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一次林夕，那時他來我家鄉做活動，順便宣傳他當時的新書《都什麼時候了》。談到歌詞創作時，他提到他幾乎所有歌詞以後來的眼光來看，其實都有可做修改之處，唯有《開到荼靡》已經完美到無法再加以修改。

林夕深受佛教的影響，所謂“開到荼蘼”也是佛教典故，意指荼靡花開過之後，人間再無芬芳，荼蘼的含義，即是終結。

每隻螞蟻 都有眼睛鼻子它美不美麗偏差有沒有一毫釐有何關係每一個人 傷心了就哭泣餓了就要吃相差大不過天地有何刺激

主歌歌詞把“螞蟻”和“人”作為類比，讓人在宏觀視角上看一切，看到螞蟻和人類其實都很平凡，無論個體再與眾不同，宏觀上和其他個體的差異也不會太大。這透漏出一種虛無的心態——既然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差別不大，那麼也沒有什麼特別值得在乎的、沒有特別看得起的。傷心和飢餓這些都是每個人正常的感受，在虛無主義者的眼裡，一切都是那麼得毫無意義。林夕特別用到了反問句“有何關係”“有何刺激”，語氣顯然是帶著嘲諷的，也像是在自嘲。

有太多太多魔力 太少道理太多太多遊戲 只是為了好奇還有什麼值得 歇斯底里對什麼東西 死心塌地一個一個偶像 都不外如此沉迷過的偶像 一個個消失誰曾傷天害理 誰又是上帝我們在等待 什麼奇蹟最後剩下自己 捨不得挑剔最後對著自己 也不大看得起誰給我全世界 我都會懷疑心花怒放 卻開到荼蘼

副歌歌詞絕望到令人癲狂，沒有什麼事物值得對待，沒有什麼偶像值得迷戀，把情感寄託在外物上，最後的結果就只是落空。最後的結果就只能是自己和自己將就。否定一切的人，面對別人獻上的一切都會懷疑對方的動機，懷疑在那之後會是“開到荼靡”過後索然無味的慘淡。

一個一個一個人 誰比誰美麗一個一個一個人 誰比誰甜蜜一個一個一個人 誰比誰容易又有什麼了不起每隻螞蟻 和誰擦身而過都那麼整齊有何關係每一個人 碰見所愛的人卻心有餘悸

結尾回到螞蟻和人，點出了人在愛過之後，即使一切迴歸風平浪靜，也難免心有餘悸，會害怕新的感情。

整首歌詞解構了一切，俯視著眾生，又痛苦又癲狂，卻又云淡風輕。

是難得一見的立意、修辭、結構都足夠出彩的歌詞。

我也對這首歌進行了作曲編曲角度的賞析，可參看這裡：

如何評價王菲的歌曲《開到荼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