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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海豚和小魚

    《梁山伯與祝英臺全史》 山外青山樓外樓,新來弟子習《春秋》。   暖風吹得遊人醉,驚醒佳人夢常州。   長街見一稀奇事,男人梳了女人頭。   金榜題名虛富貴,洞房花燭假風流。   親生兒子難養老,恩愛夫妻不到頭。   吟詩一首唱正文,表起上方張玉尊。   金童玉女歸下界,夫妻三世不成婚。   金爐滿把好香焚,表起英臺上杭州。   人有問她家何處,自然說她本家門。   家住東京河南府,玉水河邊祝家村。   父親有名祝公遠,母親滕氏老安人。   萬貫家財多豪富,潑天產業有金銀。   出入安童騎駿馬,使女丫環耳墜金。   祝公員外多行善,所生八位小官人。   不料夫人身有孕,十月懷胎要降生。   一陣疼來疼個死,兩陣疼來疼個昏。   將交子時半夜後,第九生下女裙釵。   丫環報到大廳上,太太生下女千金。   員外聽說心歡喜,家堂面前把香焚。   安人見了也歡喜,有了穿針引線人。   忙把孩兒洗了澡,紅綾包裹緊吞吞。   三朝燒過改汙紙,才與孩兒取乳名。   起名叫做英臺女,排行稱為九千金。   員外愛如珍寶貝,安人視同掌上珠。   一週兩歲娘懷抱,三週四歲甚聰明,   五週六歲知南北,七週八歲學針工。   忙差丫環人幾個,服侍姑娘在樓中。   光陰似箭如梭快,日月不住曉夜行。   記得去年正月半,不料今年看紅燈。   閒談幾句言歸正,佳人長到十六春。   三從四德多賢惠,一派風流出了群。   描龍繡鳳般般會,繡花納錦件件能。   姑娘坐在高樓上,悶悶無言沒精神。   開言便把丫環叫,推開樓窗散散心。   姑娘將言吩咐過,丫環推窗不消停。   英臺伏在樓窗上,觀看南來北往人。   不料又是清明節,大男小女亂紛紛。   少年寡婦穿重孝,手提紙錠哭音音。   也有女子墳前哭,聲聲哭得親夫君。   王孫公子騎駿馬,去到荒郊來踏青。   閒遊娘子鬥百草,小小孩童放風箏。   八十公公年紀老,手挽孫兒往前行。   佳人看了荒郊景,要到花園去散心。   忙把樓窗來關起,便叫丫環一眾人。   今日天氣多和曖,我要花園去散心。   丫環聽說忙不住,打掃花園甚潔清。   丫環又到高樓上,相請姑娘換衣衿。   英臺聽說忙不住,梳妝打扮挽烏雲。   她的青絲長七尺,玉手拿著象牙梳。   桂花香油氣撲鼻,紅絨扎綆緊吞吞。   青絲梳成盤龍髻,當中梳個鳳朝陽。   丫環取水來洗臉,花粉盆兒放妝臺。   胭脂搽粉有紅白,耳帶金環八寶珠。   金釵銀簪分左右,手帶金鐲亮堂堂。   十指尖尖如春筍,開鎖打箱取衣衿。   穿件桃紅繡花襖,腰裙百鳥來朝鳳,   繡的鯉魚跳龍門。鳳頭金蓮正三寸,   好似觀音少金瓶。英臺打扮已停當,   拿著凌花照姣容。笑不露齒真好看,   走不露足世無雙。好似三國貂蟬女,   不亞西施漢昭君。好比九天七仙女,   又像常娥臨凡間。佳人打扮多整齊,   丫環見了笑開顏。姑娘展開櫻桃口,   便叫丫環一眾人。正逢清明寒食節,   隨我下樓去遊舂。一眾丫環心歡喜,   各人收拾整衣衫。兩個穿的銀紅襖,   兩個穿的藕花青,兩個穿的鵝黃色,   還有穿的鴨蛋青。一眾丫環多齊備,   隨了姑娘下樓來。英臺挽了丫環手,   走下樓梯出房門。前面丫環來領路,   後有丫環緊隨跟。前後丫環人十二,   好似蝴蝶穿花心。走一步來扭一扭,   好似乳童打步登。行一步來停一停,   猶如千斤拔鏽釘。大步行來三寸半,   小步走來尖對跟。走了幾個嬌嬌步,   丫環笑得肚皮痛。走過幾條彎彎巷,   走過幾處小方廳。轉彎抹角來得快,   花園早在面前存。丫環開了兩扇門,   走進姑娘女千金。姑娘睜開秋波眼,   百花開放可笑人。桃樹枝頭紅滴滴,   柳樹枝頭綠沉沉。笆蕉樹上鶯鳥叫,   梧桐樹上鳥聲喧。牆洞長的虎耳草,   盆內栽的萬年青。觀音柳對垂楊柳,   羅漢松對馬尾松。園內花名數不盡,   彩蓮橋到面前存。手扶欄杆朝下看,   一河春水綠沉沉。行過橋來慢慢走,   不覺到了綠秋亭。綠秋亭上穿心過,   丫環上前把禮行。便進前把姑娘叫,   姑娘在上聽原因。花園美景多好看,   伏望姑娘指教明。英臺聽說心歡喜,   便叫丫環一眾人。先將閒言歇一歇,   且待小姐數花名。牡丹芍藥爭強勝,   桃紅杏白開鮮明。姊妹花兒成雙對,   玉美不合夜來香。海棠花兒迎春放,   玉蘭丹桂並芙蓉。雞冠月月紅如火,   梔子花令人驚心。石榴花開紅鮮豔,   水仙花兒似粉妝。夜合花兒分又合,   蝴蝶花兒去無蹤。李子龍爪爭奇勝,   長春吉祥報太平。洛陽花兒逢春笑,   木香花兒繞園亭。花園景緻看不盡,   又同梅香往前行。佳人遊玩多一會,   滿面春風長精神。前行來到鞦韆架,   要打鞦韆散散心。五色宮裝來脫下,   緊煞八幅繡花裙。只穿一件白綾褂,   上加烏緞夾背心。將身坐上鞦韆架,   描花手扶紅絨繩。姑娘就把鞦韆打,   二八佳人美少年。一回二回往上打,   三回四回半虛空。英臺佳人心內想,   順說幾位古人名。上打秦王三跳澗,   下打張飛闖營門。打個鯉魚三跌子,   又打紅孩拜觀音。姑娘想了多一會,   嚇壞丫環一眾人。小足勾住紅絨索,   把手一鬆倒在塵。嚇得丫環魂掉了,   恐傷姑娘女千金。英臺笑道不妨的,   玩的金勾掛玉瓶。雖然不用幾分力,   一身香汗溼衣衿。姑娘下了鞦韆架,   白銀索上浪衣衿。按下英臺亭上坐,   再表丫環一眾人。兩個丫環鬥百草,   兩個丫環放風箏,兩個丫環打蝴蝶,   兩個丫環去散心,一眾丫環都去了,   丟下英臺一個人。牡丹亭上穿心過,   前面到了芍藥亭。佳人坐在太湖口,   只聽牆外亂紛紛。只聽眾人紛紛說,   走的南來北往人。現今杭州開學館,   廣招天下讀書人。英臺佳人聽明白,   手捫胸前暗自忖。八位哥哥知書禮,   三綱五常件件能。奴家是個裙釵女,   不知書中半點文。特到高堂稟父母,   要往杭州讀書文。祝老員外回言道,   女兒說話不聰明。只有男子將書讀,   哪有女子讀書文。你若是個男子漢,   為父打發你動身。無奈你是裙釵女,   怎到杭州讀詩文。英臺佳人心焦燥,   帶了丫環上樓門。正從書房門前過,   裡面並無一個人。將身走到書房內,   架上皆是好衣衿。佳人一見心中想,   女扮男妝哄雙親。看其頂戴多模樣,   兄長衣服倒合身。合身衣服取一套,   將衣帶上後樓門。臉上洗去胭脂粉,   耳旁除去金釵環。萬字巾兒頭上戴,   兩根飄帶左右分。面紅直身文且雅,   粉底烏靴足下登。姑娘打扮多齊整,   便叫丫環一眾人。抬起頭來看看我,   姑娘像個什麼人。丫環見了哈哈笑,   姑娘真正活現形。看你不像讀書子,   好像長街賣卦人。英臺聽說心歡喜,   假充賣卦一書生。取出銀子一兩正,   便叫丫環小人們。煩你去把長街走,   買把雨傘回家庭。兩個丫環領了命,   拿了銀子下樓門。一直來到長街上,   忙把雨傘買現成。轉彎抹角來得快,   樓門早在面前存。姑娘一見心大喜,   我到前廳哄雙親。與你銀子一兩正,   不可多言走了風。雨傘一付拿在手,   不走大門走後門。轉彎抹角來得快,   大門早在面前存。雨傘不住連聲響,   驚動員外老大人。開言便把安童叫,   賣卜先生請進門。安童聽說忙不住,   外面去請賣卦人。一直來到大門外,   把手一招喊先生。英臺聽說心暗喜,   正中機關八九分。口內不住來答應,   跟了安童進了門。員外抬起頭來看,   好個白麵小書生。看他不像賣卦的,   好像官宦後代根。英臺向前來施禮,   員外還禮不消停。見禮分賓來坐下,   安童拿茶入高廳。員外當下開言道,   先生連連口內稱。我家有個小閨女,   要到杭州讀書文。特請先生卜一卦,   可與不可講分明。大卦銅錢要多少,   小卦銅錢要幾文。英臺聽說心暗喜,   口稱員外老大人。輕財不出貴人手,   聽憑員外賜小生。你要便把香案擺,   代你前去祝告神。員外隨即回言答,   安童擺桌好現成。英臺佳人來跪下,   口內假意祝告神。日遊神來夜遊佛,   八卦判斷要分明。祝府有位千金女,   要到杭州讀書文。神聖準她杭州上,   一隻陰來一隻陽。不准她把杭州上,   或是陽來或是陰。祝告一場方才了,   一盤上上地中央。英臺一見心歡喜,   恭喜員外老年人。早早打發杭州去,   不要誤她好前程。青龍頭來白虎尾,   後來必定做公卿。只因是個裙釵女,   若是男子伴朝廷。員外聽說心歡喜,   先生斷得有來因。三錢銀子拿在手,   先生帶去莫嫌輕。英臺伸手接銀子,   丫環笑得肚腸疼。員外一見沖沖怒,   大膽奴才罵幾聲。我與先生來說話,   為何失笑在我前。我把先生送出去,   回來責罰你們身。一眾丫環吃驚唬,   員外在上莫怒心。細細從頭來看看,   真先生來假先生。自己姑娘認不得,   口口聲聲叫先生。員外聽見這句話,   兩目圓睜看假真。上下一眼看到底,   果是女兒小姣生。向前一把來扯住,   女兒乖乖叫幾聲。我兒今日來打扮,   比個君子勝幾分。自己女兒認不出,   外人怎知半毫分。早早收拾杭州去,   為父打發你動身。揀日不如今日好,   就是今日上杭城。這是銀子三百兩,   你上杭州攻書文。可要丫環同你去,   可要梅香同你行。英臺聽說回言道,   旁人跟我不好行。員外又叫英臺女,   有話吩咐我兒身。先投宿店勿晚走,   不到天明不動身。夏天六月換衣服,   防備旁人得知情。英臺聽說回言答,   不必父母細叮嚀。畫龍畫虎難畫骨,   知人知面不知心。逢人只說三分話,   君子旁邊有小人。正是父母來談說,   表個嫂嫂不賢人。走向前來忙施禮,   口稱公婆二大人。當初姑娘年紀小,   如今長大又成人。男大當婚女當嫁,   不可出門活現形。雖說杭城將書讀,   分明要找有情人。杭州讀書三年整,   回來公公抱外孫。英臺聽說紅了臉,   嫂嫂說話太欺人。叫聲三嫂同奴走,   花園裡面把香焚。一直來到高樓上,   三尺紅綾手中存。鐵鍬一把拿在手,   花園點燭把香焚。英臺佳人來跪下,   尊聲天地過往神。女扮男妝把書讀,   胡氏嫂說有情人。三尺紅綾埋在土,   月月紅兒表人心。奴若到杭人不正,   三尺紅綾化灰塵。奴若冰清而玉潔,   花紅葉放見雙親。英臺祝罷回樓去,   誰想胡氏起奸心。每日滾湯將花灌,   夜用火炭薰紅綾。月月紅澆滾越盛,   紅綾火薰更鮮明。不說胡氏傷天理,   神明暗護祝英臺。英臺回到高樓上,   渾身上下換衣衿。丫環取水淨了面,   臉上脂粉洗乾淨。四季衣服隨身帶,   琴劍書箱也現成。銀子帶了幾百兩,   小小包袱打現成。便叫丫環人一眾,   看守門樓要小心。等奴杭州回來了,   照看你等一眾人。一眾丫環稱曉得,   送出姑娘女千金。英臺來到高廳上,   辭別爹爹要動身。一眾哥哥都來送,   眾位嫂嫂送千金。親孃心內捨不得,   含淚來送小姣生。梅香姐姐也來送,   安童僕人送出門。不會走路學走路,   不會登程學登程。動身一去二三里,   過了煙村四五家。走了亭臺六七座,   看見八九十枝花。行程正逢春天景,   路見多少面生人。又見許多王孫客,   也有浪子去遊春。見了婦女挑野菜,   見了牧童放風箏。也有孩童鬥百草,   也有人家去上墳。佳人看了路中景,   一心一意趕路行。三里走過桃花塢,   五里走過杏花村。佳人足小難行路,   草橋關上略登登。按下英臺來歇足,   表起山伯姓梁人。胡橋有個梁員外,   所生山伯小書生。若是在家將書讀,   怕他貪玩不用心。聽得杭州開學館,   叫他杭州讀書文。山伯拜別雙父母,   肩擔書箱動了身。趕路行程來得快,   草橋關在面前存。英臺睜開秋波眼,   遠遠望見一書生。頂平額角天蒼滿,   兩耳垂肩是貴人。伸下手來過了膝,   此人他日必成名。英臺起身忙施禮,   原來相公到此存。請問足下名和姓,   獨自一人哪裡行。山伯回言稱不敢,   也把相公口內稱。小生住在胡橋鎮,   姓梁山伯是我名。聽得杭州開學館,   特上杭州讀書文。英臺聽說心暗喜,   又把相公叫幾聲。既然你到杭州去,   攜帶小生一同行。山伯聽說心也喜,   請問相公姓何名。英臺回言稱不敢,   我家住在祝家村。父親有名祝公遠,   打發小生上杭成。姓祝英臺本是我,   今見相公一同行。有緣千里來相會,   無緣對面不相逢。相公若能攜帶我,   拜為兄弟上杭城。山伯聽說稱不敢,   但憑相公怎樣行。二人今日來結拜,   各把年庚說出來。路中不便請紙馬,   撮土為香祝天神。山伯今年十八歲,   五月初五子時生。英臺稱說年十六,   三月初三子時生。山伯說三心二意,   叫他急死化灰塵。英臺說無論富貴,   同享榮華過一生。日同行來夜同宿,   生同羅帳死同墳。祝告一場方才了,   山伯開口把話言。我年長來稱兄長,   你乃年輕弟弟稱。英臺聽說將頭點,   開言便把哥哥稱。今日你我罰下願,   並無三般兩樣心。二人說了許多願,   趕上陽關大路行。前頭走的梁山伯,   後頭跟的祝英臺。逢山不看山中景,   遇水不看水中魚。此時正逢寒食節,   多少來往面生人。大男小女郊外耍,   孩童拿線放風箏。多少手拿紙錢錠,   悲悲切切上新墳。少年上墳哭父母,   老者墳前哭姣生。又見哭的小寡婦,   百花開放翠黃青。有說杭州開孔學,   話不虛傳果是真。二人聽說心中喜,   急忙趕路向杭城。來到杭州天色晚,   下在招商客店門。吃過晚飯並晚酒, 二人收拾去安身。山伯睡在牙床上,   英臺心內自忖論。奴家是個裙釵女,   怎與梁兄共入枕。山伯就把賢弟叫,   因何怎不脫衣衿。英臺聽說生巧計,   就把梁兄叫幾聲。自幼有個慣香病,   一人獨睡才安寧。山伯聽說如此話,   但憑賢弟怎樣行。山伯一夜呼呼睡,   英臺唬得舌頭伸。一夜五更何曾睡,   東方發白同起身。二人早飯吃飽了,   取了行李趕路程。正行舉目抬頭看,   走進書房一重門。先生抬起頭來看,   一男一女走進門。左腳進門男子漢,   右腳進門女子身。看她不是凡間女,   好比金童玉女身。來是雙雙人兩個,   去是鴛鴦失了群。兩人來到書房內,   雙膝跪下叫先生。先拜先生孔夫子。   後拜七十二賢人。師孃面前作個揖,   又拜同學眾書生。拜罷一場方才了,   先生開口叫書生。家住何州並何縣,   根生土長哪裡人? 二人還是一母養?   還是結拜兩弟兄? 山伯即便回言答,   先生在上聽原因,二人俱是本府人,   各分地界落鄉村。我乃姓梁名山伯,   胡橋鎮上是家門。英臺即便回言答,   先生在上聽分明。小生姓祝名英臺,   祖籍住在祝家村。草橋結拜梁山伯,   一路同行到杭城。還有脩金銀三百,   送與先生老大人。千山萬水來到此,   伏望先生起學名。先生隨即回言道,   二位賢生你是聽。山伯還叫梁山伯,   英臺改名祝九紅。日間同桌把書讀,   夜間同宿去安身。說罷之時將書念,   教與弟兄一雙人。山伯唸的《三字經》,   英臺唸的上大人。自 從先生吩咐過,   二人用心讀書文。日落西山黃昏後,   二人歸房去安身。山伯渾身脫衣服,   英臺並不脫衣衿。山伯一見開言說,   賢弟你好沒來因。上身衣服都脫去,   下身不脫為何因。英臺佳人開言說,   哥哥你且聽原因。脫乃脫到三更後,   穿乃穿到日頭紅。若是明日去遲了,   先生責罰我當心。山伯聽說將頭點,   賢弟說話有來因。日同攻書夜同讀,   並無三般兩樣心。正月過了二月到,   三月四月到來臨。五月六月炎難當,   苦壞英臺女佳人。山伯哥哥不在此,   躲在房中換衣衿。上身衣服都脫去,   忽然山伯闖進門。山伯抬起頭來看,   看見蒲桃大乳形。拍手打掌哈哈笑,   賢弟是個女裙釵。英臺佳人紅了臉,   哥哥說話有些呆。何看我是裙釵女,   可有憑證在哪方? 山伯說道不必賴,   胸前露出大乳來。英臺佳人生巧計,   梁兄說話好生呆。男子乳大為官職,   後來必定走金階。山伯是個書呆子,   反來哀告祝英臺。賢弟後來有好處,   攜帶愚兄上廷臺。英臺佳人微微笑,   叫聲梁兄聽情懷。你我當初罰下願,   生則同眠死同墳。說罷一番方才了,   同到書房去攻書。一日功課又到晚,   又到書房裡面存。山伯陡然生一計,   九紅賢弟聽兄言,愚兄忘記一個字,   寫在胸前問弟知。英臺聞言紅了臉,   梁兄說話不聰明。有字不把先生問,   半夜三更問誰人。明日去把先生稟,   不打界方是你孫。山伯聽說魂吊了,   九紅賢弟叫幾聲。稟了先生打了我,   結拜情義在哪邊? 一夜話文俱勿論,   東方日出天又明。英臺來到書房內,   走向前來稟先生。可恨山伯他無禮,   半夜三更不成文。他說忘記一個字,   寫在胸前問我身。先生知道其中意,   罵聲梁家小畜生。有字你不來問我,   半夜三更亂胡行。理當責你二十板,   看你當初結拜情。我有紙糊箱一個,   與你放在床中央,有人把箱來蹬破,   罰他七遍好文章。英臺佳人心內喜,   帶了箱子進香房。兩邊睡下人兩個,   當中放下紙糊箱。英臺一夜呼呼睡,   山伯睡得膝頭疼。英臺佳人心內想,   唬唬梁家小書生。英臺把腳一蹬動,   山伯一唬坐起身。你把箱子蹬破了,   明日反賴山伯身。英臺笑道寬心放,   掉下天來由我當。一夜五更不必說,   又到書房讀五經。春過去了夏又到,   殘冬過去又逢春。正逢清明寒食節,   先生放學去踏青。山伯英臺手挽手,   百花園內散精神。英臺抬起頭來看,   只見蝴蝶攢花心。伸手去把蝴蝶拍,   牆梅花枝刮衣衿。前後衣服風飄起,   露出白綾小衣衿。又被山伯來識破,   拍手打掌笑哈哈。看起你來多模樣,   九紅是個女佳人。小衣本是白綾做,   為何上面血染紅。英臺聽說回言答,   叫聲梁兄聽隋懷。昨日晚上鼻子破,   誰知汙了小衣衿。山伯是個真君子,   把她虛言當真情。原來還是鼻子破,   只當女子行月經。一日遊玩直到晚,   二人進房去安身。山伯向前開言叫,   賢弟你好不知情。昨日與你來玩耍,   你到書房稟先生。你說你是男子漢,   我說你是女子身。走路頗像女子樣,   說話又似女子音。臉上現出杭粉跡,   兩耳穿破為何因。英臺佳人生巧計,   叫聲梁兄聽原因。莊上有個觀音廟,   年年叫我扮觀音。臉上才有杭粉跡,   耳上即有釵環形。山伯心內呆呆想,   問他一句有何妨。山伯香房開言道,   叫聲賢弟聽原因。我與你草橋結拜,   同到杭州讀書文。同桌同宿三年整,   不會與弟有戲言。記得去年六月內,   賢弟脫衣露真情。那日與你遊春景,   你拍蝴蝶飛衣衿。雖是三年同床睡,   未曾見你脫衣衿。賢弟快將實情說,   免我心中生疑情。英臺見他胡言語,   罵聲梁兄不成人。父母叫你來求學,   早晚習讀勿胡思。如今貪玩文不做,   後來怎麼得功名。從今不可胡言語,   須要規矩敬先生。說得山伯無言對,   只叫賢弟莫多心。二人說罷多一會,   不覺雞叫又天明。二人連連穿衣服,   仍到書房讀書文。春過去來夏又到,   五月端陽到來臨。先生就把學生放,   一眾學生散散心。山伯就把賢弟叫,   同往花園去散心。英臺回言我不去,   一人在此讀書文。山伯聽說心煩惱,   賢弟說話太欺人。多少事情我依你,   一件事情不依人。說得英臺無可奈,   同了山伯往前行。眾人來到花園內,   鞦韆架上散散心。眾人便把鞦韆打,   打得香汗溼衣衿。英臺也把鞦韆打,   他比別人打得精。眾人一見哈哈笑,   九紅是個女裙釵。英臺聽說回言答,   眾位窗兄在上聽。自幼在家從小學,   跑馬射箭手帶弓。自幼學得軟腰法,   因何把我當裙釵。一眾學生都去了,   英臺仍在六秋亭。看見山伯書房去,   英臺佳人站起身。姑娘不覺要小解,   忙把小衣脫下來。急急忙忙尿在地,   誰想山伯到此來。拍手打掌哈哈笑,   叫聲賢弟沒處賴。你乃是個裙釵女,   今日尿尿蹲下來。英臺聽說紅了臉,   山伯哥哥你好呆。有福之人蹲自出,   無福之人狗澆牆。山伯聽說微微笑,   蹲下尿尿做帝王。一日散心直到晚,   又到香房去安身。一夜五更不必說,   又到書房讀書文。攻書又是許多日,   不料六月到來臨。三伏炎天人避暑,   先生放學去散心。近的回家看父母,   遠的就歇在樹林。山伯就把賢弟叫,   藕花池邊散散心。英臺聽說無言對,   暗暗心內自評思。我若與他去玩耍,   又怕前去露了形。我若不與他前去,   又怕梁兄悶在心。左思右想無可奈,   只得前去同他行。手挽手兒朝前走,   前邊到了藕花池。山伯抬起頭來看,   見對鴛鴦水上存。一把扯住英臺手,   叫聲賢弟脫衣衿。藕花池內洗個澡,   採枝荷花帶回程。英臺回言我不洗,   淋了冷水肚內疼。山伯聽說回言答,   賢弟說話有來因,並非下水肚子痛,   脫去衣服難見人,既然你是男子漢,   大家脫衣看分明。山伯渾身都脫去,   跳在藕池去散心。英臺佳人紅了臉,   變個女子活現形。藕花池邊站不住,   連忙移步回書房。一直來到書房內,   手按胸前自評思。三番兩次來識破,   不如回家倒乾淨。若還再把書來讀,   難瞞冤家一個人。走向前來忙施禮,   萬福先生在上聽。學生攻書多日久,   欲要回家看雙親。看罷父母平安福,   再來攻書習字文。先生知道其中意,   準你回家看雙親。拜別先生孔夫子,   又拜七十二賢人。九紅來到廂房內,   口稱師孃在廳上。真人面前不說假,   假人面前不說真。我乃是個裙釵女,   草橋路遇梁山伯,結拜兄弟兩個人。   同他攻書三年整,好個至誠老實人。   奴的繡鞋有一雙,請你師孃做媒人。   花鞋一隻交代你,日後交與梁秀才。   他若功成回家轉,祝家莊上訪英臺。   師孃將鞋來收下,便叫學生祝英臺。   當時曉得其中意,不曾說破你當心。   如真讀書回家轉,路上行程要小心。   二人正在來說話,不防山伯到書房。   英臺佳人忙不住,便叫哥哥梁秀才,   我今回家看父母,你可回家探你親。   山伯回言不回去,再讀三年方回程。   英臺佳人流下淚,便將哥哥叫幾聲。   你今不肯回家去,送我幾程意如何。   山伯隨即回言答,我送賢弟下山林。   英臺聽說心歡喜,慢慢嬉戲試他情。   不表兩人下山事,驚動玉皇大帝尊。   忙差金星李太白,快將山伯換呆魂。   前頭走的梁山伯,後頭跟的祝英臺。   一頭走來一頭想,佳人心內自評思。   雖然結拜梁兄長,比我姊妹恩情深。   欲要與他說明了,又怕梁兄得知情。   看見路中無人走,用言戲謔姓梁人。   英臺就把梁兄叫,我今有個好比方。   哥哥若是猜得到,一對夫妻配起來。   哥哥若還猜不到,前生姻緣不成雙。   山伯聽說心歡喜,賢弟出對我來吟。   先生門前一棵樹,一對書生下山林,   山伯在前英臺後,前世姻緣配起來。   山伯聽說心煩惱,賢弟說話大不該,   你我詩文讀幾句,因何說出此話來。   英臺說道不要急,原是出對說比方。   書房門前一棵樹,一對斑鳩鬧嚷嚷。   雄的點頭雌的叫,這枝跳在那枝頭。   英臺說出多模樣,好比你我人一雙。   山伯說道走路吧,口內說的不相干。   出了杭州到了關,山上樵夫把柴砍。   英臺說為誰打柴,你為冤家送下山。   山伯說道走路吧,管他山上把柴砍。   山伯就把賢弟叫,如今我問那座山。   過了一山又一凹,前邊到了紫金山,   紫金山上般般有,缺少鮮花共牡丹。   英臺聽說心歡喜,等我看出這座山。   過了一山又一山,前面到了紫金山,   紫金山上般般有,也有鮮花共牡丹,   你要鮮花隨身有,家中還有好牡丹。   山伯說道走路吧,管他鮮花共牡丹。   過了一山又一山,山中栽的龍爪花,   英臺低頭來拈定,拿在手中就問他,   開言便把梁兄叫,此花你可認得他。   山伯回言我曉得,這是一枝龍爪花。   英臺聽說回言道,山伯哥哥聽得清,   龍爪花來似龍爪,我爹是你丈人家;   低頭拾得金豆子,我弟是你小舅子;   低頭拾起地骨皮,我妹是你小姨子。   山伯說你討便宜,叫你嘴上害疔瘡。   過了一凹又一凹,山內結的大西瓜。   我要摘個梁兄吃,又要一路吃到家。   山伯回言我不吃,賢弟說話你好差,   斗大西瓜我家有,黑子紅瓢如硃砂。   英臺又把梁兄叫,你瓜不比這西瓜,   你家西瓜夏季有,不比此瓜四季存。   山伯說道走路吧,管他西瓜不西瓜。   過了一山又一山,山內摘枝野草花。   英臺就把梁兄叫,此花名叫什麼花。   山伯說道我曉得,此乃山邊野草花。   英臺聽說回言答,叫聲梁兄聽根由,   不嫌野花采枝戴,勝是芙蓉共桂花。   山伯回言我不戴,賢弟說話真正差,   上好鮮花我家有,哪愛山邊野草花。   英臺說你是呆子,你花哪比我這花。   山伯說是走路吧,賢弟說話太不佳。   過了一山又一溝,前面到了粉牆頭。   粉牆頭上石榴好,偷個石榴梁兄嘗。   山伯即便回言答,叫聲賢弟莫多心,   碗大石榴我家生,不吃路旁野石榴。   石榴雖然你家有,你家不及此味甜。   山伯又同英臺走,過了一州又一河。   上河漂下一對鵝,雌雄好比我兩人。   雄的前頭喳喳叫,雌鵝後頭喊哥哥,   九斤鵝來八斤半,哥哥好比呆頭鵝。   英臺來到河邊上,抬起頭來看分明。   上面沒有吊橋走,水面又無擺渡船。   我要赤腳過河去,只因梁兄在眼前。   英臺心內生巧計,假哄山伯轉書亭。   開言便把梁兄叫,梁兄在上聽原因,   愚弟忘記一個字,請你回去問先生。   奴在此地來等你,回來與你一同行。   山伯說道在哪裡,速即寫來我動身。   你把手兒來伸出,字要寫在你手心。   山伯將手來伸出,英臺提筆手中存。   他把女子寫反了,山伯猛然認不真。   拜別英臺他去了,佳人一見笑盈盈。   再表佳人祝英臺,粉底烏靴來脫下,   露出尖尖紅繡鞋,白綾裹足來捲起,   前後衣服紮起來。綠水波中小橋過,   楊柳一枝水上漂,雙雙蛟龍來戲水,   風吹浮萍到半腰,奮力擔山過大海。   天鵝無毛浪裡漂,搖動荷花帶動藕,   風吹綠葉水上漂。過了河岸上了路,   金蓮紮裹穿起來。白綾裹腳纏數道,   穿起花花紅繡鞋。穿一隻來留一隻,   一隻等我呆秀才。不表英臺過河事,   再表山伯到書齋。走進書房忙施禮,   先生在上聽情懷。英臺忘記一個字,   特教學生轉回來。先生說道在哪裡,   山伯將手伸過來。先生看見回言答,   罵聲梁家小書呆。他把女子反寫了,   哄你高山問先生。山伯聽說這句話,   埋怨賢弟理不該。好意送他回家轉,   因何哄我轉回來。我今前去將他趕,   與他去把理來評。別過先生來得快,   河邊早到面前存。山伯便把賢弟叫,   不知此河有多深。英臺說道河身淺,   不可過得此河心。山伯說道我曉得,   不到我的一嘴唇。忙將靴子來脫下,   前後衣服紮起來。河南赤腳河北去,   百綾襪子手中提。過了河來上了岸, 腳兒洗了穿起來。正行舉目抬頭看,   拾到一隻紅繡鞋。這隻鞋來真好看,   等我前來問英臺。開言便把賢弟叫,   這隻花鞋哪裡來。英臺聽說回言答,   叫聲梁兄聽隋懷。方才姑娘來抬水,   不曾在意掉下來。哥哥帶了回家轉,   妹子做只配起來。日後哥哥娶妻子,   留下與他陪嫁鞋。山伯聽說回言答,   叫聲賢弟真正呆。相貌堂堂男子漢,   為何要投女子胎。過了一河又一河,   上風飄下一隻船,英臺又把梁兄叫,   我比岸來你比船。只見漁船來攏岸,   哪見岸去攏漁船? 高叫賢弟勿胡言,   滿口胡言說不清。過了一河又一莊,   莊上狗子鬧吠吠。英臺被狗咬急了,   罵聲溫狗亂髮狂。山伯說道前面走,   我打狗子你過莊。過了一莊又一莊,   莊上有個土地堂。廟內和尚還了俗,   娶了花花俊姣娘。山伯聽說紅了臉,   賢弟說話太荒唐。你是回家看父母,   出言忽而想妻房。英臺笑對山伯道,   金童玉女立廟堂。金童好比梁兄長,   玉女好似我自身,日間同把香菸受,   不知夜晚可同床。山伯說道我曉得,   九紅弟弟聽衷腸,日間同把香菸受,   夜來兩人睡一床。英臺聽說笑洋洋,   哥哥說話倒在行。泥塑木雕夫妻做,   你我為何不成雙。土地公公為媒證,   土地娘娘做喜娘。紗帽園領你穿戴,   鳳冠霞帔我穿上。眼看四下無人在,   躲在廟內拜個堂。手拿兆板神前拍,   一個陰來一個陽。陽的好比梁山伯,   陰的好比祝英臺。山伯說道快些走,   遇見小鬼不可當。過了一廟又一村,   英臺足小好難行。叫聲梁兄慢慢走,   愚弟有話與你談。你好快來我好慢,   好比兩雁在沙灘。雄雁一翅飛千里,   雌雁能飛幾座山。只見雄雁趕雌雁,   那見雌雁來趕雄。若是雌雄飛一起,   雙雙同宿在沙灘。山伯聽說哈哈笑,   雁兒能做蹊蹺事,一夜生下兩個雁。   賢弟倒會說戲言。雁子本是蛋內出,   那見大雁生小雁。英臺聽說回言答,   梁兄倒會把情猜。飛禽能把蛋來生,   人要生蛋費萬難。你我同宿三年整,   並無生下一個蛋。蛋內若是出了子,   你的心來我的肝。山伯說道走路吧,   賢弟說話有些蠻。英臺佳人心內恨,   暗把蒼天喊幾聲。千說萬說說不醒,   冤家是個竹木人。莫非姻緣不該配,   紅鸞隔阻天喜星。過了一灘又一井,   吊桶不出井欄邊。我拿吊繩你拿桶,   好比你我一雙人。與你丟在井欄內,   千提萬提提不醒。梁兄若還猜得到,   怎肯放奴轉回程。欲要路途壞身節,   那有臉兒見雙親。山伯又把賢弟叫,   滿口胡言說不盡。一頭走來一頭想,   前面到了一個墳。英臺就把賢兄叫,   墳內葬的是何人。山伯說我是漢子,   墳內葬的是死人。英臺聽說這一句,   哥哥你且勿多心。你比死人多口氣,   死人比你勝十分。山伯聞言動了怒,   賢弟說話不知情。你把愚兄比死人,   就在此間分手罷,愚兄不送你回程。   英臺聽說賠笑臉,伏望哥哥莫認真。   兩人正然來走路,十里長亭面前存。   山伯忙叫英臺弟,送君千里終要別。   英臺聽說傷心感,兩眼不住淚紛紛。   你不回家看父母,知心話兒說你聽。   我今有個小妹子,年方二八長成人,   今日親口許配你,切切牢牢記住心。   約你三七二八月,好到我家去說親;   梁兄若是來遲了,別人說去枉費心。   日後與你相會處,那時休怪我一人;   這等姻緣錯過了,休要埋怨自己身。   梁兄休要忘記了,早早攻書早回程。   山伯聽說心歡喜,承蒙賢弟一片心。   令妹既然配了我,日後不可改良心。   等我攻書回家轉,定到你家去說親。   我不娶來她不嫁,長久永承天地恩。   英臺就把梁兄叫,家住祝家玉水邊,   過吊橋後樓一座,石獅桃符左右分。   山伯聽說叫賢弟,作揖打躬回身行。   英臺見他回去了,佳人好似刀割心。   佳人人廟雙膝跪,尊聲有靈橋龍王,   若得梁兄來配合,宰豬殺羊謝上蒼。   英臺說到傷心處,眼淚汪汪出廟堂。   在路行程來得快,自家門在前面存。   一眾安童忙迎接,佳人移步走進門。   一刻來到高廳上,拜見父母二大人。   丫環忙把茶來獻,員外開口叫姣生。   我兒攻書三年整,篇篇文章可能成?   英臺說道也罷了,還有幾篇未能成。   佳人坐在中廳上,想起當初大紅綾。   叫聲三嫂同我走,花園裡面看分明。   姑嫂二人花園進,只見鮮花惹人愛。   去是一棵月月紅,回來變做牡丹花。   又把紅綾來挖起,格外鮮明可愛人。   眾位嫂嫂齊喝采,莫非仙女下凡塵。   一雙父母心歡喜,我兒攻書是真心。   英臺暫別兄和嫂,來到高樓上面存。   香湯沐浴洗個澡,渾身上下換衣衿。   端了梳妝花粉盆,凌花寶鏡放光明。   奴今別你三年整,今日對你理烏雲。   依然扮為裙釵女,十指尖尖把香焚。   三炷明香非別事,保佑梁兄早回程。   英臺焚香方才了,獨自高樓悶沉沉。   當呼哥哥梁山伯,可知奴家一片心。   你我同窗三年整,不曾離你半時辰。   叫聲冤家回來罷,早日上門來說親。   若是許配別人去,梁兄你來枉費心。   不覺日落天色晚,丫環點了一盞燈。   捧了晚飯她不吃,百味珍饈不沾唇。   一眾丫環呆呆看,便把姑娘叫幾聲。   我看姑娘如酒醉,悶悶無言不做聲。   英臺回言你不曉,便將婚情說出來。   丫環聽說怪小姐,怎不與他說真話,   如今後悔空抱怨,英臺睡在牙床上。   言顛語倒睡不成,心內只想梁山伯。   耳聞譙樓起了更,一更英臺想山伯。   想起與你上杭時,同桌同宿吟詩對。   回家梁兄送幾程,路上調戲他不懂。   要託終身難言明,假說妹妹可婚配。   耳聽譙樓打二更,二更英臺心好痛。   奴家無奈空祝告,神佑梁兄早回鄉。   若能姻緣成美滿,那時兩人同拜天。   又聽譙樓三更響,想起草橋逢梁兄,   見他知書又達禮,奴心想託他終身。   同宿不知奴家女,疑當奴是男子身。   又聽譙樓四更打,手按胸頭想情人。   佳人在樓朦朧睡,夢見山伯別先生。   不回家先來訪友,走過吊橋到大門。   佳人夢中心歡喜,忽聽金雞叫天明。   五更佳人驚夢醒,不覺香腮淚淋淋。   不表英臺心中想,梅香端水進香房。   兩個丫環開言叫,小姐何事悶心中?   三餐茶飯無心吃,面黃肌瘦改容形。   丫環有話對你說,同你商量計較行。   英臺聽說嘆口氣,得愛梅香叫幾聲。   路中結拜梁山伯,實在此人中我心。   同學攻書三年整,未曾把我當外人。   前日姑娘回家轉,山伯送我出杭城。   自從路中來分別,心中常想他的心。   丫環聽說忙解勸,他人可有你的心。   我勸姑娘丟開罷,想出病來損自身。   英臺聽說流下淚,丫環說話欠聰明。   我心只想梁山伯,不在眉頭就在心。   不表英臺樓上事,再表員外祝大人。   河南有個馬員外,萬貫家財有名聲。   只有三子文才好,年方二八未定親。   聞得英臺回家轉,特請謀人來說親。   媒人來到祝府內,恭喜員外在上廳。   河南有個馬員外,他那三子馬文才。   一表人才生得好,年方二八長成人。   滿腹文章不必表,必定就要跳龍門。   聞得令愛回家轉,特請媒人來說親。   員外聽說心歡喜,好個至誠馬郎君。   前日與我同過席,好個知文達禮人。   夫婦兩人做了主,英臺許了馬家人。   員外忙把庚貼寫,交與雙親二媒人。   媒人又到馬家去,喜帖交與姓馬人。   馬老夫婦擇吉日,行聘送禮到祝門。   頭面首飾般般有,紗羅綢緞色色新。   馬家外面下了馬,眾人相見把禮行。   當堂擺下行聘酒,唱戲奏樂真好聽。   丫環來到高樓上,恭喜姑娘兩三聲。   英臺就把丫環問,有何喜事上樓門。   丫環說向小姐道,河南馬家來結親。   員外廳前接過禮,小姐許配馬家門。   英臺聽說這句話,熱身跳在冷水中。   杭州許配梁山伯,因何又配馬家門。   日後哥哥來訪友,有何言語對他人。   可恨爹孃無道理,把我姻緣配錯人。   千怪我來萬怪我,未曾稟明父母知。   想他想得肝腸斷,朝朝只念有情人。   不表英臺樓上事,山伯無心讀書文。   架上詩書無心看,悶悶無言想在心。   好個寬宏祝賢弟,情投意合可愛人。   三年他我同床宿,不曾見他脫衣衿。   小便總是瞞了我,三寸金蓮伸過來。   小衣不脫真君子,十分是個女釵裙。   他說有個小妹子,親口許我配成婚。   我今也不將書讀,且到他家訪過明。   便對先生把話說,學生欲要回家行。   先生聽說回言答,準你回家看雙親。   山伯聽說心歡喜,拜別先生孔聖人。   師孃拿出繡鞋道,英臺女扮男妝來。   特地請我為謀證,繡鞋交與你的身。   山伯繡鞋接過手,低頭想起事兒來。   想起房中換衣服,胸前露出大乳來。   小衣見她白綾做,上面一點硃砂紅。   我也識破她是女。英臺花語又巧言。   整整三年同我宿,早疑他是裙釵女。   忙把繡鞋來收拾,拜別師孃動了身。   出了杭州城一座,一心只奔祝家村。   山伯正忙來趕路,前面來了一先生。   黃布招牌寫大字,相面起課又合婚。   山伯向前忙施禮,口稱先生在上聽。   我請先生起一課,不知銅錢要幾文。   先生聽說回言答,便叫年幼小官人。   若要相命二十四,起課只要二十文。   山伯說道是訪友,拿起數條手中存。   先生接過數條看,叫聲相公莫多心。   你訪不是男子漢,姻緣本是前生定。   當初好個姻緣事,如今錯過沒處尋。   要得相逢還可以,若要成雙萬不能。   山伯聽說只一句,先生字課有幾分。   忙把銅錢交過去,辭別先生趕路行。   山伯來到草橋口,想起當初結拜情。   先到祝家去訪友,回來歸家見雙親。   山伯心中主意定,前行來到祝家村。   青松翠柏分左右,前後樓房接前廳。   走進施禮開言叫,請問尊府祝九紅。   安童聽說忙回答,相公你且聽原因。   姓祝就是我家內,並無人叫祝九紅。   我家有個大小姐,她在杭州讀書文。   先生與她改名字,姑娘名字叫九紅。   山伯聽說明白了,便把門公叫一聲。   名帖一張交代你,報與員外老大人。   安童接帖往裡走,來到中庭上面存。   連忙將帖來呈上,員外接帖看分明。   名帖上寫來訪友,姓梁山伯拜府門。   祝老員外心內想,想起英臺女佳人。   終日聽得女兒說,杭州結拜姓梁人。   與他同學三年整,不曾把她當外人。   今日山伯來到此,等我迎接小官人。   龍頭柺杖拿在手,山伯看見老壽星。   走上前來將躬打,仁伯大人口內稱。   祝老員外忙還禮,奉請大駕人寒門。   進了大門朝裡走,進了頭門到二門。   過了二門穿堂進,玉石一塊安中央。   四缸金魚擺四角,八盆荷花分兩邊。   中堂軸子白綾做,渭水河邊姜太公。   香幾本是沉香木,孔雀瓶中插鳳毛。   十二張椅兩邊擺,八張馬杌左右分。   二人分賓來坐下,安童奉茶不消停。   山伯暗喝幾聲採,比我家中勝十分。   廳上吩咐擺酒席,十數盆菜擺現成。   山伯每人賞十兩,安童同謝姓梁人。   酒飲數杯放落盞,員外開口稱相公。   只好客來沒好主,怠慢相公在此存。   山伯隨即回言答,仁伯不必太謙恭。   今日空手來到此,只好容後補盛情。   令郎今往何處去,怎不前來飲杯巡?   員外聽說微微笑,梁家相公你是聽。   不提英臺也罷了,提起她來笑煞人。   英臺本是閨中女,女扮男妝上杭城。   同在書房三年整,多蒙尊駕指教明。   山伯回言稱不敢,便把仁伯尊一聲,   是男是女前來會,不忘昔日結拜情。   員外忙把丫環叫,請你姑娘下樓門。   杭州來了梁公子,特請姑娘會面言。   丫環領命到樓上,姑娘在上聽原因。   終日思想梁山伯,今日到了心上人。   山伯到此來訪友,今日要會小姐身。   英臺聽說這句話,兩眼不住淚紛紛。   梁兄來者無別事,專為親事到來臨。   倘若不把梁兄會,忘了昔年結拜情。   若是去把梁兄會,又怕冤家想痴心。   不如去把梁兄會,不搽脂粉下樓門。   隨同丫環來得快,大廳就在前面存。   朝南坐的梁山伯,旁坐生身老父親。   如若先把爹爹叫,又怕惱了姓梁人。   英臺佳人多伶俐,一口便叫兩個人。   口稱哥哥忙行禮,山伯還禮不消停,   二人見禮來坐下,英臺低頭把酒斟。   哥哥飲我一杯酒,以表當初結拜情。   滿滿斟下二杯酒,送與爹爹年老人。   爹爹飲我一杯酒,寬宏海量恕我身。   佳人斟下三杯酒,自己放在面前存。   山伯暗看英臺女,不覺魂飛九霄雲。   俊巧佳人生得好,容顏恰是美人形,   走路好似風擺柳,坐是觀音捧淨瓶。   臉似芙蓉不露齒,一雙俊眼引人魂。   足穿花鞋剛三寸,十指尖尖愛煞人。   這等美女世上少,巧筆丹青畫不成。   英臺偷看梁山伯,白面書生可愛人。   你看我來我看你,好比張生與鶯鶯。   兩人那裡丟眼色,員外看見便知情。   相公書房兄弟好,今日就是兄妹稱。   山伯聽說這句話,多蒙相贊小生人。   正是員外來談話,安童請他有事情。   員外便問山伯道,相公聽我說原因。   本莊有個老員外,先父傳留到如今。   三莊老兒來等我,今日要去走一巡。   老身前去略走走,恕不奉陪大相公。   山伯聽說稱不敢,仁伯有事理當行。   員外移步他去了,中廳丟下兩個人。   英臺起身送父走,員外暗怨女兒身。   不該引他到家內,好言好語哄他行。   若是惱了梁山伯,到處他要揚你名。   雖然三貞九烈女,跳在黃河洗不清。   英臺聽說回言答,自然哄得他動身。   員外點頭往外走,佳人移步到中廳。 好個寬宏祝員外,讓他二人去談心。   山伯看見英臺到,叫聲妹妹你是聽。   杭州攻書是男子,回家因何女釵裙。   好個俊巧英臺女,梁兄在上聽原因。   此地不是說話處,花園裡面去談心。   山伯聽說心歡喜,二人攜手出中廳。   山伯英臺花園進,四季花草放鮮明。   石榴枝頭紅滴滴,楊柳枝頭綠沉沉。   二人走到六秋亭,洋秋亭上看分明。   回頭看見藕池內,對對鴛鴦水面遊。   看那鴛鴦人相似,你我鴛鴦拆散分。   山伯眼中流下淚,今日方才見你身。   英臺相勸不必哭,書房裡面走一巡。   山伯萬分無可奈,手挽手兒望前行。   不覺走到書房內,山伯抬頭看分明。   上寫太平是富貴,下寫春色大文章。   左邊畫的魚家樂,右邊畫的渭水河。   諸子百家千萬卷,兼有古帖與文章。   茶飲數杯方落盞,山伯開口把話言。   當初送你長亭外,你有言語記在心。   你說有個小妹子,親口許配我為婚。   今煩細稟堂父母,討個喜信回家門。   英臺聽說紅了臉,梁兄在上聽原因。   哪裡有個小妹子,分明就是我自身。   只因哥哥來遲了,如今許配馬文才。   山伯聽說紅了臉,叫聲女弟太不該。   你既在先許配我,如何又配馬文才?   英臺便回梁兄說,約你一月不見來。   你今反把奴家怪,山伯說是弟不該。   文才娶你我也娶,兩乘轎子同到來。   英臺聽說回言答,梁兄說話有些呆。   他有三媒並六證,你的媒人哪裡來?   山伯回言我也有,我把月老請出來。   伸手就把胸前摸,取出一隻紅繡鞋。   賢弟說我無憑證,這個花鞋哪裡來?   花鞋師母交與我,祝家莊上訪英臺。   佳人一見花鞋子,埋怨師母沒肚才。   我把繡鞋交與你,怎不叫他早回來。   他到如今方到此,奴已配與馬文才。   不允山伯梁公子,花鞋怎麼拿過來。   左難右難難煞我,怪我當初大不該。   英臺佳人生巧計,等我拿過繡鞋來。   叫聲哥哥不好了,那邊哥嫂走進來。   哄得山伯回頭望。一把拿過紅繡鞋。   山伯一見反了臉,一把扯住祝英臺。   英臺說道丟了手,莫被丫環看透情,   如若丫環來看見,官鹽只當私鹽買?   山伯一聽痴呆了,眼淚汪汪哭起來。   你把花鞋拿了去,三張大狀告了來。   第一告你祝員外,嫌貧愛富該何罪?   第二告的馬員外,奪人妻子該何罪?   第三告的賢妹妹,上風官司打不開。   英臺聽說紅了臉,梁兄不必反了情。   叫你早來你不來,如今已配馬文才。   梁兄大概忘記了,臨行送我下山林。   千言萬語對你說,梁兄只當耳邊風。   山伯低頭來想想,想起杭州讀書時。   想起房中換衣服,想起花園去散心。   想起下山送上路,句句調戲我的身。   我比男來她比女,在路言語想煞人。   千怪我來萬怪我,怪我當初自迷心。   早知你是裙釵女,早結姻緣早成果。   山伯前後來說出,英臺羞得面通紅。   移動金蓮往外行,山伯拉住不放鬆。   叫聲妹妹那裡去,英臺心內急煞人。   叫聲哥哥休動手,動手動腳不好看。   怕的父母來到此,又怕兄嫂到來臨。   山伯抬頭四下看,花園並沒一個人。   山伯只得來埋怨,埋怨賢妹太無情。   說甚爹孃與兄嫂,有眼老鼠怕甚貓。   你有心來我有意,丫環忽然立一旁。   英臺吩咐丫環去,梁兄聽我說衷腸。   那日路中難別你,離別好比割心腸。   到家拜過家父母,不思茶飯懶梳妝。   每天想到黃昏後,那夜不想到五更。   奴家想得面黃瘦,又想同桌夜同眠。   白褲染紅月經到,假說鼻破紅血流。   可嘆路中調戲你,土地堂上要成雙。   你我恩愛誰曉得,勸兄不必有疑心。   梁兄放心回府去,回頭吩咐小梅香。   代我去到高樓上,取出三百雪花銀。   梅香答應我曉得,三百銀子取現成。   將這銀子拿在手,書房送交祝千金。   英臺伸手接銀子,口稱哥哥有情人。   這是銀子三百兩,送與哥哥莫嫌輕。   才貌小姐娶一個,做你消愁解悶人。   奴是世間粗劣女,梁兄何必放在心。   山伯聽說回言答,妹妹說話太欺人。   我家銀子無其數,要你銀子娶甚親。   你心隨著我的意,一文銅錢不嫌輕。   心不同來意不順,萬兩黃金不稱心,   九天仙女我不要,怎比妹妹有情人。   英臺聽說如此話,便叫哥哥難煞人。   只說與你為夫婦,無奈今朝分不開。   山伯聽說嘆口氣,妹妹說話傷人心。   愚兄為你不打緊,活活把我病想成。   我若有個長和短,閻王面前把狀呈。   不告陽狀告陰狀,死也不離冤家身。   蜜蜂戀花不肯去,天宮降下大雨來。   英臺聽說回言答,轉世為人再投胎。   你我好比同林鳥,遇見獵夫放箭來。   又差丫環去取酒,與兄對坐共談心。   哥哥說來都怪我,怪我當初鐵石心。   長亭路上說的話,梁兄全然不關心。   山伯抓住英臺手,妹妹你好沒人情。   英臺無奈來坐下,十指尖尖把酒斟。   哥哥飲我一杯酒,一來接風二送行。   非是奴家無情義,爹爹知道了不成。   山伯說妹我想你,眉頭鎖皺無笑容。   梁哥哥來我想你,風頭花鞋倒踏跟。   賢妹妹來我想你,終日茶飯無心吃。   梁哥哥來我想你,蜜拌砂糖難人唇。   賢妹妹來我想你,秀才巾兒忘了戴。   梁哥哥來我想你,不梳雲髻亂紛紛。   賢妹妹來我想你,身上瘦了兩塊皮。   梁哥哥來我想你,理起線來掉了針。   賢妹妹來我想你,瘦馬望見城頭草。   梁哥哥來我想你,那夜不想到五更。   你想我來我想你,實在難合又難分。   山伯猛然寒噤打,入骨相思上了身,   叫聲妹妹不好了,愚兄疾病纏了身。   熱來好似爐中火,冷來好似水中冰,   頭暈眼花不好過,愚兄告別轉家門。   英臺聽說怎樣好,坑害哥哥一命傾。   愚兄託你一件事,報與你家二雙親。   英臺回言哪裡話,梁兄不必太多心。   自古好客沒好主,淡酒無菜慢梁兄。   我若留下過一宿,又恐旁人說短長。   我若嫁了馬家去,你到山西去認親。   乾親姨親世上有,何況你我兄妹稱。   山伯聽說回言答,今生難會來世尋。   山伯起身往外走,英臺隨後送梁兄。   送兄送到藕池東,荷花開放滿地紅。   荷花老來結蓮子,梁兄訪友一場空。   送兄送到藕池南,梁兄身體不平安。   梁兄回去也罷了,奴在高樓不得安。   送兄送到藕池西,梁兄回去好孤悽。   記得你我多日好,誰知今日兩下分。   送兄送到藕池北,梁兄回家不要悲。   送兄送到馬臺上,便問哥哥幾時來。   自古恩情終須別,不必把奴掛心懷。   山伯聽說雙流淚,斷頭話兒說出來。   到家有命來看你,短命無常再不來。   送兄送到下馬臺,叫聲哥哥梁秀才。   哥哥若有長和短,胡橋鎮上立墳臺。   紅字寫上梁山伯,黑字寫上祝英臺。   在世不能為夫婦,死後同你在一堆。   山伯上前來拱手,一個西來一個東。   英臺難捨梁山伯,山伯難捨祝英臺。   英臺哭轉高樓上,山伯流淚轉家門。   心內只想英臺女,那有心腸回家門。   三步走來兩步退,猶如害了病幾年。   在路行程無耽擱,自家門在面前存。   山伯來到大門口,一眾安童出來迎。   山伯邁步高堂上,拜見父母兩大人。   安童茶碗來送上,言外開口叫嬌生。   杭州攻書三年整,篇篇文章可做成。   山伯聽說也罷了,還有幾篇未完成。   山伯來到書房內,心中思想這佳人。   不長不短千金體,一雙俊眼吊人魂。   瓜子臉兒米湯色,糯米銀牙似白銀。   叫聲妹妹想煞我,怎不前來做個情。   睜眼也叫英臺女,閉眼也叫女佳人。   文章每課無心做,伏到桌上打呼聲。   叫聲妹妹心就罷,春宵一刻值千金。   正與佳人來歡樂,梅香捧茶到書房。   開言就把相公叫,不覺驚醒夢中人。   山伯只當英臺女,攜手相挽樂歡心。   雙手一把來樓住,叫聲妹妹有情人。   丫環一見吊了魂,好比西瓜滾出門。   一直來到高樓上,員外大人叫幾聲。   奴家捧茶相公吃,一把扯住亂胡行。   員外罵他休胡說,我兒不是這等人。   我且前去將他問,看他是假還是真。   若還說道不是的,回來責罰小賤人。   員外來到書房內,一見相公睡沉沉。   走向前來開言叫,我兒心肝叫幾聲。   山伯正是昏迷處,一把抓住有情人。   口中只把英臺叫,救人妹妹叫幾聲。   員外聽見一聲喝,大膽畜生罵幾聲。   是你爹爹來到此,滿口胡言說個啥?   把我當了誰人叫,你這冤家了不成。   山伯一見魂掉了,嚇得渾身冷汗淋。   安人看見心慌亂,我兒連連叫幾聲。   方才閤眼朦朧睡,喊叫英臺有情人。   此事卻從何處起,一一從頭說我聽。   山伯聽說紅了臉,滿面通紅叫父親。   當初兒把杭州去,路中問遇一書生。   你兒問他名和姓,祝家莊上是家門。   他父有錢稱員外,英臺就是他的名。   就在草橋來結拜,同上杭州攻書文。   與他同學三年整,不曾識破女釵裙。   回家送他長亭路,一路調戲我當身。   他說有個小妹子,親口許配你兒身。   你兒是個書呆子,不曾介意動其心。   你兒回來先訪友,看見英臺愛煞人。   我就問她姻緣事,誰知就是祝英臺。   只因你兒去遲了,他父許配馬文才。   你兒得了想思病,必定無常把命休。   員外聽說回言答,我兒你好不聰明,   萬貫家財多豪富,還怕沒有女裙釵,   明日去把媒人請,選一門當戶對人。   美貌姣妻娶一個,莫把英臺掛在心。   山伯聽說我不要,不必爹爹費了心。   九天仙女我不娶,難比佳人稱我心。   說罷之時昏昏睡,嚇壞父母二大人。   員外便把安童叫,你到街坊請先生。   請了名醫來到此,見了員外把禮行。   安童便把茶來獻,就請先生把脈診。   少時先生問口道,令郎脈沉迷住心。   若要他的病症好,開了藥方看分明。   要用狂風三四月,太陽影子取一斤,   孫猴子毛一大把,二郎鬍鬚二十根,   王母娘娘搽臉粉,玉皇戴的舊盔巾,   龍王鬍子三兩整,要得一兩鳳凰心,   引子還要靈芝草,觀音瓶水用三杯。   如其少了那一樣,再請高明救相公。   先生說罷他去了,何處得此仙藥名。   只望嬌兒病體好,誰知難逃五閻君。   山伯得病日已久,茶飯不吃命難存。   相公睡在牙床上,猛然看見二差人。   叫聲爹爹不好了,快快代兒穿衣裳。   爹爹聽得這句話,抱住嬌兒放悲聲。   叫聲我兒死不得,爹孃年老靠何人。   山伯昏迷將半日,悠悠氣轉把眼睜。   左手扯住親生父,右手扯住老母親。   你兒如要身亡故,胡橋鎮上立墳堂,   一方青石墳前立,紅黑二種寫碑心,   黑的寫上梁山伯,紅的寫上祝英臺,   日後馬家來迎娶,定走胡鎮橋上行,   你兒迷住花轎子,纏住英臺女佳人。   山伯未曾說完了,一口怨氣離家庭。   喉中斷了三寸氣,閉了雙雙兩眼睛。   哭壞慈愛親二老,連喊嬌兒不住聲。   叫聲我兒那裡去,怎不與我一同行。   黃葉不落青葉落,白頭人送黑頭人。   只望養兒防身老,竹籃打水一場空。   爹孃怎不來哭死,閻羅天子拿錯人。   大哭一場方才了,便把安童叫幾聲。   去把和尚道士請,重重超度小嬌生。   又差安童人兩個,祝家莊上報訃音。   兩個安童忙不住,連忙去報祝家村。   按下丫環來報信,表起高樓女佳人。   英臺坐在高樓上,正思山伯轉家鄉。   梁兄帶病回家轉,至今好否不得知。   若命丫環去探問,又恐爹孃不容行。   未知生來未知死,叫奴怎得放下心,   佳人正在悲切處,忽聽丫環報一聲:   有句話兒報你聽。前日訪友梁山伯,   誰知今日命歸陰。英臺聽說魂吊了,   一個跟頭跌樓中。開言便把丫環叫,   還是假來還是真。丫環隨即回言答,   死信怎敢亂鬨人。佳人跌在樓板上,   滾染灰塵淚滿衿。舉起拳頭胸前打,   花鞋蹬斷二三針。叫聲梁兄真怪我,   怪我杭州去充魂。梁兄一心為的我,   活活害了他性命! 一眾丫環快忙碌,   扶起佳人女千金。叫聲姑娘不必哭,   奴家有話說你聽。果然結拜情義重,   不如弔孝到他門。一句提醒英臺女,   手按胸前自評論。欲要靈前去弔孝,   未知爹孃準我行。扶了丫環把樓下,   哭哭啼啼稟雙親。前日來的梁山伯,   到家一命就歸陰。伏望爹爹來做主,   兒要弔孝走一巡。員外聽說回言答,   我兒說話不聰明。別的事情都準你,   弔孝二字萬不能。你父聲名也不小,   兄長日後也成名。你乃閨門千金女,   不怕旁人說閒言。英臺聽說雙流淚,   還有話來稟雙親。靈前燒化紙錢錠,   表表杭州結拜情。姑娘再三來哀告,   爹爹在上聽原因。準我梁家去弔孝,   還在陽間過幾年。不準梁家去弔孝,   一頭撞死大廳中。員外一聽沖沖怒,   大膽奴才罵幾聲。你死寧可就去死,   莫想弔孝上樑門。英臺佳人心中恨,   一頭撞在大廳中。母親一見魂掉了,   慌忙抱住小姣生。叫聲我兒休要燥,   為娘相勸你父親。走向前來開言叫,   員外你好不懂情,我兒雖是裙釵女,   更比男子勝幾分,攻書三年回家轉,   冰清玉潔轉家門,不是結拜情義重,   焉能訪友到此來,今日山伯身亡故,   怎教我兒不傷心,準我女兒略走走,   不要苦壞我兒身。員外萬分無可奈,   只得準他走一巡。開言便把女兒叫,   有話吩咐你當身,叫個丫環同你去,   三件大事要依從,一來準你去弔孝,   不可啼哭放悲聲,第二不可穿孝服,   第三速去速回程。英臺答應稱曉得,   連忙移步上樓門。取出銀子三兩整,   便叫丫環小人心。帶我去到長街上,   買些紙錠共三牲。叫他兩頂小轎子,   抬我梁家走一巡。知心丫環稱曉得, 急急忙忙下樓門。各樣東西皆買了,   轎子兩頂備現成。轉身來到高樓上,   奉請姑娘早動身。英臺聽說忙不住,   連忙梳妝整烏雲。本色包頭頭上扎,   白銀環子兩邊分。臉上洗去桃花粉,   唇邊洗去胭脂痕。上穿一件白綾褂,   下穿一件素綾裙。腰束數尺黑色帶,   兩把白鬚左右分。拿到一雙花鞋子,   哭聲哥哥姓梁人。只說我做新娘子,   誰知今日兩下分。一塊白綾齊眉扎,   好似一個玉美人。姑娘打扮停當了,   手扶丫環下樓門。一直來到高廳上,   拜別父母二大人。員外一見沖沖怒,   大膽女兒了不成。不過兩下來結拜,   身穿重孝為何因。若是馬家知道了,   怪你行為不正經。英臺佳人雙流淚,   尊聲爹爹不知情。若是奴家不穿孝,   怎表奴家一片心。說罷硬行出門去,   主僕二個上轎行。四個孝球掛轎上,   紙錠三牲轎後跟。出了自家門一座,   英臺轎內淚淋淋。高哭好似鸚鵡叫,   低哭好似鳳凰鳴。只說花轎來娶我,   不想啼哭到他門。路上哭了千般苦,   梁家門在面前存。安童前面來報說,   報與梁家員外聽。你家相公身亡故,   姑娘弔孝上府門。員外聽說重重怒,   罵聲祝家小賤人。好好一個嬌生子,   活活為你想死人。既然有我嬌兒在,   為何又配馬文才。如今我兒身亡故,   老臉無恥到我門。快把轎子來打碎,   不許妖魔上我門。眾位親友來相勸,   員外息怒且消停。雖然公子為他死,   誰人沒有見面情。今日英臺來弔孝,   要算女中一賢人。她今有情來到此,   快些前去接她身。勸得員外心迴轉,   方才迎接女佳人。英臺姑娘下了轎,   拜見仁伯仁母親。梁老安人忙施禮,   手攙姑娘到前廳。報叫一聲姑娘到,   諸親六眷出來迎。聽說英臺生得好,   話不虛傳果然真。和尚見他把頭點,   道士見他舌頭伸。員外暗喝幾聲採,   世間少有這等人。怎怪我兒將他愛,   老身看見也歡心。英臺來到高廳上,   和尚道士鬧紛紛。三尊大佛朝南坐,   手敲木魚口唸經。佳人向前端端拜,   仁伯伯母口內稱。梁兄尸位在哪裡?   領我前去拜拜靈。梁老夫人雙流淚,   苦命嬌兒在書房。員外安人來引路,   後跟佳人祝英臺。轉彎抹角來得快,   書房早在面前存。英臺放聲便大哭,   抬起頭來看分明。沙木棺材楠木底,   裡面安睡小書生。八仙桌子朝南擺,   八樣素菜上面存。五個碟子供素菜,   香菌蘑菇木耳金。一邊米糕與饅頭,   香爐口內氣騰騰。一對蠟燭分左右,   木色墊子擺現成。頭前一碗倒頭飯,   地下襬個化紙盒。臉上蓋的蒙臉紙,   不陰不陽引路燈。佳人向前拜一拜,   哭聲哥哥苦命人。掀開蒙臉紙來看,   唇靠屍腮哭不停。叫聲短命梁兄長,   可知妹妹上你門。前日你在我家內,   吃酒談心把詩吟。今日哥哥回家轉,   頭南腳北手東西。看你在日書生樣,   眉清目秀愛煞人。死後不是人模樣,   唇黑髮焦耳又招。面如黃紙梔子染。   滿口牙齒似烏金。早知你是短命鬼,   不顧羞恥配你身。今朝小妹來到此,   起來與我談談心。千呼萬呼叫不應,   不明不白慘煞人。英臺說得千般苦,   引動多少流淚人。山伯陰魂不肯散,   難捨英臺女佳人。猛然睜開一隻眼,   英臺一見掉了魂。開言就把梁兄叫,   睜開眼來為何因。知道了來明白了,   慢慢表出你的心。一眼閉來一眼睜,   莫非難合你雙親? 一眼閉來一眼睜,   不忍拋棄安童們? 一眼閉來一眼睜,   或是難合財與產。一眼閉來一眼睜,   或是難捨親和鄰。一眼閉來一眼睜,   想必不合書與文。生前攻書欲上進,   不合洪門一秀才。一眼閉來一眼睜,   可知小妹到府門。梁兄死了不瞑目,   因無披麻執杖人。梁兄死了目流淚,   想必念起小妹身。在日不曾來看你,   死後來上你家門。生前欲要到府看,   恐怕旁人要笑羞。哥哥你是明白的,   男女授受不好聽。左思右想猜不到,   不知哥哥什麼心。今日梁兄眼不閉,   莫非難捨妹妹情。說到山伯心上話,   閉了他的二眼睛。英臺不顧羞和恥,   一把抱住放悲聲。捨不得來帶我去,   甘心同你見閻君。英臺哭到情切處,   陰陽旁邊報時辰。說到一聲時辰至,   雙雙土工進了門。忙把英臺請過去,   山伯下材要分金。腳伕抬進棺材內,   木匠扶鑽要釘釘。英臺手按棺材哭,   哭了多時不住聲。願隔千山和萬水,   不隔無情板一層。千山萬水能相會,   無情板隔不相逢。英臺這裡呆呆哭,   來了丫環小人心。走向前來忙相勸,   姑娘在上聽原因。員外在家吩咐你,   不可啼哭大放聲。看來外邊天色晚,   不如趁早回家門。英臺聽說我曉得,   即刻收拾回家門。梁家留飯她不吃,   拜別諸親六眷人。梁公婆婆留不住,   姑娘丫環就動身。轎子抬在前面走,   山伯棺材也出門。一直來到胡橋口,   就在此處立墳墓。英臺結拜情義重,   領他牌位回家門。在路行程來得快,   自家門在前面存。堂前見過祝員外,   姑娘流淚上樓門。佳人既到高樓上,   魂牌供在繡房中。未曾吃飯靈前供,   吃酒也供酒一盅。朝朝哭到黃昏後,   夜夜哭到五更明。三頓茶飯無心吃,   綾羅衣服怕上身。英臺哭時頓小足,   前思後想珠淚紛。奴想當初上學事,   不該杭州去攻書。活活害了梁兄長,   他真是個俊書生。眉清目秀人人愛,   品格風流俊俏郎。可惜葬在荒郊外,   一時想起肉又麻。奴家日前去弔孝,   出頭露面甚含羞。只因結拜情義重,   那知冤家壽不長。不知先通情和愛,   以免梁兄為情亡。魂牌供在奴房內,   燒香換水錶奴心。郎魂果能來到此,   夜間託夢也甘心。不能同生死一處,   鬼門關上會梁兄。你我陰陽兩相隔,   飄落無存並頭蓮。肝腸哭斷何人曉,   哭得眼花誰知情。每日想到三更後,   那夜不想到五更。佳人哭到傷心處,   恨欲麻繩吊樓中。按下英臺高樓上,   表起馬家娶親人。聽說英臺去弔孝,   馬家員外氣沖沖。請了媒翁人兩個,   看定日子到他門,八月十三說的話,   八月十六娶新人。日子送與祝家內,   祝家員外作了慌。他把日子看急了,   叫我何處買嫁妝。帶了安童人數個,   杭州城內買嫁妝。好個有錢祝員外,   十鋪十蓋美嫁妝。到了八月十六日,   人夫轎馬鬧紛紛。新郎方才上了馬,   笙簫鼓樂出莊門。前行到了祝家府,   炮響三聲接新郎。新郎大門下了馬,   拜見岳父岳母娘。中廳見禮分賓坐,   安童捧茶到中堂。稍時大廳擺下酒,   新郎安坐飲杯巡。翁婿對坐把話敘,   先問安好談家常。按下大廳多熱鬧,   丫環含笑向裡行。一直來到高樓上,   恭喜姑娘兩三聲。今日馬家轎子到,   姑娘打扮做新人。英臺聽說魂掉了,   好比泥塑木雕成。奴家只想梁山伯,   誰知馬家到來臨。哭聲苦煞梁兄長,   司知奴家一片心。奴家嫁到馬家去,   早晚誰為服侍人。靈牌今日燒去了,   早早投胎去託生。佳人哭到傷心處,   來了生母老大人。叫聲我兒休要哭,   梳頭扮作做新人。男大當婚女當嫁,   不要錯過好時辰。佳人無奈更衣服,   依從母命實難違。秋波含淚妝臺坐,   悲悲切切把髮梳。烏髮長密真可愛,   象牙梳子拿手中,桂花香油來潤髮。   光滑香味可愛人,紅綠扎發極鮮明。   兩束桃梳真好看,插上一枝紫金簪。   手戴嵌寶洋紋鐲,耳戴花環左右分。   丫環取水奴洗手,花粉盒心四角方。   搽粉點脂嬌容好,面上搽粉白如霜。   一對珠花插髮髻,取匙開箱拿衣裳。   穿件大紅衫綠襖,束條牡丹百摺裙。   鳳冠霞帔腰園帶,穿雙鳳頭花紅鞋。   佳人打扮有模樣,伏在妝臺淚汪汪。   伴媽走上開言勸,叫聲姑娘聽衷腸。   男娶女嫁周公禮,勸你不要過悲傷。   快些收拾把轎上,以免誤了好時光。   生母向前來扯住,叫聲心肝聽娘言。   母女拆散何日會,山高路遠難相逢。   嫁到人家當媳婦,孝順公婆敬夫君。   為娘命人來探你,知你安好娘放心。   佳人聽說不開口,如同酒醉呆木雞。   頭蓋紅巾走下樓,扶過天井到穿堂。   拜別爹孃與祖宗,父母同放悲女聲。   佳人被父抱上轎,百子爆竹鬧烘烘。   祝老員外來相送,馬郎拜別上馬行。   佳人轎內悲切哭,哭的父母與梁兄。   馬郎馬在前面走,英臺轎子隨後跟。   鼓樂喧天來得快,胡橋鎮到面前存。   山伯陰魂不曾散,曉得馬家來娶親。   忽然一陣陰風起,迷住轎伕一眾人。   轎子轎伕忙停下,不知南北與西東。   馬郎一見重重怒,轎子不走為何因?   安童向前忙告稟,相公在上聽原因。   前頭有個新墳墓,青天白日鬼迷人。   英臺轎內明白了,莫非胡橋在此間。   山伯哥哥魂來到,不放轎子往前行。   眾人說道真古怪,陰風颯颯好驚人。   馬郎口內稱奇怪,心中無主急煞人。   早晨等到午時後,可覺又到未時辰。   佳人轎內忙開口,叫聲伴媽開轎門。   懷中三官經拿出,看甚妖魔古怪精。   伴媽忙把轎門放,走出如花似玉人。   英臺放眼抬頭看,正是山伯一墳塋。   走向前來拜幾拜,叫聲梁兄你自聽,   陰魂有靈把墳裂,我與哥哥同入墳。   無靈無應不開裂,還去服侍馬郎君。   英臺祝告方才了,天昏地暗眼難睜。   陡然一聲狂風起,大雨不住降下來。   雷公雷母忙不住,風婆雨師到來臨。   格炸一聲如雷響,墳墓打得兩分開。   英臺一見慌忙了,渾身上下整衣巾。   咬定銀牙發個狠,將身跳人墳當中。   馬郎一見魂掉了,扯住半幅繡花裙。   變成一對花蝴蝶,飛向牡丹亭中心。   馬郎見了一頭撞,三魂七魄見閻君。   將身抬起頭來看,渺渺茫茫奔哪方。   此時馬郎身亦死,魂靈啼哭甚慘悽。   隨風轉入陰曹府,看見受罪惡鬼魔。   陽世作惡雖逃法,陰曹閻王定不饒。   頭戴枷來手帶鎖,無頭鬼是惡強徒。   刀山趴的忤逆子,不孝翁姑下油鍋。   鋸的是一夫兩妾,磨的是淫惡婦人。   剝衣定是欠人債,來世牛馬再還人。   奈河橋來寬三寸,一眼望去萬丈高。   橋下有蛇狼虎豹,善人過橋可平安。   惡人過橋必跌下,善惡到此就分明。   馬郎來到森羅殿,哭哭啼啼喊冤枉。   山伯帶妻入地府,請查明白放還陽。   為人在世不必恨,先注死來後注生。   閻羅天子開言叫,馬郎你且聽衷腸。   她是上方天仙女,玉女怎能配凡人。   只因打破硫璃盞,夫妻三世不成婚。   馬郎聽說著了急,閻羅天子聽端詳。   非是我今將她愛,只因父母配成雙。   菩薩忙查薄子真,你的陽壽未曾終。   今日送你還陽轉,莫想佳人女千金。   馬郎謝謝菩薩去,跟隨鬼使動了身。   飄飄蕩蕩來得快,胡橋又在面前存。   不表馬郎還魂轉,再表馬員外一人。   聽說孩子撞死了,姣娘跌下在墳塋。   左思右想不相信,帶僕領人出府門。   前行來到胡橋鎮,一見三人好傷心。   員外便把眾人叫,挖開墳墓看分明。   眾人將墳來開看,白鶴一對上天庭。   馬老員外說奇怪,哪家一座害人墳。   若是挖到英臺女,定要當官把狀呈。   眾人挖了多一會,不見屍首半毫分。   員外見了流下淚,驚醒孩兒小嬌生。   馬郎將身來坐起,嚇壞員外姓馬人。   馬郎就把爹孃叫,我父在上聽原因。   說起英臺祝家女,本是仙女下凡塵。   金童即是梁山伯,玉女就是祝英臺。   談話一會回家轉,再表金童玉女星。   山伯見了英臺女,喜笑盈盈到天台。   金童玉女歸上界,去見天上玉帝君。   玉皇大帝開金口,叫聲金童玉女星。   自從打破琉璃盞,罰下凡間走三巡。   一世郭華買胭脂,你是小姐王月英。   一世藍橋章郎保,你是玉女賈玉珍。   三世他是梁山伯,你是英臺女佳人。   三世不曾為夫妻,一對童生上天台。   勸告世人若婚配,夫唱婦隨永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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