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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視說星語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大概任何專業的領域,都會有這樣鮮明的分野。

    外行人評價一首歌詞,喜歡說“寫得好”、“寫得差”。這評判的潛臺詞,其實是把歌詞作為一種文學作品在衡量。“這一句寫得妙”,很多時候是指文字本身的,或用字獨到、或角度孤絕、或修辭精闢、或共鳴至深,但歸根結底,和我們說小說、散文裡“這一句寫得妙”並沒有什麼區別。

    然而,目前華語流行音樂的範圍內,絕大多數的歌詞是先有曲之後“填”出來的。從這個意義上講,“填得好”才是第一位的,“寫得好”相對於“填得好”而言,是第二位的,錦上添花的。

    什麼叫填得好呢?

    舉例:

    這個“輕”字,從填詞的角度而言,真可謂絕妙了。因為這是一個高音的假聲,最“輕”的位置填入一個“輕”字,詞和曲在這一刻結合得恰到好處,從音韻到情緒都如此舒服貼合。當你聽到這一句的時候,潛移默化之中,是能切切實實感受到這個“輕”字的。

    國語詞領域,姚若龍可以說是填詞“貼旋律”的大師。我一直覺得,姚若龍可能是最被“歌詞愛好者”們低估的一位專業填詞人。

    再看看姚若龍老師的其他作品:

    “想要光著腳丫 在樹上唱歌”(《在樹上唱歌》)

    首先,上聲貼上聲,平聲貼平聲,這兩個字和我們說話別無二致。而這首歌整體的氛圍是一種“輕快、俏皮”的感覺,那這“腳丫”兩字的位置,簡直就是把“輕快、俏皮”演活了。你彷彿眼前都能看到一位俏皮的少女,腳丫在樹梢上蕩著的畫面。

    上面提到的這兩個例子,這兩句歌詞,如果把它當作文字作品來評判,那確實非常平淡無奇。它基本上不會出現在愛好者們摘抄引用的範疇之內,然而,一個人如果想從空寫歌詞轉到填詞,我都會強烈建議它去體會這兩句歌詞填的妙處。

    幾乎可以說,搞明白這兩句歌詞妙在哪裡的人,基本上,可以開始從事填詞了。

    再進一步,是這種:

    “想念是會呼吸的痛 它流在血液中來回滾動”(姚若龍《會呼吸的痛》)

    妙到巔毫。“呼吸”,你感覺真的在呼吸;“滾動”,你感覺真的在滾動。(雖然這裡“動”字是倒詞了,去聲字填入了平聲裡面,但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前一個“滾”字更加鮮活,更加宛如生機地滾了起來)。

    而且,在完成了技術上如此高難度的動作之後,這仍然是一句即使字面上都堪稱“寫得妙”的佳句。是的,你大概會把它當作妙句抄下來,雖然可能你只明白了它妙處那錦上添花的一半。

    一首歌曲打動人心,在絕大多數時候,並不是建立在這首歌的歌詞單獨拎出來句句經典之上的。大多數時候,歌曲真正打動人,是詞、曲、唱、甚至編曲,恰如其分地在“黏合”在一起,共同完成了一次潛移默化的心靈共振。

    如果通篇倒詞的絕美詩句,唱成歌,除了盯著歌詞本一字字看的極少數派,它是很難打動人的。技術到了一定的標準,才談得上藝術。

    除了姚若龍,林夕在這方面也做得很好。難得寫句大白話,卻用得恰如其分:

    “思念太猖狂 一個冷不防”(《你太猖狂》)

    我是真的被這“冷不防”三個字,給冷不防到的。

    另外就是總能被他觸到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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