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覆列表
  • 1 # 小農帽

    世紀末音樂的凌晨,他在孤寂中站立,左手五指微張。在他開口之前,那緘默就已經轟轟烈烈;他放聲唱,少年心氣飛揚,魂魄激盪。

    看吧,是柯特.科本在唱!

    這就是他佇立的時刻;彌賽亞已經隱退、烏托邦已然失色,天天解構、時時享樂,從煞有介事的學究到附庸風雅的馬崽,人人像過節那樣高叫“後現代了!後現代了!”英雄何謂?

    英雄反抗依然。

    柯特.科本,一個來自窮街陋巷的邋遢大王,自小便蒙受敵意的眼光;一個精神上的朋克小子,從來只汲取叛逆的乳汁。他貫徹著加繆大叔的主張:人的根本面目之一,便是反抗。

    柯特.科本從來不自封英雄。他向來在內心的無助和道德的虛妄之間抑鬱,他反感的並不是自孩提時代便隻身承受的痛苦,他畏懼的是此一痛苦的毫無意義甚至毫無出路,一直到他找到吉他、找到音樂、找到搖滾。他從此躋身在命運與惡行、病痛與名利的夾縫之間,尋找那可以尋找的、挽救那可以挽救的、期盼那可以期盼的。

    柯特.科本不是藝術和文化英雄。他既無挺身反抗暴政之舉,亦無登高嘯聚江湖之績。他視詩比行動更優先,他手中緊握的只是美,一種曾經被視為醜的人性及世界之美,一種拒絕了不義和不公的美,一種讓人們珍藏的碎裂青春重光的美。他的一位朋友在評價他畫作的主題時說:“天真無邪和真誠純潔的美景被殘忍無情和滿不在乎的世界所包圍,而藝術家不斷努力想從這一世界中拯救美。”這也是柯特全部音樂的主題。他想達到英雄行為的根本,在逝水流年中同歷史作對,解救那些遊蕩的永恆。他那些或狂亂或妙曼的旋律,或滯重或靈巧的節奏,或機鋒迭出或深藏不露的歌詞,都是他同上帝的競爭,都是他搶奪來的乾坤。

    柯特.科本是另一類英雄。在已經驕橫凱旋的物質主義和消費文化面前,他舉起了朋克搖滾的螳臂。他是溯流的漏船,他是帶傷的逆子。他裝著不知道,這已是一個用現金換算一切的世界,人們已經無法習慣乃至已無法想象還會有另一種生活和思想方式的存在。至少,我們的面目都已以謀生的媚笑出現,即使是曾經最為不羈的藝術家,也不再敢把挑戰的手套仍到生計的嚴峻面孔前面。一切都如同安迪.沃霍爾(Andy Warhol)惡意的戲言:做生意才是最高階的藝術。連最先鋒的抗議和最前衛的抵制都已經被主流整合招安,富裕或小康的生活成了所有心懷不滿者的鎮靜劑,妥協似乎永無止境。

    在滿目的唯唯諾諾之中,終於有像柯特.科本這樣一種非主流和反主流的孤獨的反抗之聲響起,它映現出的是一個最痛苦之人的影象,他也揹負內疚的隱疾,可他畢竟重現了從現代主義到朋克搖滾的顛覆性微笑和救贖性靈光。他也知道,孤絕可能會讓藝術癱瘓,但他畢竟表達出了在令人窒息般的主流文化大潮面前,一個真正的藝術家靈魂深處的哀傷和癲狂。也許柯特.科本的反抗沒有什麼可稀罕的,但他的追索依然可貴異常,哪怕他得到的回報依然是卑鄙與中傷。或許這是一個末世英雄必得的“犒賞”。

    柯特.科本是另一類英雄。他滿含悲苦。他的苦痛和鬱悶都曾寫在他那生動異常的臉上,那是如同拉奧孔般痙攣不已的面龐。他也的確曾像普羅米修斯般說話:“我對人們有太多的愛與同情。”他只差像存在主義先輩一樣說出,所有的反抗與絕望都是為了愛,為了同情。他未能因此而免除悲苦,他也並未時時意識到這是一種奉獻和犧牲,他甚至無從為自己的悲苦命名,他只是扮演著他向來心儀的詩人蘭波所吟唱的角色:“讓他投入聞所未聞和無以名狀的物中失魂,還會有恐怖的人工會將他中斷的工作傳承。”他所深知和領受的只是一種充滿詭異的混亂和一種時斷時續的激情。

    柯特.科本是另一類英雄。他一直頹廢。他曾經對未來的朋克搖滾生涯懷抱著希望、驕傲和幻想;後來,他的一腔熱血冰封成了憤世嫉俗和難以言喻的失望。狂躁和憤怒成了他音樂的標籤之一,焦慮則變成了一種慣性。他有與他一代人共享的抑鬱,他也以無人能出其右的完美吟頌出這種抑鬱。也許,這如同他最後的決斷一樣,只是要喚醒人們敢於絕望的勇氣。他的遺書和行動都引證著尼爾.楊(Neil Young)的搖滾名句:“與其苟延殘喘,不如從容燃燒。”這讓我們看到,柯特.科本的頹廢,未嘗不是一杆旗幟、一杆將禿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柯特.科本是另一類英雄。沒有人真正為他喝彩。當萬眾喧囂之後,被他在音樂中忘卻的病痛襲來,他總是不知道自己身心何在,連影子也消失了蹤跡。正是在那些榮譽與聲名的背後,他只有悲愴和悽慘存留,他只好把迷幻和麻醉作為靈魂的最後出口。他是馬克思異化思想的樣板。但他還是沒有不戰而降,聖雄甘地說,個人的行動或許微不足道,然而重要的是你做了。柯特.科本是貫徹此一原則的職業朋克,他追尋兒時那種純真的樂趣,他想讓世界更加透明,哪怕因此而被摧毀。

    柯特.科本是另一類英雄。他內心遍佈混亂。菲茨傑拉德(F.S.Fitzgerald)曾感嘆,對一個聰明絕頂者的最大考驗,莫過於心中同時抱持兩種相互對立的觀點而又能正常存活。像柯特這樣一個能用沸騰而紛繁的零亂意象槍擊我們的人,其實也是一個充溢著形而上能量的瘋僧,他的不息衝突的內心,是這個時代最燦爛也最複雜的靈魂。

    龐德(Ezra Pound)有言,藝術的美乃是“從一種陳腐的藝術進入另一種陳腐藝術間撥出的一口氣”。如今,連柯特的毀滅,尤其是他那撼人心魄的藝術,保證了他這一口氣的清新與純潔。這口氣是如此短促,以至於他自己都無法賴之生存;這口氣又是如此悠長,在無數個人的心靈和無數代音樂的川流中,將會永遠有微笑或嘆息的柯特.科本。

    世紀末音樂的黃昏,他依然在孤寂中佇立,頭在散亂的金髮中低垂。他拒絕了一本正經的命運的憐憫,拒絕了他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情人----朋克搖滾的垂青。他舉目凝望,依然有海灣的斜陽晚照;他低頭顧盼,竟然有幻夢般奇妙的快樂升騰。他緊握槍,如同緊握溫暖而美麗的情人,他要游完他溯流的航程。槍口抬起了,槍機在靜默中滑動,從最響亮的轟鳴中,飛出了那顆子彈;只有它自己知道,它是顆多麼悲哀而絕望的子彈,因為它擊毀的,是20世紀最後一場英雄夢。 對於這樣的英雄,我們不能用一些庸俗的文字去評價和說明吧。還是專家的好

  • 中秋節和大豐收的關聯?
  • 如何保證萵筍高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