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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比目魚音樂

    我也寫歌詞,我深知林夕不是一個好老師,因為他的東西你根本學不來。

    其他如黃偉文、方文山的詞,你能明顯感覺到寫得好,而且你能說出好在哪。但夕爺的詞不是,他是能寫出“大風吹,大風吹,爆米花好美”這種詞的。

    今天試著說說《富士山下》。這歌詞乍一看不大好懂,但仔細合計一下,知道夕爺想說什麼倒也不難。但即便你知道了他在寫什麼,還是有好多細微處不能通透。我就是這樣的,直到昨晚和一個搞音樂的朋友暢聊到深夜。

    《富士山下》的故事發生在一個冷清的雨天,男的開車送女的回家,男的想徹底分手,女的不肯放手。歌詞透過男性視角來敘述,通篇都是他的觀察、他的話、他的心理活動。當然透過這些,女主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是怎麼想的,也可推理得之。

    攔路雨偏似雪花

    飲泣的你凍嗎

    這風褸我給你磨到有襟花

    連掉了跡也不怕

    怎麼始終牽掛

    苦心選中今天想車你回家

    飲泣:哭。

    風褸:風衣。

    襟花:起球或破損痕跡。

    掉了跡:褪色。(另有版本“調了職”應是誤傳)

    庸常的解法是說歌詞用“攔路雨”、“雪花”、“飲泣”、“凍”勾勒出冷清的天氣,同時也烘托了男女主人公之間的氛圍。這種高考古詩詞式的解法未嘗不可,甚至很對,但沒有領略到夕爺的慧心之巧。主歌第一部分最妙的地方在“偏”字。

    男方想分手,苦心選了這一天載女方回家。這一天是哪天?後文裡有交代:情人節。冷雨攔路,男方心裡有點小埋怨:這雨下得為什麼偏偏像雪花一樣?雪花會讓女方聯想起那次日本之旅,無疑給分手增加了難度。(後文“雪路浪遊”、“東京之旅”、“富士山”)

    兩人沉默在車裡,冷雨蕭蕭打在車窗上。女方早已察覺男方意圖,開始微微抽泣。男方試圖打破僵局問了句:“你冷嗎?”旋即他注意到,女方穿的衣服正是他送的,已經磨得起球了。(“這風褸我給你”是倒裝,應是這我送你的衣服)不僅如此,連顏色都因長期洗滌,褪色了。

    女方始終牽掛男方,進而愛屋及烏到男方送的衣服。抽象的情很難寫,到了具體的物就好寫了。這用法和《你的揹包》很像,揹包承載了感情,變成了肩膀上的指環。

    原諒我不再送花

    傷口應要結疤

    花瓣鋪滿心裡墳場才害怕

    如若你非我不嫁

    彼此終必火化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價

    男方奏響了分手的序章,從解釋不再給女方送花開始。他的理由是:我不送花,是為了讓你的傷口趕快結疤癒合,最可怕的是你對我的感情已經死了,我還天天送花,鋪滿愛情的墳場,這樣會讓你為難。(男方以退為進,佯裝為對方考慮)

    如果你非我不嫁,你可能要為之付出空守一生一世的代價。人生很短,我們終將要火化,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呢?

    情人節不要說穿

    只敢撫你發端

    這種姿態可會令你更心酸

    留在汽車裡取暖

    應該怎麼規勸

    怎麼可以將手腕忍痛劃損

    情人節未必特指2月14號,也可能是兩個人之間的紀念日(情人間的節日)。男主為什麼偏要選情人節這天呢?也許是想好聚好散,做個形式上的輪迴吧。但現在卻不敢說穿,只敢輕撫女主發端,但其實兩個人都心知肚明,更添女主心酸罷了。

    兩人耗在汽車裡,男主還是決絕地提出了分手,而女主竟以割腕相威脅,究竟該如何規勸,男主一時也慌了神。(另一種情況是,他們已經分手,女方自殺未遂,男主過來規勸。)

    人活到幾歲算短

    失戀只有更短

    歸家需要幾里路誰能預算

    忘掉我跟你恩怨

    櫻花開了幾轉

    東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遙遠

    男主開啟了講道理模式。一個人能活多久呢?很短的。而失戀只佔一生中很少的一部分,所以就更短了。很多事情是不能強求的,也是說不清的,就像現在我們離你家究竟有幾里路,誰又能說得清呢?從時間到空間,從幾歲到幾里路,頗見夕爺功力。

    還是忘掉我倆之間的恩恩怨怨吧!島國的櫻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早先的東京之旅已經是幾世之前的事了。

    誰都只得那雙手

    靠擁抱亦難任你擁有

    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著雪路浪遊

    為何為好事淚流

    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男主自顧自地繼續講道理:誰都只有一雙手,想要僅靠擁抱就擁有是很難的。想要擁有,要先接受失去。我們曾沿著東京的雪路漫遊,現在何必為那麼美好的事情流淚呢?不能因為愛富士山就把它據為己有吧。(夕爺的富士山愛情論)

    何不把悲哀感覺

    假設是來自你虛構

    試管裡找不到它染汙眼眸

    前塵硬化像石頭

    隨緣地拋下便逃走

    我絕不罕有

    往街裡繞過一週

    我便化烏有

    男主愛上了講道理:試管裡是製造不出悲哀的,所以悲哀只是你主觀的虛構而已。過去的一切已硬化成石頭,變成了負擔,就隨緣地拋下吧,也算是放自己一條生路。

    我是個極普通的人,大街上到處都是。你往街上隨便那麼一走,對我的執念也就煙消雲散了。

    你還嫌不夠

    我把這陳年風褸

    送贈你解咒

    你還放不下的話,把我這件衣服也送給你好了,換下你身上這件當初我送的衣服,但願就能解除你執迷的魔咒了。

    歌詞開頭那件衣服,是戀愛時男主送的;結尾這件,是為分手而送。一首一尾,一合一分,一件施咒,一件解咒。這雖是簡單的首尾呼應技法,但夕爺偏能用得驚世駭俗。

    想是內力登峰造極之人,使折柳即可為劍,拈飛花便能傷人。

    其實整首歌夕爺都在勸聽眾,不要為失戀過度悲傷,上街走一走,明天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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