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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一路有家駒

    這是一個好問題,我來試著答一下。

    這是一個結構做主的世界,大到山脈海洋,小到微末原子,具體到生活中的房屋器具,抽象到到藝術領域的書畫影音,結構無處不在。結構之美,妙不可言。結構賞析,亦非常重要。

    結構是什麼?一件整體的事物是由多個部分組成的,各部分之間的排列、銜接和搭配即是結構。

    建築有結構,飛機有結構,空氣有結構,水也有結構。書法有結構,文章有結構,電影有結構,音樂照樣有結構。結構科學合理了,給人和諧平衡之美。結構不合理的話,則有突兀、混亂或失衡之感。

    任何藝術形式,從本質上來說都是一種表達,既然是表達就會涉及到表達效果,想表達得清晰、到位、生動和得體,就一定會用到結構的智慧。

    在日常生活中,說話是最常見的表達方式,說話同樣需要注意結構。

    前幾天去正在裝修的房子,發現瓦工師傅把沒吃完的剩飯直接倒進了下水道,馬桶還未安裝,只有一個簡單的封蓋。這樣熱的天氣,味道一定會出來,蒼蠅也一定會進來。如果我不指出,工人一定還會倒。如果我直眉瞪眼的斥責,工人一定很尷尬。怎麼辦?

    我是這樣做的。先和工人閒聊了幾句,詢問了他的老家,每天工作的勞累程度,一日三餐去哪裡買,接著說起現在天氣炎熱,食物容易變質,最後才委婉地提醒他,不要將剩飯剩菜倒進下水道,垃圾桶就在門外。說完,我就上樓了。

    等我再下來時,工人師傅正在接水衝下水道,相視一笑,無需再多說什麼。

    對一個陌生人,既要照顧到對方的面子,又必須說明問題所在,那麼鋪墊和過渡就顯得很重要了。說明一點,這並不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更不是兩面三刀,這樣表達有許多好處,讓氣氛儘可能輕鬆,讓問題和諧解決,讓對方感受到尊重。

    文章也有結構設計,一切都要圍繞作者想要表達的主題有序展開。

    上一篇文章,「吉他會說話系列,Beyond歌曲裡那些引人入勝的吉他對話」,成蹊寫這篇的目的是,想讓大家去關注樂器之間的配合呼應之美。音樂欣賞本就小眾,領悟到樂器音色之美的人都不是很多,能去體味樂器配合和情境細節的人就更少了,那怎麼寫?

    只能是由淺入深地來展開,先木吉他,然後電吉他,接著突出木電配合,再是電貝配合。由於電吉他之間的音色較為接近,大部分歌迷又不能區分節奏吉他和主音吉他,所以電電配合只能暫時略過了。

    我將「最後的對話」放在了文章的2/3處,恰好是黃金分割點的位置,把這樣一首冷門歌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顯然不智,因為它一定無法引發大面積共鳴,但這不重要,只要這篇東西能夠引起一些歌迷對這首歌的重視,同時意識到樂器配合的妙處,那就值得了。

    當面對一首音樂作品時,除了聆聽主唱和演奏,結構賞析也是一個關鍵點。

    結構精巧合理的音樂,故事的既視感和強烈的代入感兼而有之,能讓人更直接地感受到藝術的美,你甚至還能看到作者寫下它的全過程。

    Beyond樂隊的歌,不僅膾炙人口風格寬泛,更在結構設計方面獨具匠心,大家可以留心仔細體會。

    由於正好處在《請將手放開》這張專輯的賞析期,索性借「舊曆」來解析一下結構吧。

    舊曆 BEYOND - 請將手放開

    一次月圓之夜,黃貫中在屋頂欣賞月景時靈感頓生,寫下了這首雋美的音樂,後被收錄在1997年的專輯《請將手放開》裡,同年的九龍高山劇場搖擺預備Show演唱會,Beyond也在現場演繹過此曲。1998年三子為《Play Back自典》專輯甄選曲目時,舊曆再次入選。

    下面的文字,不會有生澀難懂的專業詞彙,也不會有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描述,只要耐心看完,你一定能在音樂的結構賞析上有所收穫。

    第一部分,0-25秒,光線幽暗,時間為夜晚,情緒基調忐忑緊張。同一段旋律四次重複。

    第二部分,28-52秒,透過吉他音色不難聽出,光線變得明亮起來。同樣是基於一段旋律,以輕微變奏做了四次重複,是在對眼前的景象進行直接描繪。

    第三部分,53-1分30秒,不再是簡單重複,而是用一段優美、跳躍的旋律來抒發情感,讚歎、疑問和美好的情緒非常強烈。

    第四部分,1分30秒-2分44秒,將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重新演繹,強調和昇華。與之前相比,有細微的差別,編曲也更加細膩。

    第五部分,2分44秒-3分07秒,月亮在雲層中忽隱忽現,光線是明暗相間,情緒是激動和期盼,甚至有心跳加快的感覺,這一段是極為重要的預熱和鋪墊,是高潮來臨之前的平靜。

    第六部分,3分07秒-4分04秒,高潮。月亮終於掙脫了雲層,跳到了夜晚這塊幕布的中央,光線瞬間變得極度明亮,隨即情緒也飽滿到了極點,旋律和音色都表現得最激烈最複雜。

    第七部分,4分04-4分24秒,高潮回落。眼前的景緻由明轉暗,人的激動情緒也漸漸從頂端悄然滑落。

    第八部分,4分24秒-最後,在餘音和碎音中結尾。光線再度變暗,似乎月亮在揮灑過光芒之後躲入了雲層,一切又迴歸了萬籟俱寂。

    欣賞舊曆的音色和旋律,可以清晰感知到光線的明暗變化,尤其明亮的部分格外撩人,吉他像畫筆遊走在畫布上一樣,不急不緩,美好盡顯。在不同色調的交替推進中,情緒也隨之發生著一系列變化。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舊曆的結構設計之巧妙,令人拍案叫絕,推進有序,嚴謹合理。以主旋律為核心,然後向四周擴散延伸。每一段都有特定的作用和價值,不僅有鋪墊,有昇華,有高潮,有回落,還有描繪,有過渡,有抒發,有強調。

    第五部分和第八部分往往最容易被忽略。沒有第五部分的過渡,假如直接介入高潮則會有些心急。沒有第八部分的餘音收尾,情緒的滑落便會略顯單薄。

    碎音和餘音的設計也很考驗樂隊的功力,它可以是樂器的聲音,也可以是人聲,極適合在結尾處用來定格心境或未完待續,比如未曾後悔、願我能、Amani、無盡空虛等。

    藏於Beyond作品內的精妙之處比比皆是,遠非一兩篇內容就能囊括的,這需要歌迷們安靜地聆聽,用心去發掘。

    對那些黃家駒和Beyond是否被高估的言論大可置之不理,如果單從音樂角度去評價的話,Beyond各時期的成就都是被嚴重低估的。

    在膚淺者眼中,名氣和地位是最重要的存在,所以他們熱衷爭鬥和比拼。而在欣賞者看來,藝術的絕美和音樂人的才華才是最高階的,所以他們始終都愛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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