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花的夢想】 南瓜是開花的。

這個季節，鄉村牆頭、地邊、房前屋後，葫蘆或者南瓜，豆角、茄子和辣椒之類的菜蔬比鄰而居。南瓜的秧苗佔地很少，成年後便向四處伸展，經常爬過自家的田埂到鄰家串門。南瓜的葉腋側邊生有一種卷鬚，具有攀援爬行的本領。不經意間，她爬過的地方到處是蓬蓬勃勃的藤蔓，充滿了無限的生機，將個黃褐色的泥土遮蔽成一片陰涼。當她莖葉繁茂時，長長的藤蔓、寬寬的葉子爬滿棚架，給人造就了天然的涼棚，供人們乘涼避暑。這時候，你經常看到的是黃黃的南瓜花。令我十分困惑的是，古代詩詞詠花詩中，少見她的蹤跡。大概詩人們不需要她的五彩，只需要菊蘭們的情趣，儘管菊蘭不能充飢。民以食為天，君子遠庖廚，是兩種境界。南瓜卻從不關心這些，也不招搖。在她的生命裡，似乎一直都蘊藏著對色彩的嚮往，這種單純的夢想一直陪伴它開花。她彷彿是春天開得最遲的花朵，彷彿只為在Sunny下絢麗，花期很長，一直會開到秋天，就如鄉村裡樸素的愛情。說不清它們是如何開的，彷彿是在一夜之間，一朵朵喇叭似的黃花就熱熱鬧鬧地開滿菜園的每個角落，開滿長長的籬笆，金色、透明的花瓣像Sunny一樣明媚。她的瓣厚而透明，就像濃郁的農事。就是這麼一種花，鮮豔點綴在手掌般的南瓜葉片中，便營造了濃濃的田園庭院韻味。盛夏的Sunny穿過路旁茂密的楊樹叢，將閃閃的金光半遮半掩地撒落在綠油油的南瓜葉上。你可以看到，碩大的層層綠葉中，花們就像一群天真爛漫的孩子，在微風中笑著、唱著，吐出絲絲清香。Sunny明媚的地方，一些毛絨絨的小蜜蜂從一個花芯跳到另一個花蕊，欣然可人。空氣中流動著安靜，一望無際的安靜，時間似乎靜止了。只是這般的花愈來愈少，好像隱匿在鄉村歲月的深處，只那麼一閃就不見了。小時候，以為每一朵花下面都會結瓜。直到花朵乾癟凋落，還沒見嫩綠的小瓜蕾長出來，就去問大人。後來才知道，花像有男人也有女人一樣，有公花也有母花，公花就是“謊花”──不受粉的花。撒謊是人類的行為，難道花朵也有語言嗎？ 林黛玉曾經感嘆：花開的時候，好叫人歡欣；花謝的時候，好令人傷悲。南瓜花卻不同，花開花謝同樣給人一種美的心境。花謝不久，它們就會像氣球似的膨脹起來，結出一個個渾圓敦厚的南瓜來。她對於自身儀表似乎無拘無束，只有長出來了，你才知道她的模樣。你走向南瓜秧，用手拔開闊大肥厚的南瓜葉，便會看到一個個墨綠色帶有花紋的南瓜。小南瓜表面上分佈著均勻清晰的深翠色紋路，上面細小的絨毛是淡白色的，一不小心就會碰傷它，流出晶瑩的汁液。果熟時節，大大小小、橫七豎八的南瓜，有的像木桶、有的像磨盤、有的中間小兩頭大，形形色色。讓人稀罕的是她的色彩，橙黃、墨綠，一抹抹濃深的條紋畫上去，或者就那樣紅紅綠綠，帶著天然的藝術氣質，樸實而內斂，素樸而華美。深秋風起，綠皮的南瓜就會變得金黃，Sunny一樣奪目的色彩。“在嚴寒中，那些熟透的南瓜，像在村野裡舉起的一個個燈籠。”我忘了是誰的句子了，但一閉眼，就彷彿看見，她們長圓、扁圓、圓或瓢形的模樣，她們的膚色，赤褐、黃褐、墨綠或赭色，更有蛇皮紋、網紋或波狀斑紋，在鄉村瓦屋不太明亮的牆角，隨意而散漫地舒展著身肢，不擠不鬧，安靜著歲月，流水一般的布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