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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動畫學術趴

    2010年8月24日,今敏導演去世,至今已經過去七個年頭了。學術趴不想勾起大家悲傷的回憶,只是想好好在這個日子裡紀念一下這位帶給我們無數感動的偉大導演,畢竟在先生走時,還“懷著對世上所有美好事物的謝意”。

    最終學術趴決定向大家獻上一篇分析《千年女優》的論文。來自須川亞紀子女士。就是那位外號常盤臺的超電磁炮的大學副教授,學術趴之前曾經介紹過她對於今敏《千年女優》的故事結構的分析。本次推送書接上文,對須川女士該論文的另一個觀點進行介紹。

    未完結和環形結構的手法

    須川女士認為,《千年女優》未完結的印象和圓形的印象同時存在,例如滿月前一天的月亮,電影《妖怪之城》中老婆婆的紡紗機的車輪的圓形,反覆的奔跑和跌倒,以及打不開的門和通向門另一邊的廣闊異世界。共同構成了這副殘缺與環形的圖景。而這些圖景象徵了千代子未滿卻又圓滿的一生。

    首先,須川女士援引今敏的話((《Kon’s Tone》28-29)),對平澤進為《千年女優》創作的《lotus-2》進行評價——“形似的單位不斷重複,但卻不是全部重複,描繪出宛如螺旋上升般的迴轉。(中略)在不斷地重複和流轉中,靈魂得到成長”。

    從這個出發點開始,須川認為該作中,不閉合的圓以螺旋的姿態永續運動。作品中表現的正是這種不閉合的永遠性。須川看到了這種螺旋上升的不閉合狀態與女性命運之間的聯絡,並從這個角度進行了進一步分析。

    十四日的月亮

    “圓的印象最初是在千代子隱藏反體制派的青年畫家鑰匙君的時候,兩人聊起月亮時出現的。千代子注意到藏在薄暮中閃閃發光的月亮,仰望月亮,以為是滿月實則不是。

    青年說不是滿月“是十四號的月亮”這就包含了明天的希望,向千代子傳達了愛慕之情。月亮的意向,在太平洋戰爭之後,刀疤男將鑰匙君的信交給千代子也好,鑰匙君向著故鄉北海道遠去一直到失去蹤影也好,螢幕上始終都有閃著怪異光輝的月亮。即使無限接近圓,然而十四號的月亮仍舊是殘缺的圓。這就象徵了無論追尋到何處都將以未完作為終結的千代子的愛情。”

    紡紗機

    其次,針對片中電影《妖怪之城》中登場的老婆婆的紡紗機的圓輪。須川驚醒了日本與西方兩個維度的考量。《千年女優》中充斥著大量的致敬鏡頭,顯然《妖怪之城》有一定致敬黑澤明《蜘蛛巢城》的意味。

    《蜘蛛巢城》中紡紗的老婆婆

    在影片《蜘蛛巢城》中小屋裡轉著紡紗機的妖婆對在森林裡迷路的鷲津武時和三木義明做了預言:將來鷲津會成為蜘蛛巢城的城主,這之後三木的兒子將會繼承他。在該片中紡紗機上圓輪的旋轉象徵著輪迴和因果報應。《千年女優》中則象徵著永遠延續著的愛戀之苦

    另一方,從西方的角度對紡紗一詞進行考量,須川進行了如下論述“在西歐,紡紗(spin)和機織是女性婚前要做的事情,也是為數不多的有償勞動之一。

    另外,紡紗和機織也經常用來象徵女性在家庭內的勞動。超過結婚年齡的女性被稱為spinster,有終生紡紗的意味。同時spinster還有經常被用來象徵殺人和性犯罪的受害者,帶有含蓄的否定意味。

    在《千年女優》裡,紡紗的老婆婆有著暗示等待不在的鑰匙君的同時,已過結婚年齡的千代子的命運的意味。另外,千代子扮演的公主被老婆婆欺騙喝下了“千年長命茶”,並且還有被預言“將在永世不滅的愛火中飽受煎熬”。

    這一插曲,如格林童話中白雪公主吃下魔女的毒蘋果一般,千代子被詛咒了。在《白雪公主》中,化解詛咒的是年輕的王子,而《千年女優》中直至最後王子都沒有出現。”

    五次詛咒與門的運用

    無法逃離的除了老婆婆的Phantom和詛咒,還有吱吱作響的紡車車輪,在這之後又出現了五次。

    最初的Phantom再次出現是在以幕末京都為舞臺的電影中,千代子扮演花魁,競爭對手女演員泳子扮演千代子的前輩花魁,泳子呵責逃跑未遂的千代子的場面中,被安排在畫面深處的老婆婆對於千代子被詛咒的命運發出了恐怖的笑聲。

    接下來的序列中,千代子和鑰匙君短暫重逢。老婆婆緊接著出現在了戰後被空襲燒燬的千代子家的店裡,斷壁殘垣中千代子看到了鑰匙君留下的千代子的肖像畫後徹底心死這一場面。

    畫面黑屏,黑色的背景中三輪的紡車旋轉著,老婆婆的聲音再次響起:“無法(從命運中)逃脫”。鑰匙君的存在剛剛被那幅肖像畫確認不久又蒙上了詛咒的陰影。這個序列被設定成千代子的夢境,表現出濃郁的無意識下的幻想的色彩。

    第三次出現是在昭和30年代的拍攝現場,宛如小津安二郎的作品,是一位不斷勸告女兒的母親和完全提不起幹勁的女兒之間對話的場面。

    扮演女兒的千代子從扮演母親的泳子身後的餐具架的玻璃上看到了老婆婆的Phantom。因為千代子的驚慌失措,拍攝中斷了,而狡猾的泳子則乘機拿走了千代子的鑰匙。這就更使得千代子對於鑰匙君的記憶難以統合。

    在這之後千代子從丈夫的書房中發現了那把鑰匙後,又得到了從刀疤男那裡送來的鑰匙君的信,到北海道鑰匙君失去蹤影那一幕,森林中老婆婆的Phantom伴隨著詛咒的聲音再次被安排進來。

    這個時候,十四日和灰暗著閃爍著的被看做思慕之情的月亮出現,強調了未完結感。最後的《遊星Z》的拍攝中,宇航頭盔的護目上又出現了老婆婆的Phantom,以此為契機,千代子決定從演藝圈隱退。

    如上述所言,非完結性伴隨著環形結構的運用,重複著奔跑和跌倒,打不開的門以及門那邊的廣闊的異世界等元素。《千年女優》的特徵應當是漫無目的的奔跑。為了和鑰匙君相見而不斷艱難的奔跑,結局卻一定是未完的。

    特別是向北海道進發的途中,千代子因為列車發生事故停運而跳車在森林裡奔走的場景中,這個場景一方面出現十四日的月亮和紡紗的老婆婆強調了千代子追尋的未完結性,另一方面這個場景中不斷地奔跑和跌倒顯現了故事內世界的的永續未完性。

    再加上隨著場所而插入的無法開啟的門和門所指向的廣闊的異世界都象徵了非完結性。開啟門的瞬間即進入另外的空間這種場景轉換的方式在今敏之前的作品《Perfect Blue》(譯者按:中文也譯作《未麻之部屋》)也曾經使用過。

    《千年女優》中將這一手法更進一步的運用起來——門一方面作為開啟與被開啟的空間序列裡,原來閉合的空間與被開啟的空間之間的連結,另一方面也是從閉合空間到再度開啟的空間的接點。千代子並沒有向著被開啟的空間這一個方向前進。這種永續運動沒有完結,在最後一個場景中千代子向著無限的宇宙空間前行。

    有趣的是,關於這句臺詞,為千代子獻聲的三位配音演員:莊司美代子,小山茉美,折笠富美子都抱有強烈的共鳴,而立花的配音演員飯冢昭三則表示不喜歡(《電影旬報》2002年,77期)。

    接受女性的自律性的人喜歡將女性的差異並列起來。與通常的女主人公不同,與其說千代子她不被男性所承認,倒不如說她是排除男性的看法,做自己本心認可的事情,她的人生是值得肯定的自律女性的一生。

    以未達成戀愛成就的女性為主人公的故事,多數都被稱之為悲劇,而《千年女優》中自律的女主人公的故事與其說結果最重要,倒不如說是未完成的思慕之情才更為人所矚目。《千年女優》將女性因傳統而揹負的既存價值觀範例被逆轉的過程完美的表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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