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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惇生於景佑二年,蘇軾生於景佑三年,兩人只差一歲。

    兩人同一年參加科考,那一屆的主考官是歐陽修,兩個人都金榜題名。蘇軾喜笑顏開,章惇垂頭喪氣。

    為什麼?因為章惇的侄子也參加了這一屆科舉,還中了狀元,而當叔叔的章惇只躋身二甲。他一怒之下,封還了錄取通知書,回家復讀。

    到下一屆科考,章惇考了全國第五、開封府第一的好成績,這才罷休。可見此君的行事風格,夠狠夠傲夠有才。

    章惇此後被分配到商洛縣當縣令,而蘇軾則在鳳翔府當推官。兩地隔得不遠,兩人相互往來,週末一起爬山擼串喝扎啤。他們都是才華橫溢、心高氣傲的青年才俊,兩人相互欣賞,相互勉勵,相約友情地久天長。

    2

    後來,兩人幾乎同時進京任職。在京城,宋神宗與王安石正醞釀一場變法,這場變法改變了宋朝的政治格局、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

    章惇與蘇軾都毫無意外地捲入其中,章惇成為新黨的骨幹,而蘇軾則被視為舊黨的一員。

    政見不同,父子兄弟都會反目成仇,何況朋友。王安石與司馬光本來惺惺相惜,但是在變法與反變法的鬥爭中,一對好基友反目成仇。

    章惇奉命察訪荊湖北路,他平滅叛亂,在西南拓土數百里,蘇軾為他打call:“功名誰使連三捷,身世何緣得兩忘。”

    章惇寫詩給蘇軾,說:“他日扁舟約來往,共將詩酒狎樵漁。” 等到退休,我們划著小船,一起飲酒賦詩,你砍柴來我捕魚。

    這是好基友一輩子的承諾。章惇言出必行,在烏臺詩案中,他挺身而出,積極參與營救蘇軾。

    3

    蘇軾一貫喜歡在詩詞中嬉笑怒罵,終於被新黨逮住了把柄。他的詩詞被翻了個底朝天,政治不正確的詩句全被曬了出來。

    贏得兒童語音好,一年強半在城中。——看,這是諷刺青苗法貸款難。

    豈是聞韶解忘味,邇來三月食無鹽。——看,這是諷刺禁販私鹽。

    東海若知明主意,應教斥鹵變桑田。——看,這是諷刺興建水利工程。

    蘇軾因詩獲罪,被關押進御史臺的大牢,烏臺詩案爆發。

    新黨必欲把蘇軾置之死地而後快,身為新黨成員的章惇卻站了出來,力駁那些捕風捉影的罪名。

    他對宋神宗說:“昔日仁宗皇帝視蘇軾為一代之寶,如今因為寫了幾首諷刺詩,朝廷就把他打入大牢。恐怕後世會認為陛下只聽諛言,不聽直言。”

    宰相王珪對宋神宗說:“蘇軾確有不臣之心,他寫詩‘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陛下飛龍在天,蘇軾反去尋找地下的蟄龍。”

    章惇反駁說:“人君人臣都可以稱龍。”

    宋神宗也認同,說:“自古稱龍的很多,諸葛亮還被人稱為臥龍,這也是有不臣之心?”

    退殿後,章惇怒問王珪:“相公是想把蘇軾滅門嗎?”

    王珪自知理虧,把責任推給御史舒亶。章惇道:“舒亶的唾沫你也要吃?”

    這一次為了蘇軾,章惇力諫皇上、怒懟宰相,不愧硬漢本色。

    經過多方營救,蘇軾終於出獄,被貶謫到黃州。他給章惇寫信說:平時很多人對我百般讚譽,搞得我飄飄然。如今落難,幾乎無人安慰。只有子厚兄平時批評我,患難時救助我。

    章惇用行動證明,他與蘇軾不是塑膠花友誼,而是生死之交。

    4

    世事如棋局局新。一轉眼,宋神宗死了,年幼的宋哲宗繼位,他奶奶高太后執政。高太后早看不慣王安石搞的那一套,就召來司馬光,要廢除新法、排斥新黨。

    看著新黨一個個被撤職查辦,章惇依然不改強勢作風。他在人員任命、法令廢止、宋夏戰爭等問題上屢屢與高太后、司馬光爭論,言辭激烈,甚至揚言要奉陪司馬光一起“吃劍”。

    司馬光扛不住章惇的舌劍唇槍,請蘇軾來調解。蘇軾勸告章惇要給司馬光留幾分面子,畢竟此公名重海內。這樣,司馬光與章惇的關係略有緩和。

    但是,政局的風雲變幻,誰也無法控制。章惇已經成為眾矢之的,御史們紛紛彈劾他。

    章惇進入困境。他一貫六親不認,朋友不多,此刻一定希望蘇軾能替自己說話。蘇軾雖然職務不高,但是深受高太后信賴。

    但是章惇失望了,蘇軾保持了沉默。更讓他憤怒的是,蘇軾的弟弟蘇轍連上三道奏摺,都劍指章惇。

    章惇被貶,離開朝廷,最後被趕到嶺南。嶺南之行,山高路遠,含恨而去的章惇在想,如果我章惇有重回朝廷那一天……

    5

    前面說過了,世事如棋局局新。高太后去世了,宋哲宗開始親政。這位十七歲的皇上,要繼承老爹遺志,繼續推行新法。於是,朝廷開始重新洗牌。

    被打壓了八年的章惇回來了,而且宣麻拜相。

    此時此刻的章惇一定像小馬哥那樣,嘴裡叼著牙籤,心頭在吶喊:我等了八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不想證明我有多了不起,我是要告訴人家,凡是欺負我的人,我一定要把他幹趴下。

    皇上年紀輕輕,章惇大權在握,幾乎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放眼北宋,這麼有權力的宰相少之又少。

    他開啟了報仇模式。對於死的,比如司馬光,追貶,剝奪一切待遇和榮譽,甚至要毀碑扒墳。對於活的,比如蘇家兄弟,能貶多低就貶多低,能趕多遠就趕多遠。

    蘇軾字子瞻,那就讓他去儋州;蘇轍字子由,那就讓他去雷州。嗯,這跟他們的名字很配哦。

    儋州在海南島,雷州則是個半島,與海南島只隔一道海峽。全是休閒度假勝地,可惜當年還沒有開發,遍地是毒蛇猛獸。

    章惇與蘇軾,堪稱當時宋朝的絕代雙絕,自此徹底分道揚鑣,甚至要搞到你死我活。

    章惇是政壇高手,他被時人稱為“承天一柱,判斷山河”。蘇軾則是政論高手,《宋史》評價他“器識之閎偉,議論之卓犖,文章之雄雋,政事之精明”。

    政治家的身邊,需要一個優秀的文膽,比如楊億之於寇準,歐陽修之於范仲淹。章惇在獨掌相權的七年,他的文膽是蔡卞。

    蔡卞是王安石的女婿,王安石之後,他一直是變法派的理論家,是新黨中的激進派。強勢的章惇搭檔激進的蔡卞,導致其鬥爭手段不斷加碼,打壓政敵無所不用其極,這也使得章惇生前身後聲名狼藉。

    蘇軾也有偏激的一面,但是政治觀點相對平和。他與章惇性格互補、才華互補,本該聯手幹出一番事業,造化弄人,他們卻成為了對手。

    6

    章惇與蘇軾雖然分道揚鑣,但是他們都無愧一代人傑,一個在海角天涯,一個在朝廷中樞,各自燃燒著自己旺盛的生命力。

    蘇軾在海南島,不改灑脫樂觀的人生態度。他吃盡了苦頭,卻保持著良好的精神狀態。他說:“我本儋耳氏,寄生西蜀州。”完全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

    他在當地開堂授課,培養文脈。海南以前沒出過舉人,更別說進士了。海南第一個舉人、第一個進士,都是蘇軾當時傳授過的弟子。

    7

    而章惇在朝廷,依然堅持他的強硬作風。

    他大張旗鼓地推行新法,同時革除新法的弊病。比如青苗法在執行中,官員為了政績,逼迫老百姓貸款。章惇則降低利息,同時規定,今後不把貸款任務作為官員的考核指標。

    在邊境問題上,他豈止強硬,簡直是鐵血鐵腕。宋朝自永樂城之戰慘敗後,對西夏一直處於被動防守的局面。

    章惇重新制定軍事政策,停止談判、停供歲賜,主動出擊。章惇的表兄章楶,是西北戰場主要指揮官之一,他提出淺攻蠶食的戰略,得到章惇的支援。兄弟二人,一相一將,配合默契,終於扭轉了對西夏的戰局。

    章楶修築了平夏城,扼住了西夏的咽喉。宋夏之間圍繞平夏城展開決戰,兩場硬仗打下去,西夏軍隊被徹底打殘,多位名將被斬殺,數萬士兵被擊斃,又有數萬士兵被凍死。

    西夏請來遼國調和。遼國要求停戰,章惇不同意,說西夏必須來請罪才行。遼國調動大軍壓境,逼迫宋朝接受停戰調解。

    宋兵報告說有遼華人越過邊境打水,怎麼辦?章惇下令:這是遼國在試探,一旦發現遼人過界,格殺勿論。

    僵持了一段時間,遼兵撤退,西夏派使者進京請罪求和。宋夏對峙中,宋朝從此牢牢掌握了主動權。

    8

    正當章惇擼起袖子加油乾的時候,劇情再一次反轉,宋哲宗死了,這也意味當了七年宰相的章惇失去了靠山。

    更關鍵的是,章惇在擁立誰當皇上的問題上,站錯了隊。宋哲宗沒有兒子,只能從他兄弟中找。皇族一方提議立端王趙佶,章惇反對:“端王輕佻,不可以君天下。”

    這是章惇最精準的一次預言,端王就是以後的宋徽宗,北宋就是敗亡在他手上。

    章惇沒能擋得住端王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章惇已經成為群臣圍獵的第一目標。宋徽宗順應眾意,把他送到了雷州。

    而蘇軾、蘇轍則從儋州、雷州啟程北上。

    章惇之子章援是蘇軾的門生,他擔心蘇軾如果得勢,可能會報復父親,於是就給蘇軾寫了一封信,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擔憂。

    此時的章惇六十七歲,蘇軾六十六歲,都已垂垂老矣。蘇軾給章援回信說:“某與丞相定交四十餘年,雖中間出處稍異,交情固無增損也。”他還說:我已經身染重病,此次北上生死難料。這半年裡,我幾乎無法進食。

    蘇軾在詩詞中所表現的歡欣、曠達,源於他的天性與修養。而真實情況是,海南艱苦的生活條件,已經徹底摧毀了他的身體。

    章惇讀了蘇軾的信,不知會作何感想。那些遊山玩水、高談闊論的日子,那些相互砥礪、同舟共濟的日子,那些政壇紛爭、反目成仇的日子,恍如昨日,卻都一去不復返了。

    一對老朋友,兩個白髮人,四十餘年的恩恩怨怨,隨著這一封書信,畫上了句號。蘇軾在給章援回信後一個多月,病逝於北歸路上。章惇後來被安置在湖州,四年之後去世。

    兩人“共將詩酒狎樵漁”的約定,終於化為煙雲,就如蘇軾所言:“休言萬事轉頭空,未轉頭時皆夢。”

    再強的人,也逃不出命運的翻雲覆雨手。章惇與蘇軾被裹挾在時代的浪潮之中,進退身不由己,恩怨情非得已,也只能隨之浮浮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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