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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樂府·李坤

      憫農 鋤禾

      春種一粒粟, 秋收萬顆子。

      四海無閒田, 農夫猶餓死。

      鋤禾日當午, 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 粒粒皆辛苦。

      李紳,字公垂。他不僅是中唐時期新樂府運動的倡導者之一,而且是寫新樂府詩的最早實踐者。元稹曾說過:“予友李公垂,貺予樂府新題二十首。雅有所謂,不虛為文。予取其病時之尤急者,列而和之,蓋十二而已。”元稹和了十二首,白居易又寫了五十首,並改名《新樂府》。可見李紳創作的《新題樂府》對他們的影響。所謂“不虛為文”,不也就含有“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意思嗎?可惜的是李紳寫的《新樂府》二十首今已不傳,不過,他早年所寫的《憫農二首》(一稱《古風二首》),亦足以體現“不虛為文”的精神。

      詩的第一首一開頭,就以“一粒粟”化為 “萬顆子”具體而形象地描繪了豐收,用“種”和“收”讚美了農民的勞動。第三句再推而廣之,展現出四海之內,荒地變良田,這和前兩句聯起來,便構成了到處碩果累累,遍地“黃金”的生動景象。“引滿”是為了更有力的“發”,這三句詩人用層層遞進的筆法,表現出勞動人民的巨大貢獻和無窮的創造力,這就使下文的反結變得更為凝重,更為沉痛。“盡道豐年瑞,豐年事若何?”(羅隱《雪》)是的,豐收了又怎樣呢?“農夫猶餓死”,它不僅使前後的內容連貫起來了,也把問題突出出來了。勤勞的農民以他們的雙手獲得了豐收,而他們自己呢,還是兩手空空,慘遭餓死。詩迫使人們不得不帶著沉重的心情去思索:是誰製造了這人間的悲劇?答案是很清楚的。詩人把這一切放在幕後,讓讀者去尋找,去思索。要把這兩方綜合起來,那就正如馬克思所說的:“勞動替富者生產了驚人作品(奇蹟),然而,勞動替勞動者生產了赤貧。勞動生產了宮殿,但是替勞動者生產了洞窟。勞動生產了美,但是給勞動者生產了畸形。”

      第二首詩,一開頭就描繪在烈日當空的正午,農民依然在田裡勞作,那一滴滴的汗珠,灑在灼熱的土地上。這就補敘出由“一粒粟”到“萬顆子”,到“四海無閒田”,乃是千千萬萬個農民用血汗澆灌起來的;這也為下面“粒粒皆辛苦”擷取了最富有典型意義的形象,可謂一以當十。它概括地表現了農民不避嚴寒酷暑、雨雪風霜,終年辛勤勞動的生活。本來粒粒糧食滴滴汗,除了不懂事的孩子,誰都應該知道的。但是,現實又是怎樣呢?詩人沒有明說,然而,讀者只要稍加思索,就會發現現實的另一面:那“水陸羅八珍”的 “人肉的筵宴”,那無數的糧食“輸入官倉化為土”的罪惡和那“船中養犬長食肉”的驕奢。可見,“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不是空洞的說教,不是無病的呻吟;它近似蘊意深遠的格言,但又不僅以它的說服力取勝,而且還由於在這一深沉的慨嘆之中,凝聚了詩人無限的憤懣和真摯的同情。

      李紳當然不懂得階級壓迫和階級剝削的道理,但是,我們從幾十年之後唐末農民起義的“天補平均”的口號中,便不難看出這兩首詩在客觀上是觸及到了封建社會的主要矛盾的。

      《憫農二首》不是透過對個別的人物、事件的描寫體現它的主題,而是把整個的農民生活、命運,以及那些不合理的現實作為抒寫的物件。這對於兩首小詩來說,是很容易走向概念化、一般化的,然而詩篇卻沒有給人這種感覺,這是因為作者選擇了比較典型的生活細節和人們熟知的事實,集中地刻畫了那個畸形社會的矛盾,說出了人們想要說的話。所以,它親切感人,概括而不抽象。

      詩人還用虛實結合、相互對比、前後映襯的手法,增強了詩的表現力。因此它雖然是那麼通俗明白,卻無單調淺薄之弊,能使人常讀常新。在聲韻方面詩人也很講究,他採用不拘平仄的古絕形式,這一方面便於自由地抒寫;另一方面也使詩具有一種和內容相稱的簡樸厚重的風格。兩首詩都選用短促的仄聲韻,讀來給人一種急切悲憤而又鬱結難伸的感覺,更增強了詩的藝術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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