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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一貳一橙

    王莽篡漢是大一統王朝歷史上第一樁由外戚、權臣透過潛移默化的方式,靠贏取了人心後取代衰弱王朝的案例,給以後的歷史留下了一種比較另類且損失更小的模範,照這樣來看,曹丕、楊堅還得叫王莽一聲祖師爺呢!

    雖然後世對於王莽篡漢的評價是一片倒的杯葛和謾罵,可是在當時,王莽取代漢朝的時候還真是沒遇到過什麼阻礙,最出名的大概還是老太太王政君摔玉璽的那次。為了阻止王莽,身為王莽姑姑兼漢朝太后,在侄子要求其交出傳國玉璽時,王政君毅然站在了婆家這邊,拒絕交出玉璽還往地下就砸,給磕掉了一個角。

    當然這也沒阻止王莽拿走玉璽並用黃金把缺口補上,然後繼續改元稱制,做他的新朝皇帝去了。可是據史書記載,王莽從獨攬大權到做假皇帝再到真皇帝的日子可是足足過了八年啊,在這段時間除了他自己的兒子和姑姑之外,看出王莽狼子野心的人其實也不在少數,可他依舊順風順水,這又是怎麼原因導致的呢? 我認為王莽之所以能夠篡位成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贏取了天下民心,當然他最後失敗的原因也在於此。

    基本上每個王朝的興替都離不開天災人禍四個字,王朝影響力減弱最後被人趁機而入,而西漢末年恰好就處在這樣一個節點

    西漢從漢武帝變法之後,到漢宣帝劉詢時期達到鼎盛,在宣帝之子劉奭繼位後,西漢王朝的局勢江河日下,劉奭為人性格軟弱,尊儒柔仁,對老師和臣子的勸諫大多還是能聽得進去的,有過重用奸臣石顯的過失,也有過修好匈奴,輕刑節儉的德政,總的來說還是一位好皇帝。

    可是好皇帝不代表能做事,劉奭性格好,可這也決定了此人耳根子軟的同時也因循守舊,即使他對於當時西漢王朝的弊端已有所瞭解,可是進行變法隨之而來的壓力和負擔,使得劉奭只能規規矩矩地做皇帝,不敢貿然對朝廷的制度做出任何改變:

    當時西漢王朝最嚴重的問題就是土地兼併而導致的貧富懸殊,平民無田可種,豪門大戶隱瞞財產刻意逃稅,國家財政稅收急劇減少,雖然漢武帝時期進行了一次私營改國營的變法,但那是在商人身上開刀,靠攝取商人的財富來充實國庫,對封建社會賴以生存的土地制度並沒有任何修改;漢朝是歷史上少有的允許土地私有化的朝代,土地自由買賣是可以的,如此一來勢必導致豪強地主們以各種手段強行收取下層貧農的土地,結果就是占人口大戶的平民土地越來越少,而上層建築的土地越來越多,這些國家也都是不管的。或者是沒有下大功夫去管;另外漢朝是一個全民皆兵的時代,男子一般成年後就得負擔各種徭役,從二十三歲到五十六歲都要服役,而且自漢武帝之後,漢朝對匈奴的戰事愈加頻繁,百姓的徭役是不可能按照正常情況實行的,經常會出現男子在外未歸,地裡小麥只能靠家中的女性去收的情況,而在家庭可種田減少且主要勞作力還得出外承擔勞役的情況下,百姓日子逐漸貧困是必然的。

    雖然漢朝中期的賦稅是“三十而稅一”,稅收佔百姓收入的三十分之一,比起三代秦朝時期的“什一而稅”來說,也屬於薄稅了,可是在西漢中後期,國家大部分土地都為大地主豪強所佔,農民們只能靠種他們的土地來維持生計。

    這樣一算起來,農民不止要交付“三十而稅一”的國家賦稅,還得按時交給地主的佃租,加上每年的勞役不去不行,除非靠上交財物來免除徭役,這樣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對佔據了國家財政的豪強來說,交稅和免稅財物都不過是九牛一毛的事,可對於本來就田少活多的農民來說,這些賦稅已經足夠讓他們家破人亡的了。

    事實上,自漢武帝時期董仲舒提出“限民名田,以贍不足,塞併兼之路”的思想,要求朝廷以清丈土地、查明戶籍,限制個人田數以抑制兼併以來,土地兼併的情況就沒有改善過,到王莽當政的時候,各地儒生們對於限制兼併的呼聲與日俱增,而王莽作為天下儒生之首,就剛剛好捉住了這一點,表明自己以後對於土地改革的決心,僅僅這一招就給他招攬了不少支持者。

    對於這些害民的舉措,漢元帝以及後來的漢成帝都沒有膽子和本事去徹底改變,只能靠著不斷減輕賦稅和自身節儉來省錢,像漢元帝輕刑,減免七十多項刑罰兼連年大赦天下;禁奢,下詔停止修宮殿、減免宮廷開支等等,又如漢成帝劉鶩下詔減天下賦稅、算賦(成年男女每年上交給皇帝的額外收入)等,禁止宮廷奢靡等等。

    可是國家財政光靠節流是不可能增加的,最多就是苦哈哈地過日子,博個美名而已,更何況這些簡樸的事還多是表面功夫,做給人看的,漢成帝本人要求下屬簡樸,自己卻縱情聲色,寵幸趙飛燕姐妹,生活極度腐敗,有這樣的老闆自然有這樣的下屬,在成帝下詔禁奢的時候,朝廷上百官之間卻還是豪鬥成風,以外戚王氏五侯為例:

    五侯群第,爭為奢侈,賂送珍寶者,四面而至。

    在王莽被漢成帝任命為大司馬的時候,他為官清廉、生活簡樸、禮賢下士的做派和當時朝廷上崇尚奢靡、派系林立、黨同伐異的風氣背道而馳,也就是憑這一點,王莽贏得了掌握了文化界的儒生、痛恨富人不仁的百姓的青睞,尤其他還是出身於上面所說的王氏一族,和家族爭相鬥豔的醜態不同,王莽秉公辦事、兩袖清風的形象一下子就偉岸了起來,在當時幾乎人人都把王莽當作了能夠改變天下弊端的救世主。

    王莽其人不但善於以儒家治國,更懂得以法家治人,他在攝政時所殺的一大批宗室外戚,更彰顯出其霹靂手段

    在歷史上王莽給我們的印象就是一個巧言令色,慣於以話術和自身偽裝的人設來騙人的角色,甚至於在他改革失敗引起民變被殺,頭顱被懸掛在鬧市的時候,原本對其抱有很大希望的百姓還爭相去搶他的舌頭,就是覺得王莽太會騙人了,活脫脫一個“竊國大盜”。可是光靠一張嘴是肯定騙不了多久的,王莽能得到天下民心的支援,就在於他敢於與貴族權力對抗。

    王氏集團得勢是在漢成帝時期,劉鶩為人信任外戚,將國家大權交於母親王政君家的幾個兄弟,也就是劉鶩的舅舅們,王家勢力之大,在漢成帝時曾有“一日封五侯”的美譽,並以外戚身份的幫助下,在朝堂上形成了“太后鎮宮,王鳳當政,五侯臨朝”的強大勢力。因父親早逝而家道中落的王莽,就靠著殷勤侍奉長輩,在鄉間和朝廷贏得了“孝義”的美名。

    作為地位僅次於王政君的大司馬王鳳,他在臨死前就強烈向王政君推薦王莽,王莽入仕之初的新都侯爵位,也是王鳳給他爭取來的,而接任王鳳大司馬位的王商,又將王莽一手提拔到掌握軍政大權的射聲校尉,主管禁軍弓箭手部隊,此後,作為五侯之一的曲陽侯王根,在任職了四年大司馬職位後,就推薦了王莽接任大司馬一職,王莽的崛起之路也是由此而來的。

    可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漢成帝的外戚是王氏,而在其死後,繼位的漢哀帝所依靠的助力則是他的母親丁姬一家,仿照成帝重用王氏的做法,漢哀帝劉欣也逐步打壓王氏,重用丁氏。在這場比賽中王莽急流勇退,主動交出大司馬印,不但避免了王氏勢力被清洗的危險,還因其仁義讓權、高風亮節的氣度,得到了當時天下人的讚譽。

    王莽雖然失勢,可是不管是漢哀帝的丁家還是漢平帝的衛家外戚,讓他們鬥富黨爭可以,要讓他們治國理政就是一場笑話。當時的西漢朝廷面臨的是一片狼藉的國家亂象:蝗災、水禍、流民接連不斷,而朝廷因為施政不力,雖然哀、平二帝接連下詔免除賦稅和救災,可都是杯水車薪,矛盾越積越大,大到最後哀帝都放棄了抵抗,先自己享受去了,寵幸男寵董賢,不理朝政,而平帝年幼無知,王莽還是他的岳父,自然更無所作為了。

    至於王莽在謀害了漢平帝,立了只有兩歲的孺子嬰為帝,自立攝政皇之後,也引起了很多還忠於漢朝的大臣和宗室的反抗,為了鋪平日後篡位的道路,王莽大興冤獄,舉起屠刀就往對手身上砍。這些人中不光是漢室宗親,還有有王莽的親生兒子,以及其往日的同僚、戰友,前後數場大獄株連萬人之多,可就是如此的大屠殺,在當時也沒引起公憤,畢竟對百姓和儒生來說,這些人是漢朝的忠臣,可同樣也是漢朝的寄生蟲。

    像牽連甚廣的辛家就是名門之後,同時又是土地兼併的既得利益者,是百姓利益的剝削者。至於漢朝宗室,他們更是百姓的敵人,佔據了上層貴族權益卻沒有實行任何治國安民的惠政,作為貧富矛盾激化嚴重的西漢末年,這些人的被殺反倒是一件普天同慶的事,加上王莽不止誅殺功臣、宗室,連自己的兒子王宇不放過,雖然是為了排除異己,為日後篡位鋪平道路,可在王莽的包裝下,屠殺就變成了“大義滅親”的優秀品德。

    自董仲舒確立新派儒學以來,王朝的更替成了其學說的主要內容之一,所以在王莽篡漢時,沒什麼人認為這是不妥的

    我們知道漢朝董仲舒是“獨尊儒術”的創始人,一般也多認為他結合儒、道、法、陰陽學派所創立的新儒派思想,其本意是為了實現中央集權,維護統治者的利益,可很少有人知道:董仲舒對於朝代的更替其實也是十分坦然和清晰的。

    董仲舒所提倡的天人感應就是要以天來監督人(皇帝),以人來影響天,他認為人一旦在執政方面做錯了事,則上天就會降下災禍來警醒世人,如果人還執迷不悟,不肯改過的話,那最終的結局就是改朝換代,五行相生相剋正如三統交替一般,秦為白統,劉邦以赤帝子取代就是如此。

    他不拘泥於一朝一代的事,而是講究“天不變則道亦不變”的道理,朝代是可以更替的,只是儒家思想不能變更,所以錢穆的《國史大綱》裡所總結的新儒派思想中,就有“禪國讓賢”“新聖人受命”兩條:

    見災異降,知天命改,應早物色賢人讓國,否則革命起,終無以保其位。

    此下迴圈不息,中國已往五帝三代,皆在此公式支配下演進。

    故自漢昭帝劉弗陵以來,很多儒生就提出希望漢室禪讓賢人而被害,但此說聲音一直沒斷過,其影響力之大連皇帝都不得不對其屈服,漢哀帝就搞出了一場“再受命”的鬧劇,所謂“再受命”,就是漢朝自秦朝繼承正統之後,到漢哀帝再次得到天命,延長統治,實際就是“給國祚續費”的意思。

    漢哀帝在繼位第二年就宣佈改元為“太初元將元年”,自稱“陳聖劉太平皇帝”,自我宣佈已經“續費”了,當然這場鬧劇也是騙不了人的,除了漢哀帝蹩腳的演技之外,儒生們最有力的證據還是當時的天災一點都沒有減少,既然天降災禍,那就證明了皇帝的所作所為依舊是錯的了,到實在瞞不下去了,漢哀帝只能自打嘴巴,下詔說“再受命一事,離經叛道,不合時宜”,就這樣廢除了。

    禪位學說就連劉家子孫都深受其“害”:

    居攝三年,廣陵侯劉京率先上書,說已經是攝政王的王莽將來有做皇帝的跡象。西漢宗室、楚王劉交之後劉向也主張“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希望有賢人出世來取代自己的劉家,其子劉歆更是王莽篡位之後的國師,封嘉新公,為四輔臣之一。

    所以在王莽篡漢的時候可以說是眾望所歸,天下望聖人救世,“上書者吏民四十八萬七千五百七十二人,反莽者惟劉崇、翟義”。不過雙方實力懸殊,親漢的劉崇等人很快就敗在了王莽手下,而在擊敗劉崇等人的當年,王莽就篡位稱帝了。

    總結:王莽篡漢在那個時代其實是很得人心的,一方面漢朝已經病入膏肓,皇帝昏庸無能,朝綱大亂,極需要一種鐵腕手段來更正修改社會秩序,另一方面,王莽是當時公認的儒生之首,在儒家學派佔據主流思想的環境下,王莽無疑會成為儒家學派在朝廷發聲的代理人

    在百姓希望消除貧富懸殊,儒生希望恢復禮儀,皇帝與儒生治國而不是與外戚共治的情況下,王莽成了雙方共同的主心骨,首先王莽愛民,多次捐出自己的家產幫助災民渡過難關,其次王莽手黑,他雖然是既得利益者,可他下手的物件也是既得利益者,就和曹操一樣,身處濁流卻不入其中,這一點就在百姓和儒生心中加分不少。

    實際上王莽篡位之時是一片祥和歡迎之聲,他最受人杯葛的並不是他的篡位,而是他繼位改制之後的變法,把本來惠民的政策硬生生給變成了一樁樁苛政、惡政,最後引起了天下人的反對,可以說王莽是成於民心,又敗於民心的典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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