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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溪沙·蘇東坡

    元豐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從泗州劉倩叔遊南山

    細雨斜風作小寒,淡煙疏柳媚晴灘。入淮清洛漸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琖,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

    【賞析】

      編年

      這首南山紀遊之作,掇拾眼前景物,卻涉筆成趣,寓意深刻,有自然渾成之妙。元豐七年(一0八五)三月,蘇軾在黃州貶所過了四年多謫居生活之後,被命遷汝州(今河南臨汝)團練副使。據《宋史》本傳,神宗手札移軾汝州,有「人材實難,不忍終棄」之語。元豐七年東坡離開黃州赴汝州,最困頓的黃州時期終於脫離了。由於在此之前,東坡從未遭受過如此大的打擊和屈辱,因此,此詞意境更是不同於它。心情比較輕鬆,一路上頗事遊訪。暢遊廬山,在江西筠州探視了胞弟子由,到金陵又興致仕家居的王安石酬唱累日,且有買田江干、相偕歸隱之約。這年歲暮,蘇軾來到泗州,本詞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創作的。

      小序中提到的劉倩叔,不詳其人。查傅藻《東坡紀年錄》,元豐七年內,東坡與之同遊泗州南山並都有詞記述的,有十一月晦日之劉仲達,為眉山舊相識,作〈滿庭芳〉;十二月之泗州太守(王明清《揮麈後錄》卷七謂名劉士彥),作〈行香子〉;同月二十四日之劉倩叔,作〈沅溪沙〉。詞序稱「泗州劉倩叔」,又不帶寫官職,當不是前二劉。按東坡詩集元豐八年正月泗州作有〈書劉君射堂〉詩,施元之注謂《續帖》刻石有東坡自注雲:「劉曾隨其父典眉州」(分類本此詩題為《劉乙新作射堂》,題下注「乙父嘗知眉州」。)故詩首句稱「蘭玉當年刺史家」。王文話《蘇詩總案》因謂此詩中「劉君」與二劉(士彥、仲達)不合,乃家於泗州者,即劉倩叔。可備參考。蓋詞題稱「泗州」是指其本籍或寄籍;其父曾知眉州,與東坡沾一層關係,故同遊南山,並得他為射堂題詩。

      賞析細雨斜風作小寒,淡煙疏柳媚晴灘。入淮清洛漸漫漫。

      這首小令是以時間氣候為序來鋪敘景物的。從細雨寫到天晴,層次非常清楚。上片寫南山雨後的風情之景。第一句寫風斜雨細,瑟瑟寒侵,這在殘冬臘月是很難耐的,當然更不是一個很好的遊山玩水的氣候,可是東坡卻只以「作小寒」三字出之,表現了一種不大在乎的態度。首句交代了時序,十二月二十四日與朋友遊了南山;南山附近有個十里灘,這一帶淡煙疏柳,風景極美,故曰「淡煙疏柳媚晴灘」,寫小雨後的景色,雨腳漸收,煙雲淡蕩,河灘疏柳,盡沐晴暉。儼然成了一幅淡遠的風景圖畫了。「媚」字下得漂亮,雨過天晴,十里灘一帶景色嫵媚,由何來添其嫵媚呢?煙、柳。用淡煙和疏柳點綴出晴灘的嫵媚。一個「媚」字尤能傳出作者喜悅的心聲。「媚」代表了一種動態之美也。作者從搖曳於淡雲晴日中的疏柳,覺察到萌發中的春意,把快要入春的感覺,用「媚」字點出來。於殘冬歲暮之中把握住物象的新機,這正是東坡逸懷浩氣的表現。「入淮清洛漸漫漫」:「漫漫」形容水盛的樣子;淮,淮河,洛即洛澗,發源於安徽合肥,北流至懷遠入淮河,泗州在淮河北面。近人周篤文以為:「入淮」一句寄興遙深,一結甚遠。清洛入淮之處距泗州不近,非目力能及。而詞中提到清洛,是一種虛摹的筆法。作者從眼前的淮水聯想到上游的清碧的洛澗,當它匯入濁淮以後,就變得渾渾沌沌一片浩茫了。這是單純的景物描寫嗎?是否含有「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的歸隱林泉的寓意在內呢?筆者以為:姑且不論蘇軾站在南山上是否看不看得到清洛入淮的景象,但即使真看不到,句子同樣是可以成立的,它當然可以是東坡的想象,在看到淮河、十里灘的景色後,由於春天的即將到來,氣候也漸漸暖和,也許山上雪水融化了,更往上源的洛水注入淮河,所以水勢漸漸盛大起來。至於周先生所言的,具有歸隱林泉的寓意,可說是一新說法。但有了這樣的念頭,是否下片詞意應繼續闡發此意?但觀下片,似乎不然;況就東坡而言,他應是仍一心想回到朝中,為天子所用,所以並不認為他具有退隱的想法。故應是承上句而來的寫景句。Sunny灑滿灘頭,煙柳也顯得嫵媚,清澈的洛水流入淮河水勢漸大,更加清波浩渺。本來是冬天的景色,在作者的筆下卻是那麼富有春意。

      雪沫乳花浮午琖,蓼茸蒿筍試春盤。下片寫友人款待春盤初試的杯盞清歡。一起兩句,作者抓住了兩件有特徵性的事物來描寫:乳白色的香茶一盞和翡翠般的春蔬一盤。兩相映託,便有濃郁的節物氣氛和誘人的力量。「雪沫」句寫點茶,用筆入微,蔡襄《茶錄》:「凡欲點茶,先須燲盞令熱,冷則茶不浮。」又云:「鈔茶先注湯,調令極勻,又添注入,環回擊拂,湯上盞可四分則止。視面色鮮白,著盞無水痕,為絕佳。」這可視為對「雪沫乳花」的詳盡的註解。午琖,琖即盞,中午時的茶盞,指的就是午茶,這整句可說是對宋人茶道的形象描繪。「蓼茸蒿筍」,即蓼芽與蒿莖,這是立春的應時節物。《風土記》:「元旦以蔥、蒜、韭、蓼、蒿芥雜和而食之,名五辛盤,取迎新之意。」東坡此次出遊為臘月廿四日,距春節很近,故得以預賞春盤以應節候,試春盤即指初嘗春菜。古代習俗,於立春之日,以蔬菜、糖果等置於盤中,互相饋贈,謂之春盤。《摭言》:「東晉李鄂立春日命以蘆菔芹芽為菜盤相饋貺。」《四時寶鏡》:「立春日春餅生菜,號春盤。」元陳元靚《歲時廣記》卷八引《皇朝歲時雜記》:「立春前一日,大內出春盤並酒,以賜近臣。……民間亦以春盤相饋。」明王三聘《古今事物考》:「立春日,春餅生菜相饋食,號春盤,唐以前有之。」唐代杜甫即有〈立春〉詩:

      春日春盤細生菜,忽憶兩京梅發時。盤出高門行白玉,菜傳纖手送青絲。

      巫峽寒江那對眼,杜陵遠客不勝悲。此身未知歸定處?呼兒覓紙一題詩。

      蘇軾以樽俎間的微物入詞,本是很難討好的。可是東坡卻用以入詞,而且是用一種屬對工整的形式來為的,這就難上加難。試看「雪沫」「蓼茸」二句,詞性字聲,纖悉皆合,既工整熨貼,又流轉自然,可見筆力之健舉。

      人間有味是清歡。

      〈浣溪沙〉為六句七言之體制,上下片皆以單句作結,故末句之經營,十分重要。即如下片以「人間有味是清歡」作結,則前面所鋪陳的景物,如午琖之茶香,春盤之蔬美等等,一併昇華為清歡之意趣了。其餖飣細物,併成妙諦,而不以瑣屑為病者,就在於煞尾收得好,有畫龍點睛,叫破全篇之功效。近人劉永濟《詞論》雲:「小令尤以結語取重,必通首蓄意、蓄勢,於結句得之,自然有神韻。」持論此詞,真有笙磬之合。一經結句點破,在此之前的細雨小寒,晴灘煙柳,無不與詞心契合,並化清歡了。清歡是一種幽靜的樂趣,主人用清茶時蔬來款待他,他深覺這是有興味的清歡。這是一個人經歷過挫折打擊之後的一種「自適」,多半要閱歷人世浮華、一番挫折之後,才能有的一種體認。這是一種人生體悟,人一定要經歷過挫折;得和失,大體都要失去過、受過大挫折後才能去珍惜。有時想想自己閱歷還少,對什麼事情都看得很嚴重;等到真正碰一些大挫折之後,才會發現以前種種,真是小情小怨、少不更事,那時你的人生就會到另外一種境界去了。像東坡,置之死地而後生,他整個人生態度就不一樣了。「人間有味是清歡」表面看來是如此輕鬆,實則是經歷過苦難之後所散發出來的風姿。「人間有味」,是一個怎麼樣的「味」?在林林總總、紛紛擾擾的塵世,對東坡而言,全都可拋開了,只要有幾盤蔬菜,一杯熱茶就可以滿足他,這就是人生;對他來說,最有味的莫過於「清歡」了。「清歡」是一種遠離世俗干擾、詞人自得的樂趣與境界,而這種自得也許是不同於他人的,它是作者情感的昇華,是對生活深深思考之後得出的結論。「人間有味是清歡」,一個具有哲理性的命題,用作詞的結尾,卻自然渾成,有照徹全篇之妙趣。此誠所謂「意到語工,不期高遠而自高遠」之作也。

      結語

      人們常以「以詩為詞」作為東坡詞的一大特色,認為此舉擴充了詞的內容,提高了詞的意境與地位。詩詞本應情志之所出,是文人對於生活中自然人文一切所見所聞所感之事理的一種表現。劉熙載《藝概》有云:「東坡詞頗似老杜詩:以其無意不可入,無事不可言也。……」(卷四〈詞曲概〉)杜甫之作,本就是以真情鬱志,其內容廣博,姿態橫生,方能成詩之大家,行千古於不墜。東坡詞作便是如此。窺其詞之內容,博大之至,無一不入詞,單是就此闋〈浣溪沙〉來看:登山臨水,寫景抒情,記風土節候,述農村生活事物,很多從前詞人不會寫入詞作中的語句內容,都在東坡的詞作中可見,甚至將其經驗智慧、生活興味都自然融入詞中,理趣超卓,真情沛然。由此闋〈浣溪沙〉更是深見子瞻對待人間事物的深情至意。他能「從『小中見大』、『凡中出奇』。所以在生活現實中,常能發揮『應機轉化』的效果:平凡瑣碎事物,他往往『觸處成趣』;艱危困頓環境,在在『絕處逢生』。他又『能入能出』,能輕易地深入人生自然界各種事物的核心之中,傾聽其細語或獨白,探索其生命奧秘,瞭解其靈妙資訊,然後超然而出,以人們通曉易解的言語,毫無沾滯的傳譯出來。」也因此,他才能從「蓼茸蒿筍試春盤」中,感受到「人間有味是清歡」的至樂!(鄭夙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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