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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陽明《傳習錄》中的生死觀
《傳習錄》為陽明心學的精髓,書名源自《論語》中的“傳不習乎”一語,多數內容是像《論語》一樣的問答,語言生動活潑。心學中的許多重要問題在《傳習錄》中都有詳細的論述。生死問題是《傳習錄》中討論的重要問題之一。甚至可以說,王陽明的心學就是他在貴州龍場思考生死問題時產生的。
早年王陽明被貶龍場,途中遭劉瑾爪牙追殺,到龍場之後,又遭逢“蛇蟲魍魎,蠱毒瘴癘”的惡劣環境,可謂九死一生。《年譜》載:自計得失榮辱皆能超脫,惟生死一念尚覺未化。乃為石墩自誓曰:“吾惟俟命而已。”日夜端居澄默,以求靜一。久之,胸中灑灑,而從者皆病……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之旨……始知聖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於事物者誤也。後來王陽明領兵“三徵”,皆是出生入死。王陽明本人曾就說過:“良知二字自吾從萬死一生中體悟出來,多少積累在,但恐學者見太容易,不肯實致其良知,反把黃金作玩鐵用耳。”
領悟陽明心學,不悟陽明心學從何而來,終於陽明心學有所隔膜。創刊於甲午戰爭次年的1896年的《陽明學》,其42號社說雲:“陽明先生樹儒學之旗,其學之根本在於死生之悟。”日本近代著名哲學家高瀨武次郎曾說:“若不明生死之理,難免臨大事而狐疑之醜。此特為王學(陽明學)之要也。”深以為然。
從一定意義上說,《傳習錄》本身就是王陽明“冒天下之非詆推陷,萬死一生,遑遑然不忘講學”的結晶。書中多處記載了王陽明對生死的思考,體現心學在指導人生上的非凡智慧。
【原文】
平生冒天下之非詆推陷,萬死一生,遑遑然不忘講學,惟恐吾人不聞斯道,流於功利、機智以日墮於夷狄、禽獸而不覺。其一體同物之心, 終身,至於斃而後已。此孔孟以來賢聖苦心,雖門人子弟未足以慰其情也。
一一《傳習錄·錢德洪序》
【譯文】
先生平生不顧天下的非難、詆譭、排擠和陷害,甚至冒著生命危險,一生忙碌奔波卻不忘進學,唯恐我們這些弟子不瞭解他的學說,流於追名逐利以至於一天天墮落到與矇昧之徒及飛禽走獸為伍,而不能領會他的天地萬物為一體的思想。先生終生都在為此大聲疾呼,死而後已。這種自孔孟以來堪稱聖賢的良苦用心,即使是先生的門人弟子也不足以寬慰他的情懷。
【原文】
除了人情事變,則無事矣。喜、怒、哀、樂,非人情乎?自視、聽、言、動以至富貴、貧賤、患難、死生,皆事變也。事變亦只在人情裡,其要只在“致中和”,“致中和”只在“謹獨”。
一一《傳習錄·陸澄錄》
【譯文】
世上除了人情事變,就沒有其他的事情了。喜、怒、哀、樂難道不是人情嗎?從視、聽、言、動到富貴、貧賤、患難、生死,都是事變。所有的事變也都蘊含在人情當中,其中的要旨就在於“致中和”(做到中正和平),而“致中和”的要旨在於“慎獨”。
【原文】
澄在鴻臚寺倉居,忽家信至,言兒病危,澄心甚憂悶,不能堪。
先生曰:“此時正宜用功,若此時放過,閒時講學何用!人正要在此等時磨鍊。父之愛子,自是至情,然天理亦自有個中和處,過即是私意。人於此處多認做天理當憂,則一向憂苦,不知已是‘有所憂患,不得其正’。 大抵七情所感,多隻是過,少不及者。才過,便非心之本體,必須調停適中始得。就如父母之喪,人子豈不欲一哭便死,方快我心;然卻曰‘毀不滅性’,非聖人強制之也,天理本體自有分限,不可過也。人但要識得心體,自然增減分毫不得。”
一一《傳習錄·陸澄錄》
【譯文】
陸澄在南京鴻臚寺暫住(王守仁於 1514 年升任南京鴻臚寺卿,陸澄等從學跟隨),突然收到一封家信,說兒子病危。陸澄心裡非常憂悶,難以忍受。
先生說:“這種時候正適合在身心修養上下功夫。如果放過這個機會,平時講學有什麼用呢?人就是要在這種時候磨鍊身心。父親愛兒子,這是天下最為深切的情感,然而天理也有它中正和平的地方,超過了就是私慾。人們在這種時候,大多認為按照天理應該憂傷,於是一味憂傷困苦,不知自己已到了‘有所憂患,不得其正’的地步。七情一旦由感而發,大都是過分的多,不足的少。稍有過分,就不再是心的本體,必須調整使之適中才行。比如父母去世,做兒女的哪有不想一下子哭死心裡才痛快的呢?然而,《禮記·喪服·四制》說:‘毀不滅性。’這並非是聖人強求世人抑制情感,而是天理本身自有界限,凡事不可太過分。人一旦認識了心體,自然會明白天理不能增減一分一毫。”
【原文】
蕭惠問死、生之道。
先生曰:“知晝、夜即知死、生。”
問晝、夜之道。
曰:“知晝則知夜。”
曰:“晝亦有所不知乎?”
先生曰:“汝能知晝,懵懵而興,蠢蠢而食,行不著,習不察,終日昏昏,只是夢晝。惟息有養,瞬有存,此心惺惺明明,天理無一息間斷,才是能知晝。這便是天德,便是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更有甚麼死、生?”
一一《傳習錄·薛侃錄》
【譯文】
蕭惠就生死的道理請教於先生。
先生說:“認清晝夜變化也就認清生死了。”
蕭惠向先生請教晝夜的道理。
蕭惠說:“還有認清白天的人?”
先生說:“你認清白天嗎了?迷迷糊糊地起床,亂七八糟地吃飯,行為不恰當,學習也不警醒,整天昏昏沉沉,這只是大白天在做夢。唯有做到‘息有養,瞬有存’,保持本心機警清明,天理沒有一刻中斷,才算是認清白天。這就是天德,這就是通曉明白了晝夜的道理,還有什麼生死的道理不明白呢?”
【原文】
只為世上人都把生身命子看得太重,不問當死不當死,定要宛轉委曲保全,以此把天理卻丟去了,忍心害理,何者不為。若違了天理,便與禽獸無異,便偷生在世上百千年,也不過做了千百年的禽獸。學者要於此等處看得明白。比干、龍逄(páng),只為也看得分明,所以能成就得他的仁。
一一《傳習錄·黃省曾錄》
【譯文】
只是因為世人把命看得太重,不管是否該死,定要委曲求全以儲存性命,因此把天理丟棄了。連天理都忍心殘害,還有什麼做不出來呢?若違背了天理,便與禽獸無異,即便在世上苟活千百年,也不過做了千百年的禽獸。學者要於此處看清楚。比干、龍逄,只因為他們看得分明,所以能成就他們的仁。
【原文】
學問功夫,於一切聲利、嗜好,俱能脫落殆盡,尚有一種生死念頭毫髮掛帶,便於全體有未融釋處。人於生死念頭,本從生身命根上帶來,故不易去。若於此處見得破,透得過,此心全體方是流行無礙,方是儘性知命之學。
一一《傳習錄·錢德洪錄》
【譯文】
人的學問功夫,能完全擺脫一切名利嗜好,然而,若仍有一種貪生怕死的念頭存留在心,就不能和整個本體完全融合。人的生死之念,原本是從生身命根上帶來的,因此不能輕易祛除。如果在這裡能看破識透,整個心才會暢通無礙,這才是儘性知命的學問。
回覆列表
-1-孔子
孔子的“未知生,焉知死”恰恰採取的是對生死不迴避的態度。宋明理學常常以此舉來反抗禪宗的生死觀。佛教的生死觀是有輕今生而重來世的傾向(“出世”)在的,儒學恰恰相反,積極“入世”。
-2-王陽明王陽明是心學系統,這個系統本人就講求天人合一,“吾心即是宇宙”,因此對生死決然的超脫。陽明死前曾說“吾心光明,亦復何言!”。其灑脫之處油然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