造。不過,這個工程具體進展到了哪一步,外界從不清楚。

    在這些工程進行的同時,牟其中又提出開啟南德試驗,並且開創了“第四產業”的概念。他將企業分為四類:第一類是賣勞動力,類似臺灣富士康;第二類是賣產品;第三類是賣標準,比如微軟;第四類是他發明的,賣方法。

    從空手套飛機到765工程,都可以歸結為“第四產業”。牟其中說:智慧文明時代的生產方式是以人的腦力勞動即智慧為中心的,我們必須找到讓智慧能充分發揮、施展、創造的一種生產組織形式與管理模式。

    “賣方法”並不是牟其中首創,這在當時很流行。“點子大王”何陽曾紅極一時,他演講的門票比“四大天王”演唱會的門票還貴,而且通常一票難求。《人民日報》曾撰文稱“何陽賣點子,賺了40萬,好點子也是緊俏商品”,牛群、馮鞏的相聲《點子公司》也是以何陽為原型。

    所謂“賣方法”,實際和如今諮詢公司做的事情差不多。但是牟其中將其理論化,並且陡然提升到了全新產業、全新經濟時代的高度,這樣的高屋建瓴讓他備受關注。

    不過關注雖廣,但鮮有人明白“南德試驗”究竟是什麼。直到今天,媒體在提及南德試驗時也只是原文複述,不知道其具體如何實施、又能有哪些後續成果。

    “傻博士狗屁不通”

    牟其中身邊能洞悉其理論的人也不多,雖然其中大部分都是頗有閱歷的知識分子。

    南德集團招攬了一大批來自各行各業的精英,經濟學者、作家、行政管理和金融人才應有盡有,“萬通六君子”中的3人都在牟其中手下謀過生。牟其中為這些人設定了幾十個部門,報社、外事翻譯部、歐洲籌備處、蘇東貿易部、765工程部、航空貨運部、甚至是國際衛星部。

    按照老南德人的說法,大部分部門都是擺設,因為“南德有牟總一個人操心就夠了,其他人只需要聽招呼。牟總需要的是你這個人的牌子。”

    牟其中喜歡給知識分子們講課,他說孔子講學弟子三千,他只要三四百人。牟其中有了新思想、新高招時,需要知識分子們聆聽和掌聲。他經常組織會議,從來沒有主持人,講臺上放一張小方桌,牟其中拿個大茶缸子坐下,講完就散會。不聽大家說什麼,他講過癮了就行。

    牟其中偶爾提問,手下答不好時,他會說“傻博士狗屁不通”,有老南德人說,按照老牟的知識水平,他有這樣罵的資格。

    雙休日的時候,牟其中喜歡帶著一幫“傻博士”到各大景區喝茶侃大山,他還辦了一所“南德儒商學院”,親自授課,樂在其中。

    牟其中案發後,一位“傻博士”說:“老牟演講聽一次讓人著迷,聽三次沒什麼意思,聽五次就煩;但我從不表現出來——他既然一個月肯花3000元僱我來聽,我就忍著吧!”而牟其中則說:“你們什麼事也不用幹,車照坐,飯照吃,錢照拿,比鐵飯碗還鐵飯碗啊,南德實際上是老闆一人操心,一人掙錢大家花,共產主義啊!”

    牟其中“養”了很多人,他自己實際不怎麼花錢,對物質水平的要求非常低。去陝北考察時,他帶著馮侖一起,開著漏風的破車走了2000多公里。凌晨時一眾人在老鄉家裡吃刀削麵,大夥兒都嫌髒,吃不下,牟其中卻吃得倍兒香。吃完回車,他對大家說:你們不懂什麼是飢餓。坐牢時最大的煎熬是飢餓,不是疼痛。一進去先餓你個五天,啥都招了。牟其中教育手下要懂得忍耐,他飢餓過、忍耐過,所以他說他現在吃什麼都特香。

    夏宗瓊曾給牟其中買了一條几百塊錢的金利來皮帶,因為怕老牟嘀咕,她說是幾十塊的物件。豈料牟其中聽了很吃驚:皮帶這東西最多十塊錢不就夠了嗎,幾十塊也太奢侈了。

    臺上開口便是幾百億的生意,臺下覺得幾十塊都貴,牟其中一直是如此矛盾、複雜的形象。其手下對於牟其中的情感也很複雜。他們中有人稱他“不像個企業家,反而有很大的政治目的”,有人稱他“生不逢時,理念超前但無施展空間”,但每個人都承認牟其中有著過人的才華。

    牟其中端著大茶缸授課時,或許沒有想到,他養著的“傻博士”裡,有人成了他的掘墓人。

    《大陸首騙牟其中》

    南德集團所設的部門並非全是擺設,其中兩個部門至關重要,一個是報社,一個是金融。牟其中創辦的《南德視界》雜誌,曾經轟動一時,是人們觀察時政、經濟的風向標。

    牟其中透過這本雜誌,不僅發表經濟觀點,也發表政治觀點,這樣的做法很危險,他卻在這條道上越走越深。在其撰寫的《企業也要講政治》文章中,牟其中說:這是非常危險的。中國是一個政治與經濟不能分離的國家,這是我們歷史的一部分。不過,我即使感覺到危險,我還要幹。

    牟其中希望透過其智慧經濟的手段,連結政治資源,透過改造現實來推進中國現代化的程序。因此,他需要吆喝、需要關注度,他與金融機構、地方政府的關係,都建立在其名聲的基礎上,這樣的高調作風,最終令牟其中身陷泥淖。

    作為南德金融中心的Quattroporte,夏宗瓊是南德興衰的關鍵人物之一。早前有報道稱:從1984年秋天開始,老牟真正賺到錢的只有那4架飛機,很多時候是不斷捆綁金融機構,借錢還錢。夏宗瓊一直擔任融資重任,險象環生,心理壓力巨大。後來她和牟其中秘密離婚,也是因為南德的債務出現了難以修復的漏洞。

    而一位“傻博士”的著作,將這樣的漏洞正式撕開。

    1997年9月,一本名為《大陸首騙牟其中》的“非法出版物”突然出現,以急速鋪遍全國的書報攤。這本書將牟其中描述成“上騙中央、下騙地方”的中國第一大騙子,書的封面更是高呼:牟其中不亡,天理不容。

    這本書的作者名為吳戈,是一名曾在南德集團打工的北大法學碩士,他用很多細節和故事“揭露”了牟其中騙銀行、坑國企、整員工的滔天罪行。不過後來接受採訪時,吳戈又說:“我想到牟其中這個人,心裡會有種感動,甚至很想哭。作為一個人,牟其中的一生是很坎坷的,可能有人憤恨牟其中的流氓行為;但作為一個人,他又是一個大寫的人,他很有才華,但最終他被自己的智慧和勇氣毀滅了。他的政治自卑感很強,同時又有很大的政治夢想,他喜歡以搞經濟的名義操練政治,這是他們那一代企業家的通病。”

    在這本地下刊物出版前,牟其中已經成了有關部門布控的物件。而這本書則將牟其中推向了全國輿論的風口浪尖。1999年1月7日的清晨,牟其中在上班途中被攔,警員在他身上搜出信件,信中牟其中請熟人在自己出事後照顧他的孩子。同年2月5日,因涉嫌信用證詐騙罪,牟其中經武漢市人民檢察院批准逮捕。

    要清清白白地走出去

    如果事情到這裡終止,那牟其中或許無法在16年後仍然引發萬眾矚目。

    和前兩次牢獄經歷一樣,獄中的牟其中依然如故,他堅持鍛鍊、寫作和思考,即便最初,他被判的是無期徒刑。

    牟其中每天爬樓梯上下十幾層,堅持洗冷水澡。後來聽說爬樓梯對膝蓋損傷大,他就變換了鍛鍊方式——在地上爬。他認為爬行對治療勁椎、腰椎病有很好的效果。

    牟其中每晚必看《新聞聯播》,他還訂閱了《人民日報》、《華爾街日報》等數十份國內外報刊雜誌,他稱自己從不缺少資訊。他將有價值的內容分門別類,每天寫幾千字的閱讀心得和分析文章,其筆記本摞起來有數米高、幾百萬字。出獄的時候,牟其中專門拿了幾個大蛇皮口袋,帶著他的精神財富一併重見天日。

    獄友們不理解這個白髮漸生的老人。一天雨後,牟其中讀完報紙對身邊的一位犯人感慨道:“當一個大國的領導人,真是太累太累。”廣場上散步的另外兩位犯人聽了,禁不住啞然失笑,而他卻一臉嚴肅。

    牟其中曾有機會早點脫離鐵窗,他符合假釋和保外就醫的條件。但假釋的前提是犯人認罪服法,牟其中一直不認為自己有罪,他對夏宗偉說:要清清白白地走出去。一次探視時,牟其中還給夏宗偉唸了一首打油詩:“人生七十不稀奇,六十還是小弟弟。到了九五看一看,百歲期頤似可期。”

    2016年5月30,牟其中等到了想要的結果,終審裁定南德集團並非該案信用證法律關係的一方主體。牟其中在獄中讀完了夏宗偉送來的終審判決書後,長久無語。4個月後,他刑滿釋放。

    雖然腳步有點蹣跚,但牟其中講話依舊中氣十足,且雄心不減。他稱將積極籌備恢復南德試驗(Ⅱ),將智慧文明生產方式推進到更大範圍內的實踐應用,來檢驗其科學性與普遍性。

    那之後的幾天時間裡,牟其中能不能東山再起成了熱門話題。有觀點認為他的知識體系和技術技能大部分已經脫節於時代,很難迎頭趕上。但實際上,網際網路、觸控式螢幕、高鐵,和資本、生意並沒有必然的關係。對於牟其中而言,這或許是一個非常好的時代。

    牟其中的才華在於其口才和理念,他的很多實踐,今天看來非常應景。其日用品換飛機,在今天叫“去庫存化”;在國外建開發區,也和“一帶一路”、“中國企業要走出去”相成。

    更重要的則是牟其中資本運作的能力。如今的資本盛宴中,很多企業依靠“畫大餅”、“大佬站臺”獲得了天價融資或是不符其實力的股價,而這個“玩法”的核心因素,牟其中都很擅長。

    十幾年前,輿論紛紛給牟其中的一生“蓋棺定論”,如今看來,怕是要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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