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來分享一個真實的故事。

故事是這樣說的：

我與Y坐在清吧裡，這是我們在逛了一圈商場後，臨時決定的歇腳處。對於喜歡時不時小酌一杯的我倆來說，這確實是個上佳的選擇了：有沁人心脾的酒香，有小資音樂的縈繞，更可以在周遭低聲細語中聽到他人的故事。我想誰都喜歡幹這樣的事，對吧？“我陪你回去把那衣服買下來吧，能遇見喜歡的人和事不容易。”在我離開手機螢幕抬頭看到Y一反常態的眼神飄忽、怔怔地低著頭時，我這樣對她說。

Y回過神來：“不是的，我並不喜歡它，只是那件衣服出現在我記憶中的某個場景裡，我比較詫異而已。”說完Y拿起酒杯押了一口酒。但就在某一刻，我分明捕捉到了她眼神的躲閃。

“你怎麼啦，很不在狀態。我給你說個我的秘密吧，你準沒聽過。”交換秘密是我多年來總結出的人際交往技巧，通常在雙方交換之後，能達到氛圍活躍、情感昇華的效果，屢試不爽。“好啊”，Y低聲迴應，“願聞其詳。”於是我迅速在我的故事儲備池中搜索出一個最能調節此刻氛圍的合適案例，這對於具有多年公關經驗的我來說，並不是難事。我繪聲繪色地講著我的故事，在差點就要唾沫橫飛時，我及時剎車，來了個完美收尾。“你知道我那時多糗啊，就差鑽地縫了，哈哈……”我被自己逗得不行，Y的表現卻出乎意料的平靜，看來這次“公關”並不成功呢，我這樣想著。Y已經喝到第三杯血腥瑪麗了。在昏黃燈光的映襯下，她的臉頰緋紅。酒精的作用也似乎讓Y的情緒得到了些許改善。她對我說：“該換我了，我也給你講個我的秘密。”還沒等我應聲，Y已經自顧自地講了起來。

我至今無法忘記當她說出那幾個詞時，她的眼睛就像宇宙般深邃而不可知。我看得怔住了，心跳跟著加速，彷彿進入了一個密閉的黑暗小屋，屋內安靜到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我甚至覺得屋內的氣壓已經低到讓我喘不過氣來。

時間靜止，周圍的低聲細語也似乎全數退場。我彷彿看見，在那間密閉的黑暗小屋，我和Y相對而坐，無語凝噎。過 了許久，我想是時候必須打破這靜如死水的氣氛了。於是，我吞吞吐吐、低聲問她：

”那你，你外婆她“，我深深呼了一口氣，”你外婆知道他對你做了這事嗎？”

——“我不知道，那時我甚至還沒上幼兒園，被父母送到外婆那。前幾年我看了某女星發的博文，腦裡就突然閃過相似的畫面，我才意識到……”Y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完全低頭不語了。

天知道聽到這裡，我有多難受，如鯁在喉。要是這世上真的有時光倒流的機會，我一定會阻止她說出這個秘密，就讓這個秘密永遠都是個不能說的秘密吧……我的思緒亂如麻，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但我知道我必須為自己的莽撞行為向她道歉：“對不起，我，我真的很抱歉。”許多人在得知他人秘密時，可能會追問細節，或表現得與對方一樣的憤怒、一樣的欣喜、一樣的焦慮。也許他們只是享受吃人血饅頭的快感，也許這確實是源於摯友間強大的共情力。具體是什麼，我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我在這種時刻，往往只會保持沉默，並希望對方不要再繼續說下去。每個人都該擁有屬於自己的時間與空間，都應該享受他人善意的擁抱，他們此刻的任何感受，不論好與壞，都是值得被尊重的。此刻，也許只需一個懷抱、一次安靜的陪伴，他們就能明白你的善意，同時汲取到溫暖，驅散心靈上的寒意。“對不起，我真的不該問……”還沒等我說完，Y的神情已經緩了下來，甚至讓我感受到在她身邊有股暖流。這是她天生的人格魅力，她總能產生強大的感染力。她看起來似乎很輕鬆，對我說：“這沒啥，不用說對不起。你有個毛病必須改。你發現沒，你總是將‘對不起’、‘不好意思’、‘是我的責任’掛在嘴邊，這很不對。要知道這世上沒有聖人，也沒有絕對的高尚。你要敢於表達你內心的真實感受，也不必要透過‘對不起’獲得內心高尚感的平衡，你要做自己。”

Y的這番話聽得我出神，我從未接觸過這樣的價值觀，它就像珍珠，純潔珍貴，讓我為自己發現了它的價值而欣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