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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滴逃逃

    《金色花》篇幅短小,而意蘊豐贍,是泰戈爾散文詩集《新月集》中的代表作。寫的是一個假想──“假如我變成了一朵金色花”(首句),由此生髮想像── 一個神奇的兒童與他母親“捉迷藏”,構成一幅耐人尋味的畫面,表現家庭之愛,表現人類天性的美好與聖潔。這樣一幅畫面,可以從各種角度進行觀照,揣摩各種不同的意味。   乍一看,在我們面前展現的是一幅兒童嬉戲的畫面。畫面的中心人物是“我”── 一個機靈可愛的孩子。“我”突發奇想,變成一朵金色花,一天時間裡與媽媽三次嬉戲。第一次嬉戲,是在母親禱告時,悄悄地開放花瓣散發香氣;第二次嬉戲,是在母親讀《羅摩衍那》時,將影子投在母親所讀的書頁上;第三次嬉戲,是在母親拿了燈去牛棚時,突然跳到母親跟前,恢復原形。“我”“失蹤”一天,卻始終與母親在一起。“我”天真稚氣,卻藏著自己的秘密,惟有他母親不知道,最後母親問“到哪裡去了”,他說“我不告訴你”,這是得意而善意的“說謊”。細味之,“我”的奇特行為深藏著對母親的依戀:散發出香氣是對母親暗中表示依戀;將影子投在母親所讀的書頁上,是替母親遮陽,也是暗中對母親表示依戀。總之,“我”是在以兒童特有的方式表現對母親的感情。   作品雖短,但是有完整的情節,情節發展有波瀾。人物在情節的發展中各顯現其性格:“我”是天真活潑、機靈“詭譎”的,又是天生善良的;母親是沉靜的、虔誠的,也是善良的、慈愛的。善良、善意,是母子兩人性格表現的主旋律,而“我”的“詭譎”與母親的“受騙”則與主旋律“不和諧”,產生一些微妙的變化,創造出濃濃的意趣。   品讀至此,我們已經領略了該詩的豐富、有趣的詩味。然而,泰戈爾創設詩意若僅限於此,那就不是大文豪泰戈爾了;泰戈爾高於普通詩人之處,正在於他能在普通詩人的感覺和思路止步的地方還向前、向深處更進一步,進入妙悟的境地,進入“入神”的境界。“詩而入神,至矣,盡矣,蔑以加矣”(嚴羽《滄浪詩話》)。如果我們對《金色花》往更深更遠處探究,我們會有更驚奇的發現。   在我們面前展現的,原來又是一幅神靈顯形的畫面。畫面的中心仍是“我”── 一個活潑可愛的小精靈。這個小精靈有著無所不能的神性。它一動意念,就變成了一朵金色花;金色花,是印度聖樹上開著的,詩人吟詠此花,本來就含有對神的虔敬,創造了一種宗教氛圍。(另外,母親是一個虔誠的宗教徒,保持著一種沉靜、安詳的性格,也給詩作帶來了些許宗教氛圍)。小精靈可以忽上忽下,隨意搖擺,隨意跳舞,隨意開花,隨意散發芬芳。最後一動意念,又變成人了。它的所作所為有無限的自由,絕非人間肉身凡胎可以比擬。當然它不光有神的能耐,也有神的品性──那就是如上文所述的善與愛。這種善與愛既然出自小神靈──是來自高風絕塵的天國世界的小神靈,也就具有神秘性和崇高性。從這個角度來解讀,我們可以更深入地理解詩作的主題,以及詩人的思想感情,這就是頌神。原來詩人宣揚的是富有宗教意義的愛──最高尚、最純潔的愛。宗教感情提升了詩的感情,宗教思想提升了詩作的主題。   這後一幅畫面的意味更值得重視。一般人只能實實在在地寫兒童對母親的嬉鬧和親熱;只有泰戈爾才能寫出人格化的神靈的行跡與心理,而且寫得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地輕靈、巧妙、自然。他寫出了東方詩、東方文化的神秘與蘊藉。在這點上,他的詩也與西方詩大不一樣。西方詩壇儘管在歷史上也曾受宗教思想、宗教情感的影響,但在進入現代社會以後,這種思想感情已經逐漸淡化、疏遠了,還沒有見到哪位著名詩人像泰戈爾這種痴迷地信神,並以頌神作為詩歌創作的一個主題的。因為泰戈爾生活在一個佛教為國教的國度中,他是東方文化培養出來的詩人。遍觀泰戈爾散文詩,可以處處感覺到濃厚的、神秘的宗教氣氛。詩中經常出現神靈的“一鱗半爪”,雖然不點明神靈的名字,但“你”“他”“她”等指示代詞通常明示或暗示著被敬頌的神靈。因此可以說,頌神是泰戈爾詩歌創作的基本母題,也是《金色花》的深層主題。   我們當然可以僅從凡間、凡俗的主題來解讀這首詩,但那樣畢竟流於淺俗,而且與泰戈爾詩作原有的意義期待不甚切合;如果我們藉助對宗教情感、宗教思想的體認來解讀(儘管我們不是藉此宣傳宗教),作品的意義將變得深宏,庶幾能把捉詩人的情感與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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