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石頭上面釋文是「天地人和萬事興」。用字有些混亂,讓我想到了一本叫《史上第一混亂》的小說。「天地人和萬」五字很明顯是取自容庚《金文編》,「事興」二字取自孫海波《甲骨文編》。「事興」二字在西周金文中如此作:「事」西周金文的上方是作三歧之形,與甲骨文的二歧有別。「興」(興)的西周金文「舁」中間的部件是「凡」+「口」,與甲骨文有「凡」無「口」有別。
建議寫大篆書法的書法家多學習一個,審慎地選擇需要創作的字形,而不要以為查查幾本古文字字典就萬事大吉(特別是出版時間比較早的古文字工具書)。
這個石頭上面釋文是「天地人和萬事興」。用字有些混亂,讓我想到了一本叫《史上第一混亂》的小說。「天地人和萬」五字很明顯是取自容庚《金文編》,「事興」二字取自孫海波《甲骨文編》。「事興」二字在西周金文中如此作:「事」西周金文的上方是作三歧之形,與甲骨文的二歧有別。「興」(興)的西周金文「舁」中間的部件是「凡」+「口」,與甲骨文有「凡」無「口」有別。
按:「興」在西周金文中只有一例省「口」的字形,算是殷商文字的孑遺。另外這個「和」字,作「⿰木口」之形,這個書家運用古文字常見的借筆法將「口」與「木」粘連到了一起。需要注意的是,這個「⿰木口」究竟當不當釋為「和」,一直有很大的爭議。金文中「龢」、「⿰音禾」、「盉」諸字均從「禾」得聲。而且同屬晚周的金文已經有了確切可靠的從「禾」聲的「和」(詳下文)。這個「⿰木口」之形出自一件舊名叫「史孔盉」春秋青銅器。早先做考釋的學者將這個「⿰木口」釋為「和」讀為「盉」。但是呢,李學勤先生已經將該「⿰木口」字改釋為「枳」(「口」是「只」之省),在「史孔盉」中讀為「卮」。也就是說「史孔盉」應該叫「史孔卮」。另外在一件叫「陳[⿰貝方]簋」的戰國早期青銅器中,也有一個「⿰木口」字(用為人名,上下文是「[⿰木口]子」),《金文編》也放在了「和」字之下(見下圖)。李學勤先生同樣改釋為「枳」,讀為「支」,「支子」見《儀禮·喪服》。其實呢,在金文中有直接從「禾」的「和」可以用,也就是《金文編》「和」條下所收的第一個字形:這個「和(咊)」出自一件戰國早期中山王圓壺(中山王三器之一)。用東周金文總比用甲骨文混搭靠譜。就本題的上下文來說,要表達「和諧」的含義,最妥帖的方法是用「龢」字。「龢」與「和(咊)」是同源詞,而且「龢」字比較早起(「和(咊)」字戰國才出現),在西周金文中就有大量表示和諧、調和的辭例。故而最好的用字應該是「天墬人龢萬事興」(其中「事」和「興」要用金文寫法)。總的來說,這件書法作品有兩個硬傷:不用這個確切無疑的「和(咊)」而非要選用有爭議的「⿰木口」。不用清一色的金文字形而非要混搭兩個甲骨文字形。建議寫大篆書法的書法家多學習一個,審慎地選擇需要創作的字形,而不要以為查查幾本古文字字典就萬事大吉(特別是出版時間比較早的古文字工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