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第一次過春節是十幾歲，那時候家裡窮。

人就是這樣子，越窮就越有回憶，越回憶就越覺得現在沒意思。

所謂“貧窮限制我們的想象力”之類的話只不過針對富人所享受的有限的物質而窮人無法企及而言的，貧窮其實會無限激發人的想象力，比如賣火柴的小女孩。在一無所有的時候，人的希望才是最充盈的。

那時候家裡只有逢年過節才吃得起饅頭，平時吃的都是玉米麵和小麥面混合起來蒸的饅頭，一萬個不想吃，但沒辦法，只有那種主食就著鹹菜。過年的時候總算有白麵饅頭了，手工做的大哥饅頭香噴噴一次吃五個不就菜，感覺幸福之大莫過於此。

過年才能吃到窩窩家家奶糖，覺得世界上最好吃的糖非其莫屬。從很多眼光看來，這就是貧窮限制了想象力，但話反過來說，哪種幸福更幸福呢？為什麼文章都是窮而後工呢？為什麼韓愈要說不平則鳴呢？

所以，過年，還是“窮開心”的好。

我記得那是1976年，那會兒我六歲，那個時代物質非常匱乏，每到過年的時候才能吃上一頓餃子。我天生身體素質差，那會兒家裡經濟條件差，我也吃不上啥，身體有點營養不良，我四歲了才會走路，比賽跑步的時候，我跑不過同年齡的表妹。那個時代看見大人的臉上都猶猶豫豫的，後來長大了才明白，那一年我們國家走了三個偉人，《毛主席》、《周總理》、《朱總司令》，那會兒有點頭腦的人都在擔憂中國的命運。那年大年30，我們一家人，等我奶奶，燒了香上了供，才開始坐在一起吃團圓飯，也就是一大鍋白菜豬肉燉粉條，每人一碗二米飯，就是用大米小米合起來蒸的米飯。那個時代窮，光吃大米也吃不起，我感覺那天吃的飽極了，好像從來沒吃的那麼飽過，那會兒我就感覺我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我出去溜溜的玩了一個下午，直到天黑了，才跑回來，看大人們忙著包餃子，準備今晚和明早的飯，吃餃子。由於白天玩了一個下午，我甚至沒等到吃餃子就困的睡著了，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是一陣鞭炮聲把我吵醒的，我穿上媽媽特意給我準備好的新衣服，吃了餃子，就和大人們一塊去拜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