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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頭億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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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筆下凡塵
羅伊的父親克利福德麥克布萊德,是這場太空旅程後半段的核心焦點。電影對他的塑造,是《星際救援》較具亮點的元素,成功將他的角色形象營造得很強烈,讓人感受到一個不甘認輸的人的那股瘋狂偏執。羅伊的父親一角能讓人印象深刻,本身少不了演員湯米李瓊斯(Tommy Lee Jones)的功勞,他以資深演員的精湛演技,演活了一位極具個性的角色。
就太空冒險的呈現來說,《星際救援》所走的並非動作片路線,而是較平和的劇情片風格。羅伊的太空旅程,基本上以文戲為主,較具張力的情節為輔,兩者在片中基本上以不時穿插的方式呈現。在地球時的意外事故、月球匪類的出現、一場臨時救援行動面對的危險、在太空船中發生的一場武力衝突等情節,為平和的劇情帶來些張力與緊張刺激的氣氛,有起到調節氣氛的作用。不過電影整體而言,仍是文戲取向為主,不走跌宕起伏的風格路線。
就敘事手法來說,本片大量運用男主角的個人獨白來呈現故事、推進故事。這麼做的優點在於,可以將羅伊的心路歷程刻畫得極為詳細,達到鉅細靡遺的程度,擔綱主演的布萊德彼特(Brad Pitt)本身的表現也可以與之相輔相成。不過,內心獨白的大量運用,多少會降低電影本身的娛樂性,可能會讓習慣觀賞商業大片的觀眾較不習慣,因此算是一把雙面刃。
以結局而言,《星際救援》走的是溫馨路線,男主角在片中原本算是頗具家庭悲劇色彩的人物,父親在他年僅16歲時就失蹤,羅伊結婚成家後,也沒能跟妻子艾娃經營出幸福的婚姻。這些遺憾,在片中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彌補,起到淡化悲情色彩的作用。不過飾演羅伊妻子的麗芙泰勒(Liv Tyler)戲份過少,因此夫妻情感的塑造較缺少相應的厚度,屬於溫馨之餘的美中不足之處。
你無法逃離你爸的!所謂長大,就是抗拒成為和父親一樣的人,卻無法自拔地變得越來越像他的過程。」我永遠記得大學的時候當時的前女友,她在跟我分開的時候,跟我說過這樣的一段話。她覺得我生性逃避,在愛和生活裡面都沒有勇氣,我不想成為這樣的自己,不想像我爸一樣膽小懦弱,可是她臨走時留下的這句話,我卻記了十年。
一直到很後來很後來很後來我才明白,每個男人心裡都有一個無法超越的父親,夾雜著愛恨交織的情緒,不想承認自己身上有他的影子,卻又無法否認自己的血液裡殘留著他的因子——就像《星際救援》裡的羅伊(Roy McBride,布萊德·彼特飾)一樣。
你只是假裝不在乎
「我感覺平靜,昨晚睡得不錯,準備好盡我所能去完成任務……我全心全意專注在我的任務上,不為不重要的事情分心。」羅伊在電影的一開始說,即將要被派遣去參加一個任務,尋找多年前進行外星智慧生物探索而下落不明的,他的父親,柯利弗德(Clifford McBride,湯米·李·瓊斯飾)。
等等!什麼樣的人會不斷強調自己現在的狀態很平靜、很放鬆呢?什麼樣的人會數十年來都保持著很低穩定的心跳脈拍,卻又在人前戴起起面具、抗拒其他人跟他親近、碰觸呢?
電影一開頭,一直強調自己平靜狀態的主角,在親密關係中也帶著面具
從小就被父親給拋下的羅伊,其實對父親有極大的怨恨,父親曾經說過要回來,父親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往他「自私的理想」、「不可能的執念」 、以及更遠離太陽的地方飛去,把他和母親丟在地球最黑暗的角落;諷刺的是,在他的行業裡,太空總署還有人民都把他的父親當作英雄、人類未知邊界的先鋒,所以他的憤怒不允許被呈現出來,只能壓在他的面具底下,用一種非常低的脈拍,來抗議著他最深沉的無奈。
我們都知道要達成靜力平衡,需要兩股(或多股)同樣大的力相互抵銷;換句話說,在羅伊看似平靜的面無表情底下,壓抑著波濤洶湧的情緒,而他透過和其他人的疏離、關閉愛的接收器,終於可以成功地在別人面前顯現出一個「正常的樣子」,透過一次又一次的心理評估測試,完成一次又一次專業,卻又不帶感情的任務。
過去研究發現,在一般圖片的情況下,逃避依戀者都表現得非常不錯;但這個研究發現,逃避依戀者在面對與「愛」、「情緒」有關的圖片時,反應時間會變慢,尤其是圖片呈現出負向情緒的親子互動時,逃避依戀者更會「假裝不在乎」。研究者在後面闡述,其實逃避依戀者跟一般人一樣可以感覺到情緒(腦部右側顳上回、枕中回、左側內側額回、輔助運動區和扣帶回中等等都有強烈的活動),但是會有「注意力脫鉤效應」(attentional disengagement effect),把認知資源花費在要壓抑情緒上面,所以表現才變差。總之,那些假裝不在乎的人根本就很在乎、那些被壓抑的情緒根本就存在、依然有進入腦袋,只是被藏在面具底下而已。
在故事的前半段,羅伊一直保持著冷靜卻疏離的狀態。
羅伊也是一樣。他和伊芙(Eve McBride,麗芙·泰勒飾)分開的原因,是因為他太像一個機器了,儘管兩個人在地球上相處的時間裡,她也無法感覺到他和她「在一起」。老實說,這個感覺我非常熟悉——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身邊的人常常說,只要我在工作的時候,我的周圍就會形成一股防護罩,要有人靠近,都可以感覺到那個氣場(糟糕聽起來很中二)。那麼為什麼我們(我和羅伊)會活成這樣的人呢?
「因為相信之後就會受傷。」我曾經跟我的治療師這樣說,那已經是我在治療關係中,做出最勇敢的決定了。說完那句話,我們兩個都哭了,可見得這背後隱藏的是一種更深的難過。
如果你曾經在一段關係裡面受過傷、曾經期待能夠被回饋愛,但最後卻仍然沒有人在你身旁;如果你曾經很信任身邊的某個人,卻換來背叛的下場,曾經掏心掏肺地付出,那段感情卻以悲劇收場,那麼為了避免心靈再次受傷,你就會長出一股很厚的牆—— 反正只要有期待就會有失望、只要有付出就會有結束,不期不待不受傷害,不去信任任何人,就不會被任何人所傷,只要把自己的心給鎖起來,不要讓任何人進來,也不會有人有機會可以讓你受傷。
這段簡短的文字用了5個「傷」,可見得逃避依戀的人是多麼害怕受傷,而這樣的害怕,讓他恐懼與人有太多的接觸,因為他們知道一件事— — 只要我允許任何人走進我心裡,就等於是給予他可以傷害我的武器。
穿越父親的黑暗,穿越自己的黑暗
除了逃避,如同前面所說,這部電影還有一個主要的軸線在談父子之間的感情。劇情其實一句話就可以講完了:兒子去海王星找可能叛變要攻擊地球的父親,最後找到了父親,並且親手放走了父親,然後回到地球。
表面上是一個「兒子尋父」的太空旅行,實際上是一個逃離親密的人,為了征服這個巨大的恐懼,穿越漫長的內心的黑暗(在電影裡面,用大量的篇幅、79天的航程、和日夜交叉的混沌來隱喻這個黑暗),終於開始願意做一個「真正的人」,是一段尋找「真誠自己」(authenticity self)的旅程。而其中最巨大的黑暗並不是逃離親密本身,而是發現自己竟然有跟父親相同的、令人恐懼的「黑暗力量」。
長時間的太空旅行其實也是隱喻了主角穿越了內心的黑暗。
那是一種無法抗拒的黑暗。在希臘悲劇當中,一個著名的例子是伊底帕斯王(King of Oedipus),描述伊底帕斯最終還是無法逃避弒父娶母的可怕神諭,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殺了他爸珀羅普斯(Polybus),然後娶了他母親伊俄卡斯忒(Jocasta)。這故事有非常多的分析方式,但其中一個經典的意涵是:我們終其一生都要面對一個課題,就是在「某種形式上」殺死自己的父親,可能是超越他的成就、不被他的名聲所綁架、不要娶和母親一樣的人⋯⋯或者,只是最簡單、最簡單的,得到他的一句認可。
舉例來說,我父親是一個年少得志的人,在和我差不多大的時候,事業就有不錯的發展,但後來因為經營困難,家中經濟狀況一落千丈,所有的壓力都由我媽媽來扛。我小時候發誓我絕對不要變成這樣子的人,把所有的重擔都丟給身旁的女人,自己去追夢、創業什麼的,而且還一直執著不願意放手,最後越賠越多。但隨著年紀越來越長大,我發現自己跟父親越來越像,心中有一塊黑暗的地方,好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很少時間在家、花很多心力在自己的工作上、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買很多的東西來吃,甚至超過可以吃下去的量。父親生病之後,經常跟我說:「兒子啊,你不要像爸爸一樣,要做一個有用的人。」我聽了內心真的是百感交集,一方面不想要聽他的話,另一方面又不想要像他一樣,變成一個「沒用的人」。
越過父親,抵達下一個恆星
羅伊踏上了跟父親相似的旅程。
其實,這也是羅伊的心情。他和父親內心都有一個同樣巨大的黑暗:為了達到目的,激發的憤怒會傷害身邊的人。長年以來他一直壓抑著這股力量(搞得很像左手的中二封印之類的XD),但終究他還是跟伊底帕斯的預言一樣,踏上了父親的黑暗,殺死了和他一起飛行的同事。他不想要像父親一樣雙手沾滿鮮血,卻又一步一步地被父親的引力吸過過去。在他遇見父親之前,父親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越是抗拒,越是無法逃離。
我也是。
一方面抗拒著跟父親一樣「年少得志」,另一方面卻又越來越多人知道我。直到有一天,我爸在電視上看到我,把我叫到他旁邊,像小時候一樣拍拍我的頭說:「兒子啊,你做得很好,爸爸引以為榮!」(寫到這裡好想哭www)
一直到那一刻我才終於懂,原來我想要的並不是逃離或者是贏過父親,而是殺死那個住在我心裡面,困住我的父親;一直到那一刻我才終於懂,那年輕時的父親並沒有錯,他只是選擇用他的方式來追夢;一直到那一刻我才終於懂,原來我一直渴望的並不是變成一個和父親完全不同的人,而是能夠成為一個完整的、可以好好愛人的人,而這樣的一個人,也蘊含著父親身上好的跟不好的部分。
終於見到父親、終於放手,才讓羅伊找回了愛人的力量。
要變成這樣的一個人,就必須切斷父親黏在我們腳底上的影子。就像羅伊在片中的最後,終於跟父親見面,可是令人意外的,他卻沒有帶父親回地球。羅伊與父親的太空衣脫鉤,不只是對過往的仇恨放手,也是為了逃脫自己所設的牢籠。從那一刻開始,他和父親就飛往宇宙不同的方向,也從那一刻開始,他慢慢找回自己愛人的力量。
在故事的最後,重播了一次跟片頭一樣的話。但這一次,又加了一段不一樣的內容:「我感到平靜,昨晚睡得不錯⋯⋯我對未來充滿不確定,但我不擔心,我會活著,也會愛。」
或許,我們所在的星球就像慌亂的宇宙,我們會失望、也會受傷,必須面臨種種的不確定,必須在每天的日常裡,和不同的人靠近,但唯有我們能夠忍受這樣的不確定、唯有我們願意讓自己有機會受傷(being vulnerable),我們才能夠找到安放自己心靈的地方。
或許,在很遠很遠的以後,我們依然不確定能否找到新的外星生命,但可以確定的是,若你願意往內在看看,自己心裡那個恐懼的內太空,或許你才有機會,找到自己真正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