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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使用者865971995878

    《水滸傳》中的世界,像極了屈原所寫的“世溷濁而不清:蟬翼為重,千鈞為輕;黃鐘譭棄,瓦釜雷鳴;讒人高張,賢士無名”。

    在這樣的世界裡,究竟是為善,還是行惡,究竟主動做人,還是被動做鬼,就成了一件至關重要的選擇。

    武松有武松的豪情,宋江有宋江的經營,但是林沖的人生,卻只有一聲嘆息。

    林沖不像是好漢,好漢們在人生中都帶著諸多稜稜角角,都靠自我書寫著一個又一個的傳奇故事。

    金庸小說中的男主人公,郭靖也好,韋小寶也好,都有過劫富濟貧、英雄救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經驗的。

    即便不與金庸小說去比較,單從《水滸傳》中描寫最細緻的四個人去比,林沖的人生也遠遠遜色於魯智深、武松和宋江的英雄氣概。

    林沖,是一個過於被動的人。

    一個過於被動的人,講不好自己的故事,甚至於,難以給自己創造一個故事出來。

    故事中一登場的林沖,就被描寫得那麼安然自得,他人近中年,有嬌妻在側,官職為八十萬禁軍教頭,在大宋東京有自己的房產。

    他的長相是豹頭環眼,燕頷虎鬚,更別說他的武藝,隨手的幾下比劃,就讓他交上了魯智深這個朋友。

    按照流行的觀點來說,林沖是要被劃入中產階級行列的。

    而據說,中產階級不相信眼淚,同時,中產階級也不相信夢想。

    林沖的人生帶著強烈的幻象,美好得那麼不真實。

    讀者在看林沖的人生之前,先是看了魯智深的流亡,可以說,大宋已經遍地都是孤墳鬼唱了。而林沖之後的武松,更是掀起一片波瀾,道德的敗壞,權貴的欺壓,哪有什麼歲月靜好。

    可是弔詭的是,林沖安然靜好的生活,真得就這樣無波無瀾地持續了三十多年。

    茨威格說:她那時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而林沖,要手藝有手藝,要人品有人品,要長相有長相,要財富有財富的林沖,又怎能安然自得地生活在這樣外部洪水滔天,內裡還是美好田園的生活裡呢?

    書中寫了林沖那麼多的好,他所擁有的,穩定、前途、前半生的安寧,又有幾個水滸傳的英雄能有?

    林沖的人生,是狹隘的,他多年的人生只交往了陸謙這樣一個朋友,而環顧全書,他的人生軌跡似乎也沒出過東京這個範圍。

    林沖,是一個生活在舒適區裡面的人。

    雖然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溫水煮青蛙這樣的事情,而林沖身上,似乎也不像王小波說得那樣,有受錘之後一蹶不振的傾向。

    林沖,是一個真正擁有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生活的人。

    這是他的生活,他的東京,他的美貌妻子,他的靠山老丈人,他的還算過得去的朋友陸謙,他的宅院。

    活在這樣的人間,只能說上天恩賜林沖。

    但是,所有的盡如人意,其實都有一個必須完美的條件——不出事。

    對於華人來講,出事與不出事的生活,完完全全是兩個狀態。

    而林沖,一個在不出事的環境裡活得安然自得的人,雖然不能明白,但是能夠想象,出事兒,將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

    他一直避免的,就是一種會出事兒的人生。

    這,或許是一種中國產中產階級的標配,在這混亂的世間,他們已經成功了,按理說,他們要的,都得到了。

    但是,《水滸傳》的環境最不同的一點在於,你不想要的,他偏偏要給你。

    被動的、狹隘的、不出事兒的林沖,真正在遇到事情的時候,使得《水滸傳》不得不去朝著反高潮的傾向去寫。

    哪有什麼魯智深怒拔垂楊柳,哪有什麼武二郎血濺鴛鴦樓,林沖的故事,實質是我們看著一個貌似強大的血肉之軀,被一個又一個猥瑣的人物戲弄與踐踏。

    在面對高俅乾兒子調戲妻子的時候,林沖的第一反應是,手腕兀自地鬆了。

    這是林沖多年的不出事兒教給他的經驗,惹不起。

    他惹得起的那個人是誰呢?是陸謙?

    當然也不是。

    書中寫道當他知道陸謙和高俅的乾兒成了一夥,給他設局騙他妻子和高俅乾兒廝混的時候,林沖終於怒了。

    但是就像魯迅筆下所寫的那樣,弱者抽刀,只能向更弱者。

    林沖去了陸謙家,怒氣衝衝,看起來像是要殺人。但是恰恰所有人明白,他不可能辦得出來這樣的事兒。

    他抽刀的弱者,什麼連人都不是,而是陸謙家的桌椅板凳,他把這些砸了個稀巴爛。

    他不是怕陸謙,他只是不能,也不可能去得罪他。即便,陸謙已經得罪了他。

    敢於得罪他人的人,往往並不是性格多麼強悍,或是實力多麼強悍。在《水滸傳》中,這種敢於得罪他人的人,不過是認準了,即便我把你家弄得烏煙瘴氣、家破人亡,那我也依舊有我的後路。

    陸謙,是一個得罪林沖仍舊可以安然無恙的人。

    而林沖,卻沒有這種豁免權。

    而等到高俅設局,林沖誤入白虎堂的時候,他心裡曾經是有過一絲顧慮,但是他還是過濾掉了,不是他不警惕,或許是和高俅的相處讓他內心有著倖存者的僥倖,沒有想到,高俅會如此地沒有人性。他,避不掉。

    最終,他低估了這件事情的連鎖反應,因為妻子被高官二代看中,他徹底遭到了命運的報應。

    林沖的事情有一個最弔詭的點,那就是所有的事情都和他無關,他只是一個連結的點,他的妻子才是整件事情的導火索,而高俅的乾兒,則是整件事情的焦點,陸謙與高俅共同白熱化了這件事。

    就像“凱撒必須死”一樣,林沖必須離開這件不屬於他的事情。

    作為一個被動型人格,林沖可以坦然接受所有上天的恩賜,自然也可以接受命運帶給他的所有波瀾。

    他受了脊杖之刑,收到押司的折磨與謀害,幸好,魯智深的解救讓林沖逃過一劫。

    實際上,觀察魯智深與林沖的關係,才能更好地明白,林沖究竟是何人。

    林沖對於人生的經營,重點在一個不出事兒上,所以他生活中會放大的人,往往是能讓他避禍避災,或者能給他帶來災禍的人。

    他的情緒與波瀾,完全給了那些帶給他事情的人。

    這也是他為何臨走前,囑咐妻子改嫁,因為妻子的苦苦堅守,違揹他人生反高潮的傾向。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妻子的堅持,也往往預兆著這件事情沒有終結,可是,林沖是時候逃脫掉這件事情了。

    林沖的人生裡,有許多他並不珍重的人的幫扶。

    據說一個人的人品不是看他高位時有多少人稱讚,而是他墜落低谷時有多少人相救。

    從東京到滄州,林沖有護送他的魯智深,有給他一面人情的柴進,還有他曾經救過的酒生李小二。

    可是看來看去,讀者會發現,林沖的眼中,不會把這些對他真心幫助的人放大。

    這才是林沖這個人的本質。

    他看得見並且放大了權貴帶給他的災禍,但是,卻很平心靜氣地接受了對他解囊相助的恩公。

    他對押司們說道,這就是在大相國寺倒拔垂楊柳的魯智深。

    是一則輕蔑炫耀的宣言,他明白魯智深的破壞力、震懾力與威力。

    他怕高俅這種體制內的高人,而高俅們,則更害怕魯智深這種刀尖上舔血殺人不長眼的在逃人員。

    林沖的人生,有著一股隱匿的算計與衡量。你以為他心如止水,實際上或許林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早已經把自己活成了一個標本,所有的人在他心中都有一個地位。

    這也是為什麼林沖大廈崩塌時,尤其震撼的原因。

    他的世界太穩固了,他的心思,也實在是深不見底,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好好看過。

    林沖終於動手殺人的那個雪夜,極其壯烈。

    破廟中求得神佛一次庇佑的林沖,最終躲過了陸謙放火要殺死他的災禍。

    陸謙要殺死他,他早有耳聞,還故作聲張地在城裡去找陸謙。

    他沒能忍住的,是陸謙一路做狗,在放火之後,對他被燒死這件事,如此地輕描淡寫,談笑風生之間,好像他林沖,不過是他邀功的一件物事。

    林沖的暴怒,終於讓他明白,他無路可退了。

    他可以原諒陸謙對他妻子的設計,但他原諒不了陸謙要置他於死地。

    兩顆人頭,便是他對神佛的獻祭。

    那個孤獨的,充斥著風火雪的夜晚,他在夜裡狂奔,走到一戶人家,只為討口酒喝。

    他的好言好語讓別人更看不起他,而他真得動手之後,才終於讓這群人見識到他的可怕。

    風、雪、夜、火、酒、血,每一件都是如此孤寂的意象,而這些,急匆匆地全都壓到了林沖的身體裡。

    那個在殺人後喝得爛醉的林沖,終於意識到,他的大廈已經徹底崩塌掉了。

    林沖並不是時代性質的人物,他是世代性質的人物。

    中產階級永遠可以攫取屬於他們的資源,但是永遠不能保證他們出事兒後,能有一個維持住自身大廈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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