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覆列表
  • 1 # 使用者7529483880463

    法國社會心理學家古斯塔夫・勒龐(Gustave Le Bon)的《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就是這類書中的代表。僅2016年前9個月,就至少有譯林出版社、北京大學出版社、人民郵電出版社、北京聯合出版公司、北京工業大學出版社、現代出版社推出了新版的《烏合之眾》,令人眼花繚亂。

    《烏合之眾》在中國備受追捧是很容易理解的現象:我們曾經經歷那群體狂熱的年代,至今也依然時常見證“暴民”的破壞性,對群體的瘋狂非理性有著切膚之痛。而勒龐對群體狂熱給出的診斷又非常簡單直接,沒有理解上的門檻和障礙:個體的人是理性的,一旦到了集體裡面,就喪失了理性,“不善推理,卻急於行動”,“誇大自己的感情”,“只會被極端感情所打動”……這些簡潔而堅定的判斷,讓人們可以迅速拿來解釋身邊的現象,易學易用。

    然而很遺憾的是,西方學界最近百年來對群體行為的研究,早已拋棄了勒龐的理論。可以說,勒龐在今天的主流社會心理學中並不佔據一席之地。用聖母大學社會學教授Daniel J. Myers在一篇論文(The Diffusion of Collective Violence: Infectiousness, Susceptibility, and Mass Media Networks)中的話來說,勒龐式的群體觀念已經被後來的學者們徹底駁斥了(“have been thoroughly debunked”)。Myers本人的研究重點即是社會運動和集體行動中的擴散模式。

    其實仔細想想便很容易發現勒龐理論中的粗糙乃至不合理之處。當我們從個體走進集體,真的就會發生從理性到非理性的轉變嗎?這種突然的轉變未免過於神奇?回想我們置身集體的時刻,真的成了喪失了頭腦、任人擺佈的木偶嗎?這種理性-瘋狂的二分法,未免過於絕對?

    和勒龐同一時代的,還有另一位法國心理學家,他對於群體行為的研究長期被學界遺忘,在公眾中更是毫無知名度。但是近十年來,他的作品被學界重新挖掘出來。今天的教授們驚訝地發現:原來他在一百多年前提出的洞見,在今天依然能帶來重大的啟發。

    他的名字是加布裡埃爾・塔爾德(Gabriel Tarde)。塔爾德和勒龐都生活在19世紀末期的法國,當時社會正經歷著巨大的變化和動盪:1870年建立的第三共和國牢固確立了(男性公民的)普選權,1882年銀行和股票市場崩潰,1892年發生權錢勾結的“巴拿馬醜聞”,法德關係依然緊張,炸彈襲擊和刺殺事件也屢有發生。整個社會籠罩在一種空前活躍,但又惶惶不安的氣氛之中,社會情緒變得衝動、暴躁。

    塔爾德和勒龐都在觀察這個動盪社會中風起雲湧的群體行動。但是,和勒龐把人群叫做“烏合之眾”、“群氓”(crowd)不同,塔爾德將人群叫做“公眾”(public)。

    19世紀末,法國頒佈的新聞法案讓一大批面向普通大眾的報紙得以誕生。世紀之交時,最大的報紙發行量已經超過百萬。有了報紙,民眾雖然可能住在相距很遠的地方,但卻享有了同樣的資訊,有了共同的知識基礎,這讓他們可以無障礙地對話,可以分享同樣的參與熱情,這也就促使各類群體運動不斷髮生。

    所以,塔爾德認為,當時法國所見證的並不是群氓時代的到來,而是公眾時代的到來。民眾是被建立在共同資訊基礎上的對話聯絡在一起的。他們並非一旦置身集體就愚不可及、只懂跟隨,而是具備自己的判斷力和反思精神,可以和他人進行有效的互動。

    互動的妙處在於:當一個人是孤立狀態時,他往往只考慮自己。而當和其他人對話時,則往往能走出自我中心,考慮他人的感受。在群體之中時,我們真的都是沉浸在情緒中、不顧及他人的人嗎?或者,群體中的我們其實依然在進行個體之間的互動?

    塔爾德的觀點在社交媒體時代尤其具有啟發意義:我們每個人在一次次的轉發、點贊、評論中,切切實實參與了對話,這些對話讓網路上的公眾群體形成。透過勒龐和塔爾德的不同觀點,我們也可以思考網際網路上的“烏合之眾”現象。當越來越多的“暴民”、“噴子”出現時,是將他們簡單歸類為“群氓”,還是承認他們的主體性,研究他們所共享的資訊、共同的身份認同,進而試圖去理解他們的互動行為?這種不同的理解方式,會影響我們採用不同的行為方式:是無視、批評那些“群氓”,還是嘗試開啟對話,在互動中影響對方?

    事實上,勒龐觀點的危險之處正在於:他會導向一種對民眾的蔑視和不信任,對“控制盲流”等威權政策的支援。而塔爾德則展現了另一種可能性:透過提高資訊質量,透過促進對話質量,獲得更好的公眾群體。

    遺憾的是,和勒龐的作品在市面上大行其道不同,我們幾乎找不到塔爾德的作品。期待有出版社把對勒龐的熱情分一點點給塔爾德,讓中國讀者獲得勒龐之外的另一種更值得聽取的聲音。

  • 中秋節和大豐收的關聯?
  • 同學聚會後離別傷感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