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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葉流年

      ——張洋洋

      在那個很久以前的雨天,還穿著校服的我,撐著傘遇到那片鵝掌楸的時候就遇見了你。

      很久以後我想,也許這就是愛情,像惡作劇一樣讓人措手不及。 ——張洋洋 《樹葉流年》

      窗外,十米外的欄杆,漾著明亮微笑的他,舊照片般的樓道、教室、長廊還有我。夢中,我還是融在灰暗的色彩中。我還是一樣,無論是沒有勇氣還是沒有自信,都一樣可笑的沒有改變。

      隔著深藍的簾,聽見夜中不斷的雨聲,一點一滴,如落在斷絃的剎那,無可挽回的感傷。白晝,黑夜;曾經,現在,未來;冬天,春天,夏天,秋天;髮絲,眼睛,淚水,記憶,想念……都是線般的雨。每一處都是絲線摩挲心臟的感覺:細緻深刻的疼痛。

      很久以前還穿著校服的我,撐著傘遇到那片鵝掌楸的時候就遇見了你。中午放學,我撐著傘走在左邊人少的石板路上。路兩邊的鵝掌楸開始長出小小的葉子,在濛濛的雨中輕輕搖晃著。我彎下腰撿起一片被打落的葉子放在手心,看著它就像一隻可愛的小手掌印在我的大手掌中。聽到腳步聲,我驀然抬起頭,看見了你微笑的臉,聽到了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我捧著那片葉子,莫名其妙地小跑回到家裡。從那一刻,單純青澀的感情好像便如那一片鵝掌楸葉印在了心底。而我總在疑惑,畢竟認識了你那麼久,我們之間的關係也很普通。很久以後我想,也許這就是愛情,像惡作劇讓人措手不及。

      偶遇,微笑,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樣,不一樣的是心底的感覺。電話,賀卡,一切開始和以前不再一樣,一樣的是我從來不曾有過自己的勇氣。那條種著鵝掌楸帶著甜蜜桂花香的路一直延伸到可以遇見你的地方。你總喜歡穿著白色乾淨的襯衫,慢慢地騎著腳踏車在上課鈴聲響起的時候走進你們班教室。你說,外面的一切你都喜歡,就算是站在校門口淋著大雨都感覺快樂。一個人的時候,你總會輕輕皺著眉頭。還記得高一你的腳骨折時你也只是這樣輕輕皺著眉。我已經忘了我當時是不是覺得你很厲害,只記得那之後的兩個月,我後面的位置一直空蕩蕩的,沒有人會拍著我的肩膀向我借筆記真的很不習慣。而之後也再也沒有了,因為當你再回到學校的時候,我們已經分班了。你對我說,高一時候的我很傻,總呆愣愣地問你很傻的問題,你就會帶著無語的表情回答說:“小孩子不懂”。

      想起那段時光,總感慨“後來”永遠在“當時”之後,當時不懂的在後來懂得時總有惋惜。下課的時候你經常站在教室外的欄杆邊。而高三,我坐在窗邊,就這樣在課間看著你,看著風吹動的白雲在透徹的天空飄浮。那時的自由對我來說就像看到的風、白雲、天空般遙不可及,我更沒有勇氣犧牲背後太多的期望去追尋。而那時的你對我來說就像冬季的Sunny,溫暖明亮,我總也太普通。路邊的鵝掌楸一天天濃綠,卻沒有一點開花的跡象。我想等待,等待它的花朵在Sunny下綻放的那一季,一定和我在書上看到的一樣,明亮溫暖。

      而時間總不會給予停留的機會。當那些電話記錄被狠狠地甩在我的臉上時,我突然想起那些枯蝶般的鵝掌楸葉。

      當深秋來臨,路上飛舞著枯蝶般的落葉,風過,枯蝶像舞蹈般轉身、迴旋、停留,一遍又一遍,美麗卻帶著最後的訣別的傷。你站在深綠的郵筒邊望著一步步走向你的我,是怎樣的心情?而當我漠然地轉身離開時,又是怎樣的心情?,我只知道,當我看見你站在不遠處的時候我需要的是黑暗的躲避色,於是我轉身留下背影落在雨中。曾經,我認為我做得很對。而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一個轉身已是終點。我的愛戀就在那一場冬雨中被我自己終結。

      選擇等待,結局就已不可挽回。時光荏苒,物非人非。那一幕註定了要埋藏在記憶裡,呆在最柔軟最有痛感的地方,靜靜等待著遺憾輕淺再重現。那個冬夜,有暗沉的天,再沒有了星光與月影,再沒有了以往仰望夜空時的心境。很久以後,我終於明白錯過的本身就是懲罰,這種懲罰就如一根細細的絲線不知何時是盡頭地劃過心底最柔軟的角落。那最深沉的背影,深深刻在夜空下等待著從想念中被救贖。愛情,在那時沒有生存的餘地,它代表著背叛所謂的前途,我沒有勇氣承擔這種罪惡感。而現在,我沒有勇氣去回想那時那個懦弱的我。

      那個每個學生都要經歷的時代,所有的言語都告訴我們生活的目的就是成績,愛情在此就是種罪惡。其實,沉沉壓在心頭的被灌輸的這種思想才是一種罪惡,它殘忍地扼殺了太多關於美好的幻想。

      走在另一個城市,路邊同樣種滿了鵝掌楸,同樣飄著細雨,只是我再也不會撿起那些落葉,曾經與期待,我還想在記憶中停留,無論悲傷抑或喜悅都化作此時的意蘊珍藏心底。

      枯蝶般的落葉飛舞,轉身、迴旋、停留,一遍又一遍……到終點也是起點。什麼時候再見面?讓真實代替你離開後刻在心底的相片,等待重逢在另一個雨夜,曾經某一個下雨的夜,看見你微笑的眼睛,身邊一樹華滋瞬間開滿所有。離開,卻是為了等待,等待重逢的那一刻,綻放最美的微笑。那一刻,那個雨夜,也會有溫暖花開,也會有秋天瀰漫花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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