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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信秋詞五首》是唐代詩人王昌齡的組詩作品。

    這五首七絕以悽婉的筆調,運用心理描寫以及對比手法,從不同角度表明失寵宮妃的苦悶幽怨之情。這組詩是唐代表現宮怨主題的代表作,詩中的心理刻畫細膩入微,使詩篇別具一種真實與動人的藝術感染力。

    長信秋詞五首

    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熏籠玉枕無顏色,臥聽南宮清漏長。

    高殿秋砧響夜闌,霜深猶憶御衣寒。銀燈青瑣裁縫歇,還向金城明主看。

    奉帚平明金殿開,且將團扇暫裴回。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

    真成薄命久尋思,夢見君王覺後疑。火照西宮知夜飲,分明覆道奉恩時。

    長信宮中秋月明,昭陽殿下搗衣聲。白露堂中細草跡,紅羅帳裡不勝情。

    譯文

    其一

    金井邊的梧桐秋葉漸黃,珠簾不卷可知夜裡飛霜。

    熏籠玉枕有如容顏憔悴,靜臥愁聽南宮漏聲悠長。

    其二

    秋天高殿內搗衣聲響徹夜闌,夜裡霜重還記起君王御衣寒。

    更深人靜銀燈下裁衣才停歇,目光還轉向宮城明主那邊看。

    其三

    天亮就拿起掃帚打掃金殿塵埃,百無聊賴時手執團扇且共徘徊。

    美麗的容顏還不如烏鴉的姿色,它還能帶著昭陽殿的日影飛來。

    其四

    果真成為薄命人長久陷入沉思,夢中又見到君王醒後心裡生疑。

    燈火照耀著西宮知道是在夜飲,眼前分明浮現複道蒙恩受寵時。

    其五

    長信宮中惟有秋月尚明,昭陽殿下響起搗衣聲聲。

    白露堂中滿是雜草印跡,那邊紅羅帳裡綿綿深情。

    創作背景

    由於王昌齡的籍貫、生卒年及其他重要的生平事蹟記載不一,他的作品大都無法編年,因而,這一組《長信秋詞》寫於何時亦難以確知。根據新舊唐書本傳及有關論著的推考,大致可知他的生年在公元六九〇至六九八年之間,卒年在七五七年前後,是京兆長安(今陝西西安)人。公元727年(開元十五年),三十多歲始登進士第。補秘書省校書郎,又以博學宏詞登科,再遷汜水縣尉。曾兩次被貶,這組詩五首當寫於天寶(唐玄宗年號,742-756)年間,第二次被貶之前。

    文學賞析

    其一

    第一首詩,運用深婉含蓄的筆觸,採取以景託情的手法,寫一個被剝奪了青春、自由和幸福的少女,在淒涼寂寞的深宮中,形孤影單、臥聽宮漏的情景。這是從這位少女的悲慘的一生中剪取下來的一個不眠之夜。

    在這個不眠之夜裡,詩中人憂思如潮,愁腸似結,她的滿腔怨情該是傾吐不盡的。這首詩只有四句,總共二十八個字,照說,即令字字句句都寫怨情,恐怕還不能寫出她的怨情於萬一。可是,作者竟然不惜把前三句都用在寫景上,只留下最後一句寫到人物,而且就在這最後一句中也沒有明寫怨情。這樣寫,乍看象是離開了這首詩所要表現的主題,其實卻在藝術效果上更顯得有力,更深刻地表現了主題。這是因為:前三句雖是寫景,卻並非為寫景而寫景,它們是為最後人物的出場服務的。就通首詩而言,四句詩是融合為一的整體,不論寫景與寫人,都是為托出怨情服務的。

    這首詩,題為"秋詞"。它的首句就以井邊梧桐、秋深葉黃點破題,同時起了渲染色彩、烘托氣氛的作用。它一開頭就把讀者引入一個蕭瑟冷寂的環境之中。次句更以珠簾不卷、夜寒霜重表明時間已是深夜,從而把這一環境描畫得更為淒涼。接下來,詩筆轉向室內。室內可寫的景物應當很多,而作者只選中了兩件用具。其寫熏籠,是為了進一步烘染深宮寒夜的環境氣氛;寫玉枕,是使人聯想到床上不眠之人的孤單。作者還用了"無顏色"三字來形容熏籠、玉枕。這既是實寫,又是虛寫。實寫,一是說明這是一個冷宮,室內的用具都已年久陳舊,色彩黯淡;二是說明時間已到深夜,爐火、燈光都已微弱,周圍物品也顯得黯然失色。虛寫,則不必是器物本身"無顏色",而是伴對此器物之人的主觀感覺,是她的黯淡心情的反映。寫到這裡,詩中之人已經呼之欲出了。

    最後,讀者終於在熏籠畔、玉枕上看到了一位孤眠不寐的少女。這時,回過頭來看前三句詩,才知道作者是遙遙著筆、逐步收縮的。詩從戶外井邊,寫到門戶之間的珠簾,再寫到室內的熏籠、床上的玉枕,從遠到近,句句換景,句句騰挪,把讀者的視線最後引向一點,集中到這位女主角身上。這樣就使人物的出場,既有水到渠成之妙,又收引滿而發之效。

    在以濃墨重筆點染背景,描畫環境,從而逼出人物後,作者在末句詩中,只以客觀敘述的口氣寫這位女主角正在臥聽宮漏。其表現手法是有案無斷,含而不吐,不去道破怨情而怨情自見。這一句中的孤眠不寐之人的注意點是漏聲,吸引諸者注意力的也是漏聲,而作者正是在漏聲上以暗筆來透露怨情、表現主題的。他在漏聲前用了一個"清"字,在漏聲後用了一個"長"字。這是暗示:由於詩中人心境悽清、愁恨難眠,才會感到漏聲悽清,漏聲漫長。同時,這句詩裡還著意指出,所聽到的漏聲是從皇帝的居處--南宮傳來的。這"南宮"兩字在整首詩中是畫龍點睛之筆,它點出了詩中人的怨情所注。這些暗筆的巧妙運用、這一把怨情隱藏在字裡行間的寫法,就使詩句更有深度,在篇終處留下了不盡之意、弦外之音。

    其三

    古樂府歌辭中有《怨歌行》一篇,其辭是:"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飈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此詩相傳是班婕妤所作,以秋扇之見棄,比君恩之中斷。王昌齡就《怨歌行》的寓意而加以渲染,借長信故事反映唐代宮廷婦女的生活。

    第三首詩中前兩句寫天色方曉,金殿已開,就拿起掃帚,從事打掃,這是每天刻板的工作和生活;打掃之餘,別無他事,就手執團扇,且共徘徊,這是一時的偷閒和沉思。徘徊,寫心情之不定,團扇,喻失寵之可悲。說"且將"則更見出孤寂無聊,唯有袖中此扇,命運相同,可以徘徊與共而已。

    後兩句進一步用一個巧妙的比喻來發揮這位宮女的怨情,仍承用班婕妤故事。昭陽,漢殿,即趙飛燕姊妹所居。時當秋日,故鴉稱寒鴉。古代以日喻帝王,故日影即指君恩。寒鴉能從昭陽殿上飛過,所以它們身上還帶有昭陽日影,而自己深居長信,君王從不一顧,則雖有潔白如玉的容顏,倒反而不及渾身烏黑的老鴉了。她怨恨的是,自己不但不如同類的人,而且不如異類的物--小小的、醜陋的烏鴉。按照一般情況,"擬人必於其倫",也就是以美的比美的,醜的比醜的,可是玉顏之白與鴉羽之黑,極不相類;不但不類,而且相反,拿來作比,就使讀者增強了感受。因為如果都是玉顏,則雖略有高下,未必相差很遠,那麼,她的怨苦,她的不甘心,就不會如此深刻了,而上用"不及",下用"猶帶",以委婉含蓄的方式表達了其實是非常深沉的怨憤。凡此種種,都使得這首詩成為宮怨詩的佳作。

    孟遲的《長信宮》和這首詩極其相似:"君恩已盡欲何歸?猶有殘香在舞衣。自恨身輕不如燕,春來還繞御簾飛。"首句是說由得寵而失寵。"欲何歸",點出前途茫茫之感。次句對物傷情,檢點舊日舞衣,餘香尚存,但已無緣再著,憑藉它去取得君王的寵愛了。後兩句以一個比喻說明,身在冷宮,不能再見君王之面,還不如輕盈的燕子,每到春來,總可以繞著御簾飛翔。不以得寵的宮嬪作比,而以無知的燕子對照,以顯示怨情之深,構思也很巧,很切。

    但若與王詩比較,就可以找出它們之間的異同和差距來。兩詩都用深入一層的寫法,不說己不如人,而嘆人不如物,這是相同的。但燕子輕盈美麗,與美人相近,而寒鴉則醜陋粗俗,與玉顏相反,因而王詩的比喻,顯得更為深刻和富於創造性,這是一。其次,明說自恨不如燕子之能飛繞御簾,含意一覽無餘;而寫寒鴉猶帶日影,既是實寫景色,又以日影暗喻君恩,多一層曲折,含意就更為豐富。前者是比喻本身的因襲和創造的問題,後者是比喻的含意深淺或厚薄的問題。所以孟遲這篇詩,雖也不失為佳作,但與王詩一比,就不免相形見絀了。

    其四

    同樣是抒寫失寵宮嬪的幽怨,表現她們內心的深刻痛苦,在王昌齡筆下,卻很少藝術上的雷同重複。第四首詩則帶有更多的直接抒情和細緻刻畫心理的特點。

    第一句就單刀直入,抒寫失寵宮嬪的內心活動。"真成薄命",是說想不到竟真是個命運不幸的失寵者。這個開頭,顯得有些突兀,讓人感到其中有很多省略。看來她不久前還是得寵者。但宮嬪得寵與否,往往取決於君主一時好惡,或純出偶然的機緣。因此這些完全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宮嬪就特別相信命運。得寵,歸之幸運;失寵,歸之命薄。而且就在得寵之時,也總是提心吊膽地過日子,生怕失寵的厄運會突然降臨在自己頭上。"真成薄命"這四個字,恰似這位失寵宮嬪內心深處一聲沉重的嘆息,把她那種時時擔心厄運降臨,而當厄運終於落到頭上時既難以置信,又不得不痛苦地承認的複雜心理和盤托出了。這樣的心理刻畫,是很富包蘊的。

    失寵的命運降臨之後,她陷入久久的尋思。因"思"而入"夢",夢中又在重溫過去的歡樂,表現出對命運的希冀,對君主的幻想,而在自己心中重新編織得寵的Phantom。但幻夢畢竟代替不了現實,一覺醒來,眼前面對的仍是寂寞的長信宮殿,梧桐秋葉,珠簾夜霜,聽到的仍是悠長淒涼的銅壺清漏。於是又不得不懷疑自己這種僥倖的希望原不過是無法實現的幻夢。以上兩句,把女主人公曲折複雜的心理刻畫得細緻入微而又層次分明。

    就在這位失寵者由思而夢,由夢而疑,心靈上倍受痛苦煎熬的時刻,不遠的西宮那邊卻向她展示了一幅燈火輝煌的圖景。不用說,此刻西宮中又正在徹夜宴飲,重演"平陽歌舞新承寵"的場面了。這情景對她來說是那樣的熟悉,使她一下子就喚起了對自己"新承寵"時的記憶,彷彿回到了當初在複道(宮中樓閣間架空的通道)承受君主恩寵的日子。可是這一切此刻又變得那樣遙遠,承寵的場面雖在重演,但華美的西宮已經換了新主。"分明"二字,意餘言外,耐人咀嚼。它包含了失寵者在寂寞淒涼中對往事歷歷分明的記憶和無限的追戀,也蘊含著往事不可回覆的深沉感慨和無限悵惘,更透露出不堪回首往事的深刻哀傷。

    這裡隱含著好幾重對比。一重是失寵者與新承寵者的對比。一重是失寵者過去"複道奉恩"的歡樂和目前寂處冷宮的淒涼的對比。還有一重,則是新承寵者的現在和她將來可能遇到的厄運之間的對比。新承寵者今天正在重演自己的過去,焉知將來又不重演自己的今天呢?這一層意思,隱藏得比較深,但卻可以意會。

    這重重對比映襯,把失寵宮嬪在目睹西宮夜飲的燈光火影時內心的複雜感情表現得極為細膩深刻,確實稱得上是"深情幽怨,意旨微茫,令人測之無端,玩之無盡",但卻不讓人感到刻意雕琢,用力刻畫。詩人似乎只是把女主人公此刻所看到、所自然聯想到的情景輕輕和盤托出,只用"知"和"分明"這兩個詞語略略透露一點內心活動的訊息,其餘的一切全部蘊含在渾融的詩歌意境中讓讀者自己去玩索、體味。正因為這樣,這首帶有直接抒情和細緻刻畫心理特點的詩才能做到刻而不露,保持王昌齡七絕含蓄蘊藉的一貫風格。

    其五

    組詩的最後一首是一首抒發宮怨的詩歌。昭陽殿是西漢趙飛燕得寵時住的寢宮,後來以昭陽殿泛指得寵嬪妃。長信宮是在趙飛燕得寵時失寵嬪妃班婕妤住的寢宮,後來泛指失寵嬪妃。

    後兩句運用對比描寫出失寵於得寵截然不同的差距,白露堂中細草跡是指失寵嬪妃的宮闈清冷,雜草叢生,一片荒涼悽清,使得人物也顯得十分幽怨。

    紅羅帳裡不勝情,是指得寵的嬪妃寢宮裡紅帳高掛,與君王軟語溫存,不勝愜意,說不完的情意綿綿話。

    王昌齡從女性角度出發,運用對比,生動形象刻畫了失寵嬪妃與得寵嬪妃的天壤之別,是宮怨詩中難得的題材。對那些嬪妃寄予深深的同情。

    名家點評

    《唐三體詩評》:""平明"二字中便含"日影","秋"字起"團扇","寒鴉"關合"平明","寒"字仍有"秋"意。詩律之細如是。"

    《峴傭說詩》:""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羨寒鴉羨得妙;"沅湘日夜東流去,不為愁人住少時",怨沅湘怨得妙。可悟含蓄之法。"

    作者簡介

    王昌齡 (約690- 約756),字少伯,山西太原人。盛唐著名邊塞詩人,後人譽為"七絕聖手"。早年貧賤,困於農耕,年近不惑,始中進士。初任秘書省校書郎,又中博學宏辭,授汜水尉,因事貶嶺南。與李白、高適、王維、王之渙、岑參等交厚。開元末返長安,改授江寧丞。被謗謫龍標尉。安史亂起,為刺史閭丘所殺。其詩以七絕見長,尤以登第之前赴西北邊塞所作邊塞詩最著,有"詩家夫子王江寧"之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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