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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聊齋志異》中寫人狐相戀,總是從才子佳人驚鴻一瞥的邂逅中寫起,但是《阿繡》的故事,卻大有不同。雖然《阿繡》也是寫人狐相戀,但是開篇,卻是從海州劉子固迷戀雜貨鋪的人間少女阿繡開始的。

    為了更好地敘述而不是直接翻譯原文,我將故事人為地分為三段,每一段取一個我認為貼切的題目(原文並沒有分段),後面又加上了自己的一些短評,希望與讀者交流,也希望大家對這個很美的愛情故事,能有更深刻的印象。

    一、人生最美是初見

    話說,海州劉子固去蓋州看望自己的舅舅,偶然在一個雜貨鋪中見到了一個豔麗無雙的少女,於是一見鍾情,瞞著舅父,偷偷來到鋪子裡,假裝買扇子。

    這個少女便是阿繡。但阿繡對劉子固開始很冷淡,自己走了,然後讓父親來招呼劉子固,劉子固很沮喪,裝模作樣一番,離開了,但又不捨,於是遠遠地又看,結果阿繡又回來,劉子固也因此又忍不住回來。

    少女又要喊自己的父親,但是劉子固制止,說,無論要多少價都不還口,阿繡果然要了一個高價,劉子固爽快地給錢。

    第二天,劉子固又來。或許是阿繡感受到了劉子固的情意,當劉子固故技重施時,阿繡卻把他叫住並把錢退給了他,而且還“舌舐紙包”,有意無意之間,表現了自己的女性魅力,這下劉子固更加魂飛魄散。

    兩人漸漸熟悉,每次劉子固來買東西,阿繡包東西后便用舌舐紙粘合,兩人因此種下了情根。

    這些可以說是故事的第一段。

    短評:《阿繡》的開篇,其實化用了劉義慶的筆記小說《買粉兒》,但是在蒲松齡潤色之下,已經成為一個惟妙惟肖的故事,將小兒女情竇初開的那種美好,描寫得淋漓盡致,尤其是阿繡“以舌舐黏之”的細節,令人想入非非,也帶給人極其美好的遐想,當然,蒲松齡並非變態,而是想利用這一細節,表現劉子固的痴情——劉子固後來拿著這個紙包,經常在無人時拿出來看,故事結尾,又提起這個紙包,可見其穿針引線的作用——和少女對情郎的小騷動與“小手段”。

    二、假作真時真亦假

    為了找到阿繡,劉子固來到復州,在復州,他果然遇到了阿繡。

    但是,這個阿繡,卻與之前雜貨鋪的阿繡不同,這個阿繡,完全沒有了少女的羞澀,不僅直接告訴劉子固相會的地點,而且住在一起時,也是溫情款款,顛鸞倒鳳,“不可言喻”,沉浸在愛情甜蜜中的劉子固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同,但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劉子固的僕人,發現了貓膩,“焉有數年之衣。尚未易者?且其面色過白,兩頰少瘦,笑處無微渦,不如阿繡美”,這十有八九是個鬼魅,劉子固醒悟後驚慌失色,與僕人密謀,如何用利器殺了阿繡。

    然後,這個阿繡早已經發現了端倪,直接制止了劉子固和僕人的行為,劉子固自以為要死,但誰知這個阿繡把盞之後,便離開了,而且還說:“我且去,待花燭後,再與新婦較優劣也”。

    短評:劉子固遇到的,自然是狐,但這個狐對劉子固毫無惡意,她不僅溫柔款款,而且知古通今,劉子固要殺她,她卻沒有任何生氣的意思,而且還在後面,留下伏筆,要在劉子固的新婚之夜,來與真阿繡一比美貌的高下,這暗示了劉子固和阿繡還有一段姻緣。

    三、此情可待成追憶

    劉子固等待真阿繡,可是廣寧卻發生兵亂,逃亡途中,劉子固居然又在海州遇到了真阿繡,難道是真有前世的姻緣?但其實,真阿繡是被假阿繡狐女帶來的,她成全了劉子固和阿繡的愛情!

    等劉子固知曉真相後,十分感動,對狐女也十分感激。劉子固回家,還向阿繡展示了當年那個紙包,經歷了數年坎坷,他和真阿繡,終於有情人成眷屬。

    洞房花燭夜,狐女果然實踐了自己的諾言,來與“新婦”比較美貌,結果全家都無法分辨到底哪一個阿繡是真的,哪一個是假的,到最後,還是劉子固分辨了出來,並向狐女拜謝,原來,真阿繡笑起來,有一個淺淺的酒窩,狐女知道,自己比不上真阿繡,所以便翩然離開了。

    如果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那會給讀者留下無限謎團,比如,狐女為何非要化成阿繡的樣貌?她為什麼那麼執著和阿繡比美呢?

    故事最後,蒲松齡終於揭開了謎底,原來,少女阿繡前世也是狐,兩人當年因愛慕西王母,便仿效她,幻化成了一對相貌相似的“雙胞胎”,但妹妹阿繡略勝一籌,後來阿繡轉至人間,狐女姐姐心有不甘,還要來和妹妹比美,但她又感動劉子固對阿繡的愛情,所以便成全了他們。

    但狐女姐姐頑皮大方,性格上更令人喜愛。她在最後,還不忘奚落劉子固一把,以假亂真,嘲笑劉子固“君亦皮相者也”,最後還幫劉子固家處理家事,三年後,才飄然離去,再不復來。

    短評:狐女對阿繡和劉子固兩人真是極好,倘若,她在兵亂中,沒有救下真阿繡,只需要袖手旁觀,真阿繡便必死無疑,可是狐女並沒有這樣做,而是救下了她,還將其送到愛慕他的情郎手中,這種成全別人的高尚,讓人無比佩服。

    而與妹妹比美,從前世比到今生,一直念念不忘,可當真的分出高下的時候,她並沒有生氣,反而大度之極,狐女大方又頑皮的性格,更給人念念不忘之感,所以很多人,不羨慕劉子固擁有真阿繡,而羨慕能遇到一個狐女那樣的知己。

    四、結束

    《阿繡》的故事,的確是很特別的。以往寫狐女與書生相戀,大多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是《阿繡》中的狐女,卻犧牲了自己,成全了別人,她也是喜歡劉子固的,但是她知道自己比不上阿繡,也比不上阿繡在劉子固心目中的地位,所以選擇成全兩人,自己退出。

    《阿繡》似乎有一個圓滿的結局,劉子固和阿繡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是,卻永遠留下了狐女的遺憾,或許她的性格很快便不介懷了,但卻令讀者無限嘆息。

    當你喜歡上一個人,而那個人卻告訴你,你永遠也比上他/她心目中的另一個人時,你會如何選擇?應該怎麼辦呢?這或許便是蒲松齡留給後人的思考題,而《阿繡》的故事,則是其中的一個答案,這個答案,令人感動,愛的極致便是美的極致,很多人羨慕劉子固,不是因為他有阿繡,而是因為他曾經與狐女有過那樣驚鴻一瞥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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