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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弟家住在清溪湖的岸上,那裡滿是蘆花,秋天的時候就白花花一片了。

    表弟那個村叫田家坳,坳裡的人都姓田,表弟叫田元。但挨著田家坳旁邊的一家卻姓楚,聽說是幾十年前的外來戶,依著田家坳就這麼生活了下來。

    表弟和楚家的女孩楚米是同學。他們小學是在田家坳小學讀的,田家坳小學就在坳裡面,上學很近。中學是在鎮上的清溪中學讀的,就很遠了,他們每天一同上下學,來回要走十里的靠著湖邊蜿蜒的小路。

    表弟最擅長游泳和捉魚,表弟教過楚米游泳,但楚米不肯學,就始終沒學會。表弟有捉魚在湖邊烤來給楚米吃,楚米說喜歡吃表弟烤的魚。表弟在春天茅草尖兒剛抽出來時,會摘一大把茅草尖兒給楚米吃,甜甜的青草味很讓楚米喜歡。夏天時,紅薯、土豆成熟後,表弟又會去別人的地裡偷來給楚米燒著吃。玉米剛包漿不久時,表弟也去地裡偷玉米烤來給楚米吃。等到湖邊的蘆葦開花後,表弟常常摘了一大把蘆花給楚米拿著,並很樂意楚米用蘆花來打他,蘆花飛飛灑灑地打在表弟身上,楚米笑了,表弟就樂了。

    表弟和楚米是好朋友。

    表弟和楚米高中和大學都不在一個地兒,但他們還是好朋友。他們畢了業後,都去了省城貴陽工作,他們又成為了在一塊的好朋友。

    他們住的地方隔得很遠,楚米是小學老師,住在學校宿舍,表弟是施工員,經常往工地上跑,所以住在了郊區。他們十天半月才見一次,楚米愛去表弟租的房子那裡煮火鍋吃,因為學校的宿舍不能煮火鍋,而出去吃又太貴了。

    楚米愛吃豌豆尖兒,吃火鍋時蔬菜全是豌豆尖兒,表弟笑楚米是豌豆尖兒轉世的。楚米就笑,露出不太容易見到的小虎牙。

    表弟在工地上曬得很黑,一次問楚米曬黑了怎麼辦後,以後楚米每次和表弟見面時,都把自己的面霜什麼的都往表弟臉上塗,有一次還給表弟敷了面膜,但表弟那次之後就死活不同意了,楚米也只好作罷。但表弟到底沒白回來,始終是黑黑壯壯的。楚米卻越來越好看,越來越白,越來越水靈。

    表弟的心,既快樂,也擔憂。

    有人在猛烈地追求著楚米,是楚米同校的老師,白白淨淨的一個男生。楚米拒絕了,那個男老師說,那我就等你。果然就一直等著,恰如其分地關心著。這讓表弟和楚米都知道,這個男老師是認真的,是真心愛著楚米的。

    表弟難受得失眠了好長一段時間。

    時間久了,楚米就有些不忍心了,給表弟說了這件事,表弟也說,要不你就答應人家吧。雖然這麼說,心像被剜了一刀那麼疼,但表弟到底笑著說出來了。楚米說,還是算了吧。表弟的那顆心又活過來了。

    到底有一天,楚米將那個男老師帶來了,來表弟的那裡吃火鍋,那個男老師熱情地叫表弟哥,表弟含糊地答應著,用眼睛去看楚米,想問什麼情況,但楚米始終泰然自若,這讓表弟的心七上八下了起來。

    吃完了火鍋,楚米對錶弟說:“今天你洗碗,我和他一起回學校了。”

    表弟木楞地點了點頭,望著楚米和那個男老師一起走了,表弟的鼻子酸澀得很,但是他硬忍住沒哭出來。

    第二天,楚米來告訴表弟,她和那個男老師說清楚了,那個男老師不會再來找她了。表弟聽後沒說話,低著頭,楚米對錶弟說,你要給我做飯吃,要油燜大蝦。表弟還是沒說話,但是不斷地點著頭,還點得很有力道。

    在吃蝦的時候,楚米又讓表弟給她剝蝦吃,表弟就悶著頭給楚米剝蝦,自己一個都沒吃,楚米也沒說什麼,但是最後一個蝦的時候,楚米從表弟手裡搶了過來,剝開後讓表弟張開嘴,表弟順從地張開了嘴,楚米將蝦仁放進表弟的嘴裡。楚米低著頭說:“聽說,你要是走了九十九步的話,最後一步就要我來走了,我願意走這最後一步。”

    表弟雖然很笨,而且一直不懂這些文縐縐的話,但是這次他聽懂了,他抬起眼睛,熱切地盯著楚米。楚米說:“田元哥。”張了張嘴,後面的話到底沒說出來。表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伸手把楚米的手抓住了,緊緊地握在手裡,握了好一會兒,楚米才說:“我們手裡都是油呢。”表弟嘿嘿地尷尬地笑了一下,張開手,把楚米的手放開,可是剛放開,楚米就把表弟的手抓住了,握在了自己的手裡,但是楚米的手太小,表弟的手太大,楚米只緊緊地握住了幾根手指。

    表弟說:“以後我天天給你做油燜大蝦吃。”楚米說:“還要給我煮火鍋。”表弟又很有力道地點了點頭。

    表弟和楚米重新找了個小房子,住在了一起。住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

    過年時,表弟和楚米一起回田家坳,剛下車,就看到一片浩浩蕩蕩的蘆葦在迎接他們。表弟給楚米摘了一支開得最茂盛的,楚米拿在手裡,站著愣了一會兒神,她忽地想起她小時候和表弟在一起的情景來,然後微微地笑起來。

    表弟提著楚米的行李,去了坳邊的楚家,將行李放下後,看了看楚米,做了個眼色,就準備走。走不出幾步,楚米追出來喊表弟說:“我媽媽讓你待會來我家吃飯。”表弟愣神了。楚米笑起來說:“是感謝你照顧我呢。”表弟突然紅了臉,臉就變得又紅又黑了。

    表弟回去,給舅舅和舅媽說,楚米家要讓他過去吃飯。舅舅和舅媽趕緊讓表弟換一身利索的衣服,舅媽把存了好久的雞蛋放在籃子裡,交給表弟。舅媽一個勁兒地給表弟說,你去了那邊要怎麼說話,不要說錯了。表弟都點著頭,表示聽進去了。

    可是到了楚米家,見到了楚米的爸爸媽媽,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雞蛋也不敢交給楚米的媽媽,而是遞在楚米手裡,讓楚米放好。楚米抿著嘴笑著,拉表弟上桌吃飯。楚米的爸爸媽媽,表弟是非常熟悉的,小時候叫他們叫得順口極了,但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嘴裡像是含了一口鐵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也喊不出來。楚米的媽媽給表弟夾了菜,表弟就一口吃光,楚米的爸爸給表弟倒了酒,表弟就一口喝乾。喝到臉紅透了,楚米就不讓表弟再喝了。表弟終於放鬆了一些,說了一些話。

    第二天早上,表弟來叫楚米,讓楚米去他家吃飯,楚米早早就去了,還拿了給舅舅舅媽買的衣服,她把衣服放在房間裡,就挽著衣袖出來幫舅媽做飯。表弟找了一個空問楚米什麼時候買的衣服,他怎麼都不知道。說話的時候,心裡著急得不行,楚米都知道給自己爸媽買衣服,自己怎麼就這麼笨,不知道給楚米的爸媽買點什麼東西呢?

    楚米看出了表弟的心意,給表弟說:“你這麼笨,我早就幫你準備好了,我也給我爸媽買了衣服了,說了是你買的。”

    表弟感激地望著楚米,看了一會兒,掉頭就往房間走,楚米莫名其妙的。表弟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張銀行卡,遞給楚米說:“這是我工資卡,你拿著,密碼是你的生日。”

    “哎,你這是幹什麼?”楚米低呼一聲說。

    “我們家你管錢了。”表弟把卡塞進楚米的手裡就走了。

    過年的時候,楚米的爸爸去問了先生哪個結婚的日期吉利,先生定到了下一次過年的時候。

    過了一年,表弟和楚米很自然而然地結婚了。人人都說表弟撿了寶貝,但只有楚米知道,她也撿到了一個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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