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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文 母親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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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一生,沒有出過遠門,同火車輪船都無緣,卻極想坐一次飛機。

    從遼西家鄉入伍,去西藏高原。第一次乘上做夢都不敢想的飛機,我激動得一夜未眠。忍著高原反應的折磨,抖著手及時將安全到達部隊的訊息透過郵局寄回。母親比我還高興,拿了信遠遠地去告訴姥姥:“兒子坐飛機了。”

    次年考上軍校去上學,順道回家。昏昏的燈光下,母親一邊做著鞋底,一邊詳細地問著坐飛機的種種情形。我便盡我所知一一答覆。鷹似的外形,精緻的構造,漂亮的空中小姐,極好的服務質量,舷窗外棉垛垛般美麗的雲彩、棋盤樣交錯的田地,一切都是那麼奇異瑰麗。母親聽著,停下手裡的活計,眼裡閃動孩子般好奇的光亮。良久,她喃喃地道:“飛機那麼好,這輩子能夠坐一回,死了也閉眼。”

    幾年後,我大哥去拉薩打工,與休假歸隊的我同行。母親執意要送我們弟兄倆到瀋陽桃仙機場。為使母親免受暈車之苦和往返百多里的顛簸勞累,我和大哥都勸她不要前去,費了半天口舌,母親賭氣說:“我知道你們弟兄倆一路,不會出事。我只是想去看看飛機。”我心裡猛地一顫:母親不怕暈車嘔吐,也要一睹她早就想坐飛機的模樣,老人家由來已久的心願,是不該阻止的。於是,我到鎮上買好暈車藥,讓妹妹陪著照顧母親,一同趕往機場。去拉薩的航班早晨離港,我們需要在機場住上一夜。第二天清晨,母親早早地來敲房門,怕耽誤了時間。看我們辦好托執行李、乘機手續,母親就問:“怎麼看不見飛機呢?”我說在機坪上停著,是不準進去看的。母親失望地“呵”了一聲,不再言語。我忙安慰說:“等一會兒天亮了,在外面可以看到飛機起飛的樣子。”很快,我們過了安檢,母親被隔在外面。一路上,我心裡都若有所失地想著母親那副渴望見到飛機的神情。

    那年春節前夕,在內地進修的我放假回家。母親又在嘮叨著坐飛機的事。我說:“媽,乾脆我陪你坐一次飛機,你也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母親卻使勁擺手:“我也就是想想罷了,你的工資也不高,真要1500多元的一張票,我才捨不得喲。等你的日子也過好了再說吧。”

    聽了母親的話,我眼裡不覺有些溼潤。母親那麼渴望坐一趟飛機,卻又不願意“奢侈”花錢,以免增添兒子的經濟負擔。老人家一生操勞,為兒女付出了全部的心血。末了,心是裝得還是兒女,寧願委屈自己,也不肯索求絲毫回報。

    從此,我也多了一個心願——勒緊腰包,也要早些讓母親坐一趟飛機,了卻老人的心願。

    每個人都不免經歷過初戀。初戀的果實就像檳榔,多半又青又澀,暗含著絲絲苦味,卻很讓人回味無窮,又像是刻在心頭的一道疤痕,隱約記載著自身的心靈之痛。青也好,澀也罷,咀嚼起來總是一種享受。這種說不清也道不明的味道,儼然已成一代又一代人的夙願,輩輩相傳。這至真至純、至善至美的精神境界,那有深有淺、有大有小的靈與肉的衝突,很迂闊地成為人們拿得起卻又放不下的永遠的記憶。

    我講的是我過世母親的初戀。我知道這件事情本不該說出來,但是我覺得也沒有多少繼續隱瞞下去的必要。不是對逝去的母親大不恭敬,因為過去的事情只能說明過去。既然過去了,我們都想從中獲得生命的資源。

    我的母親一直生活在農村,和別的農村婦女一樣每天伺候老小,還要下田幹活。不同的是,她從不東家長西家短的串門瞎白話。她每天做完活計就自己一個人在房間愣神。從小我就覺得母親怪怪的,她總愛獨自一個人在房間梳頭。從我記事起,母親一直是長髮,她每次梳頭都會把掉下來的頭髮一根根碼放整齊,然後用紅頭繩紮起來再放到一個木盒子裡。小的時候我就十分好奇,問我母親為什麼這樣做,母親總是笑而不答。我所有的疑惑在她臨終時才得以釋解。她告訴了我她藏在心底半個世紀的秘密。五十載春秋,半個世紀的長度,對於生命而言略顯短暫,它卻帶走了母親的遺憾,留下的是我們兒女的傷痛!

    時光倒回1950年夏季,母親十八歲那年。一天母親獨自在家,一個男孩走到了母親的面前。請問有人嗎?母親所住的村莊在城邊,中間有條公路,經常會有些陌生人進來討口水喝。幹啥的?母親聞聲走了出來,看到一個穿得十分帥氣的男孩站在外屋。母親說在那個年代很少看到穿得那麼帥氣的男孩,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逼人的英氣。那男孩看到我母親就問,就你一個人在家嗎?就像一個老熟人,話語十分親切。請問同志有什麼事情嗎?母親問到。文濤看了看母親說,我是吳文濤,吳樹青是我的父親,你該認識吧,我父親來過信的,文濤邊說邊拿起水瓢從水缸舀半瓢水咕咚咕咚喝起來了。哦。母親高興地說,是文濤哥呀。我媽到車站接你去了,你沒看到嗎?哦,我沒在大站下車是在你村口下的,說著放下水瓢就把行李往屋子裡面拎。母親口中的文濤是我姥爺的戰友的孩子。那天母親就這樣見到了文濤——母親的初戀情人。文濤是到城裡求學來了。

    母親說他見到文濤那天就喜歡上他了,那天我姥姥做了很多家裡平時不常見的飯菜,可我的母親那天幾乎一口都沒吃下,她的心開始躁動不安,吃飯時臉一直燙燙的,一直都不敢正視文濤。其實那時我母親已經有婆家了,物件就是我的父親。那時都是父母做主定下來的親事。文濤從他家鄉帶來很多土特產。轉天早上文濤就去城裡讀書了。文濤走了,母親心裡空落落的。

    文濤和母親第二次見面是在母親生病期間。母親那年到城裡做了個小手術,在醫院休養期間,因為我姥姥姥爺要忙秋收,就讓文濤抽時間照顧一下我的母親。文濤很痛快地答應照顧母親的任務,那時文濤上學功課不是很緊,每天上一兩節課剩下的就是靠自己鑽研。每天,文濤在學校和醫院往返著跑。打飯,打水,還給母親講故事,讀文章。照顧得無微不至。我母親說就愛看文濤笑,嘴角向上翹著很好看。

    母親的病漸漸的好了,有次文濤偷偷的帶著母親溜出了醫院,和母親一起看電影去了。從走出醫院的路上文濤一直牽著母親的手,生怕把母親弄丟了。人多的時候母親想掙脫文濤的手,那時母親很害羞。可文濤不顧及那些,母親越想掙脫文濤越是用力攥著母親的手。母親只好順從的和他一起走進電影院。直到電影結束後把母親偷偷送回醫院文濤才把手鬆開。這時我看到母親臉上露出從沒出現過幸福的畫面。母親回想著有一次在一個繁星滿天的夜晚,文濤和她坐在醫院的臺階上,風涼涼地吹著,母親依偎在文濤的胸前,聽著風,聽著彼此的心跳,看著滿天的星星。那時覺得自己無比的幸福。

    出院的日子來得很快,母親和我傻傻地說,真不希望病那麼快好起來。一別多年,母親說起文濤臉上還有初戀時的痕跡。後來文濤就和母親書信來往。再後來他們就相愛了。直到父親家人提親來了,母親才如夢初醒,她早就忘記自己有婆家的事情。那時母親說什麼也不同意。我姥爺是個很固執的人,也許他是軍人,做事很講原則,答應的事情很不再反悔。快結婚時母親找了個買嫁妝的藉口到城裡去見文濤。母親做了最壞的打算,想倆人私奔。文濤聽了母親的訴說很是傷心。他們第一次擁抱在一起,文濤吻去了母親臉上的淚痕。最後文濤說:回去吧我們能相愛就是緣分。來世我們再到一起。別傷害了你的父母。文濤淚眼濛濛,把母親護送回返家的車站,路上文濤看到一把漂亮的木梳,便買給了母親,說做禮物送給了我的母親。從此母親再也沒見過文濤。她只聽我姥爺說文濤畢業也沒回他的家鄉。下落不明。母親說到這已經淚流滿面了。母親讓我拿出那個木盒子,裡面有好幾把用紅頭繩扎著的頭髮,還有那把木梳子。母親說不要把這些帶到她的墳墓中去。她想讓文濤看看。也許沒機會了,也許他早已不在人世了。你如果有一天查詢到他的下落,即便他不在人世了就把這些燒在他的墓前。沒幾天母親就過世了。她永遠地離開了我,儘管我竭力挽留,卻無法留住她。她走得那麼安祥。

    我手捧著這些青絲與白髮,這些都是母親的相思發啊。這裡面有難忘的那一段情,這裡面寫滿了傷感,寫滿了思念。母親用了一生的時間來接受一個事實,用了一生的時間來埋葬她的初戀,埋葬她對文濤的思念。

    我帶著母親的夙願走向了尋找吳文濤的路。其實吳文濤老人並不難找,我透過母親留下的老地址找去,雖然他早就不在哪了,可是透過我的努力我還是打聽到了他的下落。讓我興奮的是他還健在。他是當地一位很有名的教授。他是一個卓爾不凡、熱情洋溢的老人。這是給我見到他最初的印象。我說明我是我母親的女兒時,他吃驚地望著我。我從他的表情看出來,他還沒有忘記我的母親。我向他講述我母親的遺囑時,我沒敢正視他,到最後我只是低著頭流著淚說她已經走了,已經走了,走了快半年了。吳文濤老人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我看到他的雙肩在顫抖,他極力控制自己不哭出聲來,但我能聽到從他從喉嚨發出的哽咽聲。我走過去想握一下老人家的手,但我沒有,我只是說您別太傷心了。我把母親留下的木盒放到他面前的窗臺上。我說這是我母親讓我交給您的東西。當他開啟木盒看到那把木梳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聲痛哭起來。我怕他老人家身體支撐不住,可我又無從勸說。他親吻著那些髮絲,老淚縱橫,還不停呼喊著我母親的名字。我輕輕地關了房門,走出了他家。

    後來吳文濤老人又聯絡到了我,向我講述了他一生的思念。

    吳文濤老人是在他父親過世後才調回家鄉的,那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他要照顧年邁孤單的母親。其實他畢業一直就生活在他完成學業的那座城市,也就是我們所在的城區。他說我母親結婚那天他在我們村口的土坡上坐了一宿,直到迎親的馬車從他身邊走過。那時我母親出嫁時坐的是父親趕的接媳婦的馬車。他說那段時間只要有空他就到我們村的公路上溜達。有時也會碰到母親從他身邊走過,他在暗處都是儘量迴避。他說遠遠地欣賞,也是快樂和幸福的,一些無法抹去的鏡頭永遠生長在他坦蕩的心靈。聽著他的訴說,我彷彿也在遠遠的欣賞著那默默無聲的,不及結果的,無貪婪之心的真誠和善良,我也從深深的心底探究到他的為人和修養。他能以無私的寬厚的心,對待美麗的得失,那是靈魂的徹悟和超脫。吳文濤老人一直沒有結婚。當他說到此事的時候,我吃驚地望著他,我用我的手輕輕地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我想安慰他的心靈,可我又能說些什麼。許久,我才說出一句:吳伯伯您太苦了。他看看我說:不,我很幸福!默默的關注她,而不打擾她的生活,小心翼翼地守著自己的一份深情,關注著你們的一切一切。遠遠的欣賞,是快樂和幸福的,我也知道你的母親也一直思念著我,因為我能感覺得到。思念對一個人是有慣性的,是沒有刻意的心靈相通。逝去的歲月裡,依然留有我們心靈的痕跡,點點滴滴,歷歷眼前。穿過歲月的迷霧,結束了一個夢的童話。煙雨紅塵,漸漸流連於清逸裡的那縷幽香。每次想她的時候都會摒住呼吸,靜靜的聆聽心與心的對話……

    這段感情,留在了他們心底的深處。這就足夠了。我這樣想著。愛是什麼?其實我很難說清楚,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明確的答案,每段時間都有每段時間的心靈感受。愛不是感激,不是同情,不是佔有,不是利用;愛是守候,是等待,是付出,是思念……一個人要真正明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愛是一種不由自主對對方的熱情,愛是一種對對方沒有理由的付出,愛是一種不顧一切對對方的呵護,真正的愛不是說的,而是在生活裡默默付出後的肯定。

    母親的一生值不值得,現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愛一直在她的心中。

    夜靜闌珊,毫無倦意,開啟思緒,思念遠方天堂的母親!她的相片就掛在對面的牆上,隔斷我們母女的只是一塊玻璃。今夜,我只想輕聲的呼喚:媽媽,您在他鄉還好麼?為您了卻一樁夙願,作為女兒,我的內心感到特別得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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