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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使用者7690223681420

    從歷史的記錄看,所謂的洛神原型,有人認為是甄宓,魏文帝曹丕的妃子,魏明帝曹叡的母親。她原來是袁紹的兒媳婦,冀州城破,就被曹丕看上了。

    甄宓當然很漂亮,中國四大美女之中,同在三國的還有個貂蟬。然而,到底有沒有貂蟬,是個有爭議性的話題。

    甄宓屬於色衰愛馳的典型人物,後來還被曹丕賜死。據說生前和曹植關係很好,曹植黃初三年從洛陽回封地,想起了他已死的嫂嫂,所以寫下了這個千古名篇。

    南朝有個浮躁的謝靈運,曹植是他的偶像。他說,天下才有十鬥,子健(曹植的字)佔了八斗,他自己有一斗,天下人共分一斗。

    實際情況不是這樣,因為當時還有陶淵明、顏延之這樣的人。曹植和他爸曹操比起來,也不算青勝於藍。只是到了南朝,大家都喜歡這種寫作風格,而曹植處在較早的時期,他是前輩,有開拓之功。

    然而,《洛神賦》確實站在了很高的位置。

    神話中的洛神,是誰呢?

    在中國神話譜系中,關係比較雜亂。按照其中一個說法,伏羲和女媧的關係是夫妻,而洛神就是他們的女兒,掌管洛水。洛神的丈夫,要比她管轄範圍大,因為她的丈夫叫馮夷,是黃河的河伯,《莊子·秋水》篇還說了他的故事,所謂“秋水時至,百川灌河”。

    為什麼要講神話和道家莊子呢?

    因為三國時期已經有道教(也包括佛教),當時分佈已經廣泛。成仙成神的話題,在當時風靡全國。我的簡書朋友黃學祥在他小說《三十六騎》裡曾提到過,東漢時期,歷史和神話還不算完全割裂。事實上,鄴下文人集團,建安七子裡都對成仙有過討論。因此,曹植以神話來入賦並不奇怪。

    這種夢幻因素,使我們對這個縹緲仙子更有了一種期待。在曹植筆下,這是一位夢幻的情人。在舟車勞頓之下,滿身疲累。他和隨從來到了河邊,一觀大川,整頓休憩。

    這個空間背景很大,敻闊非凡。當年孔子到洛陽拜會老子,經過這條河的時候還說“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此時曹植不是在禮樂背景下,而是在自由浪漫的氣息中,他自己也感到一陣放空,“精移神駭,忽焉思散”。

    突然——在山岩旁邊,看見了一個麗人。這個麗人也不是浣紗少女,而是獨得的一個饋贈——別人都看不見,就他一個看見了。曹植是要製造一種歸屬感,來確定這是唯一的,獨特的,獨屬於自己的。

    這就是優越感。透過優越感,來確定在馬上的行文中,給人以最大的想象衝擊。

    這個女子的整體輪廓先勾起我們的好奇,美好的詞語紛至沓來。從文學中的語言講,賦的特點就是華麗、典雅。但是,東漢以後,這種賦已經告別了堆積、臃腫,它不給人壓迫感,講究適度,量體裁衣。曹植的《洛神賦》就是一個例子,語言不是刻意絢爛,他是當著文學家和畫家兩種角色,來配比畫面,刻畫藝術的空間,在適度的享受中,給人愜意和清爽。

    首先是詞彙。這個洛神的輪廓是寫意的、比興的,在動態中給我們心靈的滋潤。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這些詞,無一不動,又無一沒有水的成分。洛神本就是洛水之神,當我們注意這裡的色彩、色溫,都沒有給我們一種刺激、不可親近,而是溫和的仙子。如果說月亮中的嫦娥是冷美人,那麼洛水之神則是天地之間往來的稀有型別,在人和神之間的這條線,被她模糊了。

    呵呵,難怪在神話裡,后羿也對她別有用心。

    曹植為她肖像是直白無遺的。一共20句四個字的描寫,字字有力。

    這種力要進入讀者的眼睛,還要進入讀者的心中。所謂“明眸善睞”、“媚於語言”,你分不清她到底是人還是神。她距離我們很近,對我們一笑,然而她的氣質又不讓你過分靠近。這不來自她的威儀,而是我們的自覺。羅衣璀璨,明珠耀體,她就行走在山水之間,彷彿有情,又安然自若。

    接下來,曹植要與她約定佳期,只是她無法確定。這就是最攝人心魄處,一種綿軟的類似水的力量,使人們接受它的召喚,期望保持親近,它像藤蔓一樣附著、纏繞、引誘著你陷入潛淵之中。在期待和失望中來回牽扯,她是一座穩穩的鐘,而曹植就是那個鐘擺。

    到這裡,《洛神賦》變成了相思故事。這種模式容易讓人想起來人仙鬼的相思,比如在蒲松齡的《聊齋志異》中,那些狐仙妖鬼也有魅惑的成分,類似一夜情的存在,最後消失,令男主角難以忘懷。再比如湯顯祖的《牡丹亭》,情、愛與性始終未有分割。

    曹植《洛神賦》的神話譜系成分,我們以這種視角來看,也是合情合理。曹植並不滿足於此,他要締結由神交走向世俗生活的部分,這就難免分崩離析。而洛神也處在規矩之中,所以要各回各處。

    接下來,一個仙人群體的出現,更為隆重和熱鬧。但是,由兩個人轉向多人的場景中,也就意味著公共的理性要佔據主導地位了。在我看來,《洛神賦》的後半段是吸引不了我的。

    屏翳收風,川后靜波。馮夷鳴鼓,女媧清歌。騰文魚以警乘,鳴玉鸞以偕逝。六龍儼其齊首,載雲車之容裔,鯨鯢踴而夾轂,水禽翔而為衛。

    仍然把它當成是神話人物的集會,場面的瑰異、奇幻會使人莊重。他們就像一種悄然的提醒,提醒著彼此的差異。所以,曹植會感嘆“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最終,留下了一塊玉,沉入洛水之中,當做一個念想。畢竟,也是洛神“指潛淵以為期”的。

    以神話為藍本訴說相思之情,是在屈原時代開啟。中間把人物換成了人間女子,到了曹植的筆下,又回到了離騷的傳統筆法下。

    由怦然心動到無法忘懷,古來今往的愛情故事大都處在這種框架中,它就像是一對齒輪在互相咬合,持續著給人以眷戀。早在《詩經》裡,“在水一方”的詠唱就是如此。她的美麗是我們可以靠近的,但是那種橫亙的阻礙卻使我們只能去仰望,去遠觀,去引誘魅惑在其中,悵然自失,不可複製,這就牽動到我們了。

    於是,這篇賦把洛神——女人的想象淨化了,她就是我們所傾慕的圓滿的物件,她有人的情慾,又有神的純淨,被想象著,歌唱著,遠遠的看著。

    所以,顧愷之畫《洛神賦圖卷》,趙孟頫寫下行書的《洛神賦》,為這段神話賦勢。

    在唐傳奇和後代小說中,她也頻頻出現。

    在當代的媒體藝術下,她還會出現在熒幕中。乃至金庸的《天龍八部》,段譽的“凌波微步”,最早也出現在《洛神賦》中。李白的“清水出芙蓉”,像不像曹植的“芙蕖出淥波”?

    為什麼我們愛洛神?因為我們愛女性,而洛神就有女人最完美的形象。

    《洛神賦》好在哪?好在展示(可能是)中國最完美的女人的樣子,這也是人們所愛戀的物件。她在人間有充盈的情感,在水中有纏綿的情思,在天空,也有最純淨的情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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