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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櫻桃番茄GO

    我們常說,看一個人怎麼樣,就看他身邊都有一群什麼樣的朋友。

    一個人活在世上,親情、愛情、友情一樣不可或缺,今天我們翻開《浮生六記》,來看看他的友情。

    之前說到,很多人覺得沈復是一個渣男。

    比如有一個網友就說,沈復是個很失敗的傢伙:

    “沈復是一個無能的小清新屌絲,進不足以做入世將相,退又不能伴青燈古佛。在老爹的庇護下,尚能每日不思進取,以小清新的生活樂趣為中心來打發時間,插花、遊山玩水、搞搞業餘的高雅藝術。 可是一旦被趕出家裡,就發現自己連獨立門戶的本事都沒有,生活一下就陷入困境。作為一個男人,不考慮養家餬口,就知道成天玩樂。有一天過一天,活不下去了就感慨造物弄人恩愛不久,這根本就是個眼高手低的人打著超凡脫俗的旗號在為自己的不負責任撒嬌而已。”

    沈復究竟是不是渣男?我們且從他的交友中,看看他的人品究竟如何。

    沈復的朋友中,不得不提的一個人,就是魯半舫。當初沈復和芸娘被家人逐出家門,無處可去時,正是魯半舫收留了他。他們在魯半舫的蕭爽樓寄居了一年半,如果不是至交,恐怕很難如此豪爽。

    根據《浮生六記》的記載,魯半舫善畫松柏和梅菊,擅長寫隸書,也擅長篆刻。

    即使生活艱難,沈復依舊改不了好客的習慣。經常會找來一群朋友聚會。他們並不是什麼“狐朋狗友”,反而都是藝術家。

    由於蕭爽樓環境幽雅,沈復的很多朋友都帶著畫具過來作畫,這其中就有在後世都很有名氣的楊昌旭、袁沛、王星爛等畫家。

    時間長了,蕭爽樓慢慢變成一個“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藝術中心,大家品詩論畫,自在得不得了。

    在蕭爽樓聚會,有四個禁忌,那就是:不談官宦升遷、不談衙門時事、不談八股文章、不談打牌擲色。

    有犯忌的,必得罰飲酒五斤。另外四樣受肯定的,乃是:慷慨豪爽、風流蘊藉、落拓不羈、澄淨緘默。

    按照咱們現在的觀點來看,一群飯都吃不飽的文人,不想著怎麼掙錢養家,怎麼會想著天天玩一些形而上的東西?

    列位看官,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特徵,不把他們的行為放在歷史大背景下去看,恐怕我們又要唐突古人了。

    清朝乾隆年間,自稱“書生皇帝”的乾隆大興文字獄,文風最盛的江南也未能倖免於難。文人們都憂讒畏譏,不談國事,只談風月。

    由於對當政者失望,他們對於經世致用的學問都持排斥和警惕的心態。即使是貧窮潦倒,也只是醉心於遊山玩水、琴棋書畫。即使做官,也只是為了餬口。

    所以在那個時代,談官宦升遷、衙門時事,談經世致用的八股文章,這些正事兒,在那個時代的文人圈子裡卻是被排斥的。

    這樣的風氣,在《紅樓夢》第32回中,也有體現。

    湘雲笑道:“還是這個情性不改。如今大了,你就不願讀書去考舉人進士的,也該常常地會會這些為官做宰的人們,談談講講些仕途經濟的學問,也好將來應酬世務,日後也有個朋友。沒見你成年家只在我們隊裡攪些什麼!” 寶玉聽了道:“姑娘請別的姊妹屋裡坐坐,我這裡仔細汙了你知經濟學問的。”襲人道:“雲姑娘快別說這話。上回也是寶姑娘也說過一回,他也不管人臉上過得去過不去,他就咳了一聲,拿起腳來走了……”

    但與此同時,這些文人雖然是“小隱隱於市”,卻也不能接受“打牌擲色”的市井行為,自覺地與市井劃出界限。

    他們並非不願上進,而是那個時代給不了他們太多的上升渠道。不過他們也不願墮落,成為真正的市井小人。他們只能選擇向“魏晉風流”靠攏,即彰顯慷慨豪爽、風流蘊藉、落拓不羈、澄淨緘默的人物個性。

    這四種人物個性中,沈復是屬於“落拓不羈”的型別。他推崇妻子芸孃的澄淨緘默,就顯得很好理解了。

    芸娘顯然是很喜歡沈復的朋友的。她不重錢財的個性也因此不斷得到釋放。沈復們在蕭爽樓聚會的時候,她會為他們烹調惠而不貴的食物。甚至賣了自己的釵子來作沽酒的費用。

    楊昌旭曾為沈復和芸娘作畫,神情惟妙惟肖。王星爛為他們畫了一幅花影圖,芸娘視作珍寶。

    他們一起去蘇州郊區遊玩,芸娘替他們出謀劃策:僱了個餛飩擔子,他們能夠喝上熱茶,吃上熱菜,大家都玩得興致盎然。芸娘問他們,“今天這次遊玩,可開心麼?”大家都說:“若不是夫人,定不能如此盡興。”大家歡笑而散。

    我若是芸娘,也願意跟這些有趣的人做朋友吧?他們當中有人窮有人富,但對於他們來說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處在同一個精神層次上:內心充盈,精神高貴,既不會像薛寶釵那樣功利,“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也不會像市井小民那樣庸俗,只知道打牌擲色。

    即使窮困潦倒,在沈復的身邊依舊有一群朋友,在他需要的時候接濟他。即使是大家湊份子,也選擇在一起愉快地玩耍,這樣的交情,才算作真正的朋友。

    人一輩子有這樣一群朋友,也是知足的吧?這樣的人生,即使窮苦也是燦爛的吧?這本《浮生六記》,也正是因為有了一個讓林語堂都眼紅的芸娘,有了一群“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的朋友而變得有了靈魂。

    與沈復同時代的曹雪芹也是素性放達,晚年移居北京西郊,靠賣字畫和朋友救濟為生,照我們現在的“成功學”,難道不懂經世致用、只知著書立說的曹雪芹也是渣男一枚嗎?

    時代不一樣,人跟人的追求不一樣,價值觀不一樣,我們沒有必要用現在的標準來套古人的價值觀,想當然地把沈復看作一個渣男。否則我們只會“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看不到中國文學之美,也看不到人性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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