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巴金先生的《雨》

“我有一個應當說是不健全的性格。我常常吞下許多火種在肚裡，我卻還想保持心境的和平。有時火種在我的腹內燃燒起來，我受不住熬煎。我預感到一個可怕的爆發。為了澆熄這心火，我常常光著頭走入雨溼的街道，讓冰涼的雨洗我的燒臉。

水滴從頭髮間沿著我的臉頰流下來，雨點弄汙了我的眼鏡片。我的衣服漸漸地溼了。出現在我眼前的中是一片模糊的雨景，模糊……白茫茫的一片……我無目的地在街上走來走去。轉彎時我不注意我走進了什麼街。我的腦子在想別的事情。我的腳認識路。走過一條街，又走過一條馬路，我不留心街上的人和物，但是我沒有被車撞傷，也不曾跌倒在地上。我臉上的眼睛看不見現實世界的時候，我的腳上卻睜開一雙更亮的眼睛。我常常走了一個鐘點，又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我回到家裡，樣子很狼狽。可是心裡卻爽快多了。彷彿心上積滿的塵垢都給一陣大雨洗乾淨了似的。”

以上文字摘自巴金先生作於四十年代初的一篇小散文《雨》。這是第一次讀他的這篇文章，心中似乎一下被這些文字所觸動，有一種久生於心且久藏於心且無以言及的感動。我想，巴金先生也一定有過“憤青”的時代，而且恐怕比一般人要開始得早得多得多，又比一般人持續得要長得多得多。曾經讀過他老人家的《激流三部曲》和《寒夜》，但時間久了，很多情節都已淡忘，更熟悉應該還是他的《海上的日出》和《繁星》。不知為什麼，每次讀他的《繁星》，即使是輕柔、寧靜的筆端，也總能感受到暗流的湧動，執著地、自覺不自覺地、悄無聲息地暗流湧動，彷彿生命中不可遏止的力量，更不用說他的《海上的日出》中的熱情與希望了。

想起2003年“感動中國”中對時年百歲的巴金老人的頒獎詞：“穿越一個世紀，見證滄桑百年，刻畫歷史鉅變，一個生命竟如此厚重。他在字裡行間燃燒的激情，點亮多少人靈魂的燈塔；他在人生中真誠地行走，叩響多少人心靈的大門。他貫穿於文字和生命中的熱情、憂患、良知，將在文學史冊中永遠閃耀著璀璨的光輝。”

巴金先生的《雨》

“我有一個應當說是不健全的性格。我常常吞下許多火種在肚裡，我卻還想保持心境的和平。有時火種在我的腹內燃燒起來，我受不住熬煎。我預感到一個可怕的爆發。為了澆熄這心火，我常常光著頭走入雨溼的街道，讓冰涼的雨洗我的燒臉。

水滴從頭髮間沿著我的臉頰流下來，雨點弄汙了我的眼鏡片。我的衣服漸漸地溼了。出現在我眼前的中是一片模糊的雨景，模糊……白茫茫的一片……我無目的地在街上走來走去。轉彎時我不注意我走進了什麼街。我的腦子在想別的事情。我的腳認識路。走過一條街，又走過一條馬路，我不留心街上的人和物，但是我沒有被車撞傷，也不曾跌倒在地上。我臉上的眼睛看不見現實世界的時候，我的腳上卻睜開一雙更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