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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使用者4618083653657

    1,原文:

    春天必然曾經是這樣的:從綠意內斂的山頭,一把雪再也撐不住了,噗嗤的一聲,將冷麵笑成了花面,一首澌澌然的歌便從雲端唱到了山麓,從山麓唱到了低低的荒村,唱入籬落,唱入一隻小鴨的黃蹼,唱入軟溶溶的春泥——軟如一床新翻的棉被的春泥。

    那樣嬌,那樣敏感,卻又那樣混沌無涯。一聲雷,可以無端地惹哭滿天的雲;一陣杜鵑啼,可以鬥急一城杜鵑花。一陣風起,每一棵柳都吟出一則則白茫茫、虛飄飄,說也說不清、聽也聽不清的飛絮,每一絲飛絮都是一株柳的分號。反正,春天就是這樣不講理、無邏輯,而仍可以好得讓人心平氣和。

    春天必然曾經是這樣的:滿塘葉黯花殘的枯梗抵死苦守一截老根,北地裡千宅萬戶的屋樑受盡風欺雪擾,兀自溫柔地抱著一團小小的空虛的燕巢,然後,忽然有一天,桃花把所有的山村水郭都攻陷了。柳樹把皇室的御溝和民間的江頭都控制住了——春天有如旌旗鮮明的王師,因為長期虔誠的企盼祝禱而美麗起來。

    而關於春天的名字,必然曾經有這樣的一段故事:在《詩經》之前,在《尚書》之前,在倉頡造字之前,一隻小蟲在齧草時猛然感到的多汁,一個孩子在放風箏時猛然感到的飛騰,一雙患痛風的腿在猛然間感到的舒活,千千萬萬雙素手——在溪畔在江畔浣沙的手所猛然感到的水的血脈……當他們驚訝地奔走相告的時候,他們決定將嘴噘成吹口哨的形狀,用一種愉快的耳語的聲音來為這季節命名——“春”。

    鳥又可以開始丈量天空了。有的負責丈量天的藍度,有的負責丈量天的透明度,有的負責用那雙翼丈量天的高度和深度。而所有的鳥全不是好的數學家,它們嘰嘰喳喳地算了又算,核了又核,終於還是不敢宣佈統計數字。

    至於所有的花,已交給蝴蝶去數。所有的蕊,交給蜜蜂去編織。所有的樹,交給風去縱寵。而風,交給簷前的老風鈴去一一記憶、一一垂詢。

    春天必然曾經是這樣的,或者,在什麼地方,它仍然是這樣的吧?穿越煙囪與黑森林,我想走訪那躑躅在湮遠年代中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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