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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金山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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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水殿風來暗香滿
感恩題主的好題目!
“寵辱若驚”來自《道德經》的第十三章中。原文大致如下: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
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
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以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託天下。
“寵辱若驚”,主要說明了人們之所以有“寵”與“辱”的概念。從根本上來說,是因為首先有了寵與辱的體驗之心。如果人們沒有寵辱之心,也就不會有寵與辱的體驗,也就會寵辱皆忘、心曠神怡、物我兩忘,逍遙天地之間。
本段分三個層面來闡述:
第一層面,無論受寵,還是受辱,都要警醒、驚覺。第二層面,“貴大患若身”是人類一世活好和走好的根本座佑銘。第三層面,若我無身,是遠離寵辱,自性解放的無上法寶。第一層面,無論受寵,還是受辱,都要警醒、驚覺。
首先,“寵辱若驚”中的“寵”表示兩種含義。第一,這裡的“寵”表示居於下位之人得到上位的恩寵、寵愛。受寵之人,有的是功臣、有的是賢才、有的是良將,甚至也有無德無才而得到恩寵的人。人們常常把得到上位者的恩寵與寵愛當作一種榮耀。
第二,這裡的“寵”亦可反過來表示處在上位的人被處在下位的人所崇敬。《國語》中說“寵神其祖”,《史記》中有“寵有孝悌長幼順明之節”,這些措辭中的“寵”都表示尊貴的意思。所以,為龍、為王、功成名就之人,因德行功高而得到的推崇、尊寵;還有把祖先或仙逝的親人當作神靈來祭祀的崇敬,均可引申為“寵”。
其次,“寵辱若驚”中的“驚”字,表示警醒、驚覺。“驚”的繁體字為“驚”,從上下結構來看其含義,驚即是馬駭也。感知到馬駭,讓人警惕戒懼,會自動遠離危險,以防止災難的發生。
“辱”,表示恥辱的意思。知恥的目的是要遠離恥辱,不再遭受恥辱。
西方有“原罪”文化之說,即是說人一出生就是有原罪的;而中國傳統文化中有“知恥”文化之意識,所謂“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就是指人有知恥之心,且能自我檢點,方能恪守正道。所以不管我們處於何時何地、遭受何種境遇,都應以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為準則,才不會辜負上天的使命,才可以稱為“人”,有恥則格者,可以稱為“上人”。
因此,無論是領受自上而下的恩寵,還是接受自下而上的崇敬,包括遭受到了恥辱與危難!
老子這裡說的“寵辱若驚”的核心都在一個“驚”字上——就是無論是寵是辱,都要讓自己警醒、驚覺,都是自己覺悟的機會。
如果遭遇寵辱不能回到一個“驚”字上,那麼就離災難不遠了。
再次,究竟何謂“寵辱若驚”?為什麼“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這裡的“辱”,一般指挫折;這裡的“驚”,一般指擁抱。
碰到人生挫折怎麼辦?寵辱若驚的正確做法就是擁抱挫折。
人生中,有缺陷、有短板才會有挫折,有時無緣無故也會出現生命路線圖中的挫折。
我們要學會在挫折中總結經驗、提升自己,所以老子告訴我們要像接受鼓勵和誇獎一樣面對挫折,熱愛它、擁抱它——別覺得那有多痛苦,擁抱挫折,並從中找到自己的問題,然後提升自己,就獲得更高境界,這是好事!
所以,越是勇於、樂於擁抱挫折的人提升就越快,每天多次反省自己,這就是接受小挫折、避免大挫折的發生,像過關斬將一樣,我們可以因挫折而戰勝挫折。
所以,“寵辱若驚”若只從表面現象上看就是麻煩;但從另一面看,麻煩也是成就我們的捷徑。
麻煩是和我們身體同樣重要的,對待麻煩若能像對待我們身體所產生的憂患一樣,結果就是沒有憂患、也沒有麻煩。
第二層面,“貴大患若身”是人類一世活好和走好的根本座佑銘。
首先,我們不關注憂患,但憂患來了,我們也不怕憂患。成功人生在《道德經》中能不能尋找到具體的哲學方法論?能!
《道德經》第十五章中說:
“古之善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客;渙兮,若冰之釋;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濁。孰能濁以止?靜之徐清;孰能安乃久?動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這一章提供了七個品質、兩個能力。
七個品質是:謹慎、敬畏、鄭重、精進、樸素、謙卑、包容;
兩個能力包括:一是化濁為清的沉定力,二是破除安逸為動力的創造力——這就是成功人生最重要的方法論!
所以,孔子曾言“朝聞道,夕死可矣。”就是說,早晨覺悟了大道,晚上死都沒有遺憾了。
老子送給我們人類很著名的一句話就是“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
這句話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一句話;這句話是讓我們一世解脫直到永遠的一句話;這句話是讓我們能夠一世活好和走好的最根本座佑銘;這句話是讓我們能夠活出成功人生幸福感和獲得感的基礎!這句話告訴我們,只有把天下人的生命禍患都當成是自己的禍患,誰珍重天下人的生命,那麼上天才會放心地把天下託付於他,讓他擔當治理天下的重任。其次,禍福相依。《道德經》第五十八章中明確寫到:“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災難裡面有幸福,幸福裡面有災難,兩者相互依存,能夠相互轉化。
所以,無論遇到了幸福,還是遭遇了災難,我們都要驚醒:既要從幸福中覺悟到災難,要防患於未然,遠離兇險;也要從災難中覺悟到幸福已經不遠,要振作起來,不被災難打倒,意氣風發、鬥志昂揚地迎接幸福的到來。
所以,“吾日三省吾身”要落實在做人做事的日常工作生活中,白天要自強不息,晚上要反省覺悟。如果能保持這樣的狀態,即使遭遇兇險也會化險為夷。
比如說,我們每天覺悟自己的內容可以是:
第一,做人做事方面,我今天有沒有盡心竭力?我百分之百地利他付出了嗎?第二,與生命關係交流方面,我有沒有信守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的基本品質?第三,面對人我是非方面,一問自己所說之事是真實的嗎?二問自己所說之事是善意的嗎?三問自己所說之事對大家的心靈提升有益處嗎?盡心於人即為“忠”,忠誠最大的含義就是有沒有忠誠於自己?有沒有忠誠於天地養育自己的天性大道?有沒有忠誠於自己的國家、企業、家庭?再次,“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這句話表示,把寵(名利之得)與辱(名利之失)看得太重,得之以驚,失之亦驚,像患了大病一樣。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這是為名韁利索所累。如果淡泊名利,寵辱不驚,把名利思想從身體這個載體內去除,還有何患?人的軀體只是靈魂居住的一個殼子,人死後靈魂還存在,所以當沒有軀體的時候,也就染不上疾病了。
這句話並不是說什麼事都要一死了之,這是對老子的誤讀。
老子倡導順天而行,人生在世應該享受到健康快樂,享受到本該有的壽命。
這裡只是要說明,很多人以為自己連死都不怕,就是很有勇氣的人,但其實是沒有正確面對寵辱和生命的勇氣和智慧。
有些人受了點氣就去自殺,還有些人受了點氣就去殺人,他們既不尊重自己的生命,也不尊重他人的生命,他們是因為意識裡面存在著染汙,所以做出不合道德、不合情理之事來。
老子說修養要從修身開始,沒有一個健康的軀體,也就沒有一個健康的心理,這些都沒有了,還談什麼修道?
當然,軀體出現問題,往往也是由於人們太在乎這個身體,一心就在自己的皮囊上打轉轉——多做點事情怕身體累著了;少吃點飯,怕自己餓著了;與人接觸,又害怕自己會吃虧了,終日處於擔心自己會有所失去的情緒中……殊不知,這種擔心往往是造成早逝的直接原因。
第三層面,若我無身,是遠離寵辱,自性解放的無上法寶。
首先,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以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這是因為我們太在意榮辱得失了。
人的感官可能引起人的種種慾望,一般來講,名、利、色如果作為正常需求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貪名、貪利、貪色。之所以我們會沉迷於貪名、貪利、貪色的過度慾望中,是我們不知道人需要有自己獨立的人格。
而正因為我們沒有獨立的人格,所以不由自主地隨波逐流,或受到裹挾、或盲從於他人的指揮,而不知道生命應該走向何方,以至於終日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
之所以我們會沉迷於貪名、貪利、貪色的過度慾望中,是因為我們沒有真正地去愛過自己,更不要說去愛他人了!不愛自己的人怎麼可能會保護好自己呢?這就有大的禍患災難了……
所以,我們要珍愛自己的生命!
如果我們有獨立的人格、有自己的追求,為愛而生活,走進生命,瞭解生命,綻放生命——即透過“為學日益,為道日損”的不斷磨練,我們終將會獲得《道德經》第十一章中所說的“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的有無相生的天地力量!
這裡老子主要闡述了修身養性之道中關於有與無關係的覺悟:
人若有我,則有分別心;有分別心,則有是非心;有是非心,則道就會在心中有缺失,偏愛之心就會形成。
有偏愛,則有善惡美醜、有標準、有得失、有求不得、有已失去……最後人生就成了充滿痛苦與煩惱的一生。
其次,老子關於成功人生的幸福重點是“無身”。老子所說的“及吾無身,吾有何患”中的“無身”,是指只有無身、無我方可以與萬物為一、與天地共生、與生態環境共存;唯有把自己放下,順道而為,順勢而為,方可以成聖成道。
但生活中,人們常常容易被萬事萬物所迷惑,人們容易迷於五色、五音、五味、畋獵遊戲、難得之貨。世人都好面子、皆愛美名,俗話也說“雁過留聲,人過留名”。
但人若不恆久地守持住圓滿的德行,遲早會遭受失德失身之羞辱,失德即遭辱,無德更遭辱。覺悟這些大憂慮、大煩惱,就像覺悟自己的身體一樣。
老子給出的人生幸福的方法就是:“無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無身、無我,則從根本上遠離寵辱,從而達到寵辱皆忘的境界了。
再次,老子提出的“無身、無我”就是《道德經》第十二章的結論是“為腹不為目”。這是指人們來到地球進行這一世生命旅行之目的:
一,要放下對身體的過度慾望;二,人必須要有對理想的追求;三,最終要連心中的理想也一同放下,超越生命所有的執著,迴歸自然,迴歸於道,迴歸於無。人必須要有大思想,大思想才會產生大力量。
思想是“無”,換句話說,不為萬事萬物迷惑的根本,是要覺悟萬物皆有其“無”,萬物的“無”是萬物的大用;萬物的“無”是萬物無中生有、生生不息的根本;萬物的“無”是萬物的無限可能性。
因為萬物皆有其“無”,從而使萬物的大用才能夠無窮無盡。
所以,若我無身,是遠離寵辱、自性解放的無上法寶。無身無我,這是老子關於解決憂患意識的根本方法論;無身無我,是讓人類超然於憂患之上,可淡泊、可寧靜,也就無大患、無寵辱。
以上內容供您參考!也請各位老師指正!
讓我們一起走進生命,瞭解生命,綻放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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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每日讀書A
原文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託天下。譯文得寵和受辱都會令人感到擔驚受怕,把大患看得和自身的生命一樣重要。什麼叫得寵受辱都使人感到擔驚受怕呢?因為當得寵的人處於地位卑下的位置時,得寵會使他驚嚇,失寵亦使他驚恐不安,所以說寵辱都使人擔驚受怕。什麼叫怕自己身體遭到大禍呢?我之所以有大禍,因為我有這個身體,若我沒有這個身體,我還有什麼禍害呢?所以如果以自身患得患失的心理去治理天下,那麼就只配寄身於天下而不配去治理天下,只有像愛護自己的身體一樣愛護天下的人,才可將天下重擔交給他。解析這一章主要討論兩個問題,一是“寵辱若驚”,一是“貴大患若身”。人是情感動物,對榮辱這種情感體驗十分敏感。當我們得寵的時候內心是喜悅的,但這種喜悅是短暫的,因為人有患得患失的弱點,得到寵愛並不會令我們永遠快樂;同樣,當我們受到別人的冷眼、辱罵、輕視的時候,我們也會表現出不安、驚恐。人自身的弱點決定了人無論得到寵愛還是受到屈辱都會憂心忡忡,惶惶不可終日。所謂“貴大患若身”,它的意思是:得寵就驚喜,受辱就驚懼;把心中的憂慮看得與自身的生死存亡同等重要。“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是世間常人的普遍心態。老子為了便於我們理解,對以上兩句作了解釋:“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為什麼世間常人會存在那種普遍的弱點呢?老子對世間常人在人生精神追求中的普遍弱點進行解釋之後,又分析了產生這種心態的原因,那就是世間常人還在唸念不忘其自身利益,還在為自身利益患得患失,於是老子又提出了他所提倡的人生精神追求觀,老子沒有直接告訴人們他所提倡的人生精神追求觀是什麼,而是用可當大任者和不能當大任者的對比來說明人們應該有什麼樣的人生精神追求觀:“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託天下。”如果以自身的患得患失去治理天下,那麼你只配寄身於天下做個普通之人而不配去治理天下;如果你像愛惜自身那樣愛惜天下,那麼就可以把天下事託付給你,讓你去治理天下。老子所提倡的人生精神追求觀,就是把自身融於天下之中,沒有自己的利益,只有天下的利益。自第九章至此,老子講的都是修德而非修道。修德講求“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講求“無之以為用”,講求“愛以身為天下”;而修道講求的是純粹的自然和無為。一般人對於身外的寵辱榮患十分看重,甚至許多人重視身外的寵辱遠遠超過自身的生命。人生在世,難免要與功名利祿、榮辱得失打交道,許多人是以榮寵和功名利祿為人生最高理想,目的就是享榮華富貴、福佑子孫。總之,人活著就是為了福壽、名位等身外之物。功名利祿,人人都需要,但是,把它擺在什麼位置上才好呢?如果你把它擺在比生命還要寶貴的位置上,那就大錯特錯了。老子從貴身的角度出發,認為生命遠遠貴於名利榮寵,要清靜寡欲,一切聲色貨利之事,皆無動於衷,然後可以受天下之倚重,而為萬民所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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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辱若驚”一句出現在通行的王弼本《老子》第十三章的章首:
道經·第十三章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故貴以身為天下者,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者,若可託天下
譯文
受到寵愛和受到侮辱都好像受到驚恐,把榮辱這樣的大患看得與自身生命一樣珍貴什麼叫做得寵和受辱都感到驚慌失措?得寵是卑下的,得到寵愛感到格外驚喜,失去寵愛則令人驚慌不安這就叫做得寵和受辱都感到驚恐什麼叫做重視大患像重視自身生命一樣?我之所以有大患,是因為我有身體;如果我沒有身體,我還會有什麼禍患呢?所以,珍貴自己的身體是為了治理天下,天下就可以託付他;愛惜自己的身體是為了治理天下,天下就可以依靠他了
註釋
寵辱:榮寵和侮辱
貴大患若身:貴,珍貴重視重視大患就像珍貴自己的身體一樣
寵為下:受到寵愛是光榮的下等的
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意為如果我沒有身體,有什麼大患可言呢?
此句意為以貴身的態度去為天下,才可以把天下託付給他;以愛身的態度去為天下,才可以把天下託付給他
“寵辱若驚”篇的章旨究竟是什麼?首先要做的,就是對經文用字的澄清與訓詁,尤其是對經文中主要用字的充分認知和準確把握。
第一,“寵”與“辱”究竟是什麼關係?按《老子》經文慣例,“寵”與“辱”合說時,與有無、難易、長短、上下、以及“知其榮,守其辱”(第28章)一樣,二字都是兩極對應關係,詞性一致,既可同作名詞用,又可同作動詞用。“寵”與“辱”相對使用,符合老子之“道”的“二而一”原理。辱:恥辱,侮辱,屈辱。《說文》:“寵,尊居也。”一般認為這是“寵”字的本義,引申為尊榮、恩寵、愛寵。古人多認為,“寵者尊榮,辱者恥辱”(河上公注)。至於“寵”與“辱”、“榮”與“辱”兩種對應合說的區別,就是由“寵”而得到的“榮”只是虛榮、“愛”只是偏愛。在簡本《老子》與帛本《老子》中,“寵”字分別寫作“”、“儱”和“弄”;一般多用聲形同源、同音假借來解釋幾個字之間的演變,其實問題並不那麼簡單。不過,無論這幾個字有什麼不同之處、傳承如何,既然下段的經文自解裡已經用“為下”二字作了界定和限制,肯定都與“下”有關,篇幅所限,對這幾個字不再展開討論。
第二,“驚”字究竟作何解?對“驚”的理解,切勿陷入慣性思維的盲點。有一點首先要說明,“驚”字用作“驚”的簡化字,完全是望文生義;“驚”與本字“驚”的字義、字音,風馬牛不相及。《集韻·陽韻》:“驚,悲也。”讀音如“諒”或“涼”,或寫作“悢”。現在“驚”的本義、本音已不再用,只是借其形,用為“驚”的簡化字;研讀古文時,遇到此類情況要格外小心。《說文·馬部》:“驚,馬駭也。”馬受到非正常外力刺激後所呈現出來的狂奔怒嘶、不受控制的動亂之貌,一般認為這是“驚”字的初始義。《辭海·馬部》、《辭源·馬部》都記載了“驚,亂貌”之義,也都引用了同一個例證,即《呂氏春秋·慎大》:“眾庶泯泯,皆有遠志,莫敢直言,其生若驚。”夏桀無道,社會動亂,百姓不得安生,對國家失去信心,嘴上不說,心裡卻各有盤算,準備逃難。這裡的“驚”,主要訓作“無道”所造成的內外“紛亂”之局面。“其生若驚”與“寵辱若驚”句式相同,“驚”的字義用法也一樣。支撐這種理解的最強而有力的證據,就是在簡本《老子》中,“驚”寫作“纓”。《說文》:“纓,冠系也。”本義是古代帽子上系在頷下的帶子,也泛指繩帶或系佩之物;進而引申為此類動作,如:有所繫著、有所束縛。系:維繫,約束。《禮記·曲禮》:“女子許嫁,纓。”古代女子訂婚之後,就要繫上五彩纓帶,明示該女子已是有所繫屬的待嫁之人。這裡的“纓”,用的既是本義,又是引申義;既用作名詞,又用作動詞,一字兩用。另外,“纓”與“攖”古字相通,與“驚”古音相同。攖:亂也。《莊子·在宥》:“老聃曰:‘女慎無攖人心。……僨驕而不可系者,其唯人心乎!……昔者黃帝始以仁義攖人之心,……天下脊脊大亂,罪在攖人心。’”《淮南子·俶真訓》:“憂患之來,攖人心也。”以上兩段文字,都與人心有關,是對“寵辱若驚”的最好註解。追求身心健康的人都懂得,心的健康要比身的健康更重要,“驚則氣亂”(見《黃帝內經·素問·舉痛論》)。“驚”字有多種引申義,如:震驚、驚動、驚嚇、驚懼。從“纓”到“驚”,經文用字的演變一脈相承,內涵更豐富。後人改“纓”為“驚”,既承繼了束縛、困擾、紛亂等義涵,又強調了受到寵辱之類的非正常外力刺激後,“心亂”的感受與作用,是對經文有了準確理解之後的改動,同時卻也給後人之後人的理解,製造了歧途和紛擾。時代越久遠,資料越真實。就版本而言,先有的“寵辱若纓”,後有的“寵辱若驚”;在文脈的考證上,我們不應該“以後證前”,而是要“以前證後”。
有關“寵辱若驚”一句的理解, 學者分歧頗大。元代吳澄《道德經吳澄注》:“寵,猶愛也。名位之尊,人以為榮,反觀之則辱也,故知道者不愛,而愛之者於此而驚焉”。其中指出“寵辱若驚”中的“寵”為動詞用法,頗有見地,但是該句的主語理解為人們,則該句仍義滯難通。近人奚侗《老子集解》在“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下注曰:“二句自是古語,而詞意不相比,疑有誤文。注家皆迂迴其詞以就之。”奚侗對已有的註解均不滿意,然而“疑有誤文”之說則不可信。馬敘倫《老子校詁》:“劉師培曰:‘寵亦貴也’。其說是也。寵字與貴字對文,辱字與大患對文。王弼、河上注並以寵辱為對文,非是。”“寵辱”和下句的“貴大患”結構相同,都是動賓結構。
“寵辱若驚”的難解之處在於:即便循著“寵辱”為動賓結構的思路去尋求確解,“驚”一詞的出現仍有突兀之感,且在第十三章的章內無從著落,同時“寵辱若驚”的主語指什麼,也需要同時追問。由於“寵辱若驚”一句位於第十三章的章首,文義又含糊,這樣就直接影響到第十三章文脈的梳理和章旨的整體把握。本文要討論的是:“寵辱若驚”一句誤讀至今,主要原因是不明《老子》第十二章章末的“故去彼取此”的文脈走向特點,原本第十二章和第十三章相連的文脈在通行本《老子》的分章中被割裂,結果造成第十三章首句的“寵辱若驚”成為無根之談,進而第十三章的章旨也不甚明朗。
第三,“貴”什麼?斷句不同,理解也就不同。“寵辱若驚”若獨立成句,問題很單純,後世流傳的成語,如“寵辱若驚”、“受寵若驚”、“寵辱不驚”、“寵辱皆忘”,都是源於此句經文;但與後句放在一起,尤其是後句句首的一個“貴”字,才使得人們的理解變得複雜起來。一般多認為是“貴大患”,但由此卻帶來一系列理解上的困擾。“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上下句的內在關聯究竟是什麼?兩句原來是否古語?究竟是獨立的兩句、還是完整的一句?並不重要。根據《老子》經文中多輯錄、多引用古語的特點,當初很可能是獨立的兩句古語,因為這兩句話,在句式和用字上並非完全對位。《老子》將這兩句話銜接在一起,付予其符合內在邏輯的新內涵、渾然一體的完整命題,自然已經將其作為完整的一句警世危言來理解,這才是最重要的。老子甚至在下面用一整段經文對其做出自解,足見對這上下兩句話的重視程度。患:憂患,禍患。貴:重視。重視什麼?重視的不是“患”、“大患”或“身”,重視的是“大患若身”、也就是“大患如影隨形,與身同在”這個道理,所以才有了從“有身”到“亡身”的修為需求。“及吾亡身,又何患”的進一步論述,正是形象地詮釋了“貴”字的“重視”之義涵、以及具體作為所產生的具體結果。不止於此,“貴”的還有“寵辱若驚”這個道理。“寵辱若驚”應該與“大患若身”相互對應,都應該重視。“[貴]‘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上句講外患,下句講內患;上句講心煩意亂的“心”患,下句講如影隨形的“身”患。總體講的就是要強化憂患意識,重視身心修養。
“寵辱若驚”正解
首先來回答第十三章首句“寵辱若驚”的主語問題。第十二章小結句“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其中“故去彼取此”,前面已有“是以”,所以用“故”避復。“故”在此處作為推論標記,強調了“去彼取此”的內在邏輯關係,而“故去彼取此”作為承上啟下句,起到了流暢地匯入相關論點且突出對比上文和下文中的兩個論點的作用。“去彼”、“取此”的主語均為“聖人”。“取此”之後緊接著的“寵辱若驚”一句,其主語仍是“聖人”。沿著“故去彼取此”的文脈,可知“寵辱若驚”一句當理解為(聖人要採取)“寵辱若驚”(的態度)。
“寵辱”為動賓結構,其中的“辱”即屈辱義,為前面第十二章人們所追求的“五色、五音、五味、馳騁畋獵、難得之貨”之類自以為是光耀的東西的反面。然而為眾人所不齒的“辱”,卻是聖人看重的(寵辱)。《老子》第七十八章“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即“寵辱”之義。
驚(簡化字作“驚”),《說文·馬部》: “馬駭也。”本義為馬受到刺激而驚駭,引申義則為人受到刺激而心驚。由於“寵辱若驚”中的“辱”和“驚”同屬表達情緒的詞,所以兩者可以類比,“寵辱若驚”義即“寵辱若寵驚”。所謂“寵辱若驚”的“驚”,正是聖人對前面第十二章中人們追求感官刺激和貪慾而變的“目盲、耳聾、口爽、發狂、行妨”感到心驚的高度概括。老子認為這種對人們的貪慾追求感到心驚自然是要重視的(寵驚),進而強化了十二章章末“去彼”的必要性。
綜上所述,“寵辱若驚”一句聯絡上文的“取此”應理解為:(聖人要採取)看重屈辱(的態度),就像(聖人看重對人們的貪慾追求)感到心驚(那樣)。言下之意,“寵辱”顯得既自然又必要。行文至此,我們明白了“去彼取此”的具體取捨內容,從中清楚地看出老子心目中的“聖人”和一般人之間的根本對立之處。
第四,如何理解“寵為下”?在經文自解中,“為下”、“得之”、“失之”是理解的要點。多年來,對“寵為下”的理解,諸家的分歧過大,以致或經文加字、或改經義,用心良苦。河上公注本認為經文有誤,將經文改為“[寵為上],辱為下”;甚至還有將經文改為“得之若寵,失之若辱”的,試圖證明河上公注本的正確性(見《康熙字典·馬部》之“驚”字條目)。《老子想爾注》將經文改為“何謂寵辱?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認為“為下”指的就是“貪寵之人”;王弼也認為“為下得寵辱、榮患若驚,則不足以亂天下也”,為下者得之“若驚”,就不會亂天下。竹本寫為“何謂寵辱?寵為下,是謂寵辱”,對“寵辱若驚”四字分開作解;而唐玄宗對此的理解就是“寵辱迴圈,寵為辱本”,得到寵愛就會驕橫,驕橫就會惹禍,惹禍就會帶來恥辱,認為“寵”是“辱”的根本。本:下也。
作為文言虛字,“為”的字義很寬泛,有“謂、於、治”等多種意思,這些字義,在本篇中幾乎同時出現,此處既可以理解為“‘謂’下”(又見第52章),是對主語的定義,認為“寵”就是“下道”(見《老子呂惠卿注》);又可以理解為“‘對於’下”,就是“‘寵’對於‘下’而言”的意思,是一字兩用的典型例證。古文字中,一字多義、一字多音、一字多用的現象很普遍,這是文字發展初期的必然過程;這一特點在《老子》經文中尤為突出,更被運用得出神入化,往往越簡單的字句,內涵就越豐富,所以在解析時一定要注意。
什麼屬於“下”的範疇?下:賤也。按照人們的通常認知,“辱”屬於“下”;地位低下的人屬於“下”;至於“寵”所表達出來的愛是淺層次的愛、是偏愛,所以也應該屬於“下”的範疇,似“上”而實“下”。這裡不用“愛”而用“寵”,可見兩個字在內涵與用法上還是有所區別的,如“不宜愛而受寵”(見王充·《論衡·幸偶篇》)。寵愛之“愛”的特定內涵,就是尊者對賤者、上者對下者、地位高的人對地位低的人的偏愛,或稱之為“愛之下者”。既然下面緊接著說到“得之”與“失之”,可見“為”字的“‘寵’對於‘下’而言”的義涵,所佔的比重更大一些;因為談到寵辱,就必然要有施寵辱者和受寵辱者。施寵辱者,君、上也;受寵辱者,臣、下也。對於施寵辱者而言,如果以輕賤之舉對待下屬,頤指氣使,隨心所欲,率意而行,寵之則賞之,辱之則罰之,也就是第17章所說的“其下,侮之”,於是時,為下者又當如何?對於受寵辱者而言,難處理的就是得失之心。“身”若有所繫,“心”必有所憂。如果一心承上,過分看重施寵辱者的隨意賞罰之舉,必然患得患失,心亂如麻,進退失據。“得之”與“失之”的“之”,主要指的就是寵辱之類的外惑、外患。總之,“寵”與“辱”本質上沒有什麼不同,“為下者”無論“得之”還是“失之”,都不是件好事。
第五,“吾”指的是誰?或者說,本篇的主語是誰?有人說,是眾人;有人說,是聖人;有人說,是士人,都對,因為身心修養是普適價值,對每一個人來說都適用。但從第二段的語氣,以及最後一段的內容判斷(士人有“託天下”或“去天下”的選擇權,聖人“自愛而不自貴”),前兩段應當是泛論,第三段是以“士”為例證的申論,這個“士”,就是“以道佐人主”計程車、“善為士”計程車。
第六,第三段上句的“為身”與“以身”有區別嗎?“貴以身為天下,若可以託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以寄天下。”本段經文在傳世諸本中,上下兩句除了“貴”與“愛”之外,句式、用字基本相同(其中“寄”與“託”同義),一般學老者多認為這兩句的內涵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