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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紐西蘭陳老師

    在中國、澳洲、紐西蘭、英國做了十來年大學老師,帶過的本科生碩士生博士生人次加起來幾千人。非常想回答這個問題。

    先說下老師會真的覺得所有學生都一樣嗎?當然不會,老師也是人也有喜怒哀樂和偏好。

    (去年帶過的一批很喜歡的碩士生)

    (在英國教書時跟同事參加學生的畢業典禮)

    我喜歡的學生要具備這些條件:三觀正、吃得了苦、聽得進意見。

    1. 三觀正

    我知道這個世界很殘酷,很現實,我們在成長中被削去稜角,不得不對現實妥協,變得圓滑。但是一個人至少在學生時期還是應該要有些骨氣、有些擔當、誠實正直而堅強。在澳洲新南威爾士大學讀博時我帶了很多課,教過很多三觀很正的孩子。很多很多漂亮的女孩子,認真學習,課餘時間外面勤勞打工,獨立又能幹,根本沒有歪門邪道的東西。記得有個孩子交作業的時候來我辦公室找到我,一臉歉意,說自己因為外面上班回來晚了列印好作業交到作業箱晚了幾分鐘,向我表示歉意。然而其實晚交那幾分鐘根本沒人知道。這樣誠實正直的孩子畢業以後的發展沒有一個差的。有時候因為論文觀點的事情跟學生爭得面紅耳赤,但心裡面對他們卻喜歡得不得了。為了心中的正確而堅持,不怕跟老師爭論,這樣的學生又怎麼會差呢?這些三觀正的孩子大多都有很Sunny正能量的生活態度,讓人禁不住地喜歡。

    (英國帶過的可愛的本科大一學生,現在都畢業工作了)

    而也有些學生三觀很歪。比如寫作業、考試找槍手(英文叫做Ghost writer)的;寫作業寫論文不是為了學習而是為了分數或者其他的;功課沒做不去做卻來求情的;莫名其妙地自來熟的……在英國教書時發現當地的代寫已經無法無天的地步。作業論文都明碼標價,很多孩子來上學,到處玩也不學習,家裡有錢就找代寫,最後課程混個過。所有同僚對此都深惡痛絕。我們辛辛苦苦地準備教學、培養學生,那麼好的學習機會卻不珍惜,混過了就完,殊不知多少孩子想有這樣的學習機會都沒有。曾經在某個活動接觸到一個打零工(類似服務生)的孩子,十八九歲,聊了聊天發現很有潛力怎麼不去上大學?孩子憨厚地笑笑說哪有那個條件。一畢業就背一堆債(學生貸款)還不如先好好工作幾年攢夠了錢再學習。而往往這些經歷社會的辛苦打磨的孩子,在回到學校學習時更瞭解學習機會的寶貴,學習的態度非常端正,求知若渴。而另一邊看著那些花著父母錢到處玩、荒廢人生的孩子,真的覺得可惜。

    在英國帶過一個碩士生的畢業論文,開題時清清楚楚教導他每週要做什麼、要寫什麼,文獻綜述定期交、學習心得定期彙報。結果什麼都不做,哪天在學校甚至在不在英國都不知道。快到論文截止時間突然交上來一個東西,寫的一塌糊塗啥也不是。我就問我讓你做的事情做了嗎?說做了。我問那你應該交的東西呢?說時間來不及了就直接幫我看論文吧。很無奈但是還想幫他,於是提了一堆意見,基本意思是要重寫重新按要求做。結果令我無語的是,什麼也不做,卻臨時買了機票從國內飛過來跑到我面前哭。。。一個二十幾歲的大男人,我都覺得丟人。作為一個學生,該寫論文不寫、該做功課不做,花那麼多冤枉錢來回跑就為了給我看你委屈的表情嗎?

    作為一個有十多年帶學生經驗的資深老師(哈哈得瑟下),帶學生論文的第一次會面,前三分鐘就能知道這個學生好不好帶。有不少學生一副愁容“哎呀一萬多英文字的論文可怎麼填啊”,你就知道這類學生很可能來混的。因為真正做了很紮實的文獻工作、實證研究、認真討論和總結的學生並不會真正認真地擔心這種問題。人其實是蠻自戀的生物,做了那麼多事,怎麼可能說不出來講不出來?說不出來講不出來要湊字數的,基本都是沒有內容的。

    還有些人來讀書,就是為了移民的。移民的方法方式有千千萬,當然可以選擇讀書留下這條路。但既然選擇這條路,不是應該好好學習然後憑實力留下嗎?但有太多案例,學生不上課、不好好寫論文、找槍手,然後自己偷偷出去打工做買賣。搞不清楚他們到底是來學習?來賺錢?來尋找留下的機會?來玩?往往是什麼都想要,什麼都得不到。目的不純,何必來純淨的校園呢?

    前兩天本地的學者聯合會舉辦春節慶祝活動,不知道怎麼混進來一個大一的小屁孩兒。到處問“哎你是老師嗎?教什麼?”沒有禮貌也沒有教養。問到了要教自己的老師就不要臉地跟人家要聯絡方式,說“哎既然認識了這門課給我個高分吧”。我只能感慨他運氣好,不是我的學生。。。

    2.吃得了苦

    我親愛的外公在世的時候經常這樣教導我、我的高中物理競賽恩師也經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不怕苦吃苦半輩子;怕吃苦吃苦一輩子。”意思是不怕苦的話人生總會越來越好,有一天就不用那麼苦了。而怕吃苦的人一輩子碌碌無為,反而可能擺脫不了吃苦的命運。當然這話是對我這樣的普通人家的孩子而言,家裡有礦的根本不理會這些。但作為一個吃苦努力走到今天有感同身受的老師,我還是會特別喜歡那些吃得了苦的孩子們。澳洲、英國、紐西蘭上大學的孩子並不是每個都有家庭的全力支援。很多孩子都是十八歲開始就搬離父母、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上大學的話也是自己賺錢交學費,或者不得不揹負學生貸款,一畢業就先欠一屁股債。而回想我自己當年根本做不到,剛上大學完全沒有自立能力。想想這些孩子一邊要刻苦讀書學習、一邊要每天想著怎麼打工賺錢養活自己,壓力不可謂不大。但很多孩子都心存Sunny、樂觀堅強。

    在澳洲的時候有一年給研究生一門課帶討論班,由於很多學生都要打工工作所以時間安排在晚上。七點半到九點的課,大家都上了一天班又來上課都顯得很疲憊。但是在大家熱火朝天地課題討論時,我瞟到一個學生的日曆安排,完全被震驚到,——從週一到週日滿滿的安排!每天的事務從早上七點開始到夜裡十二點,除去吃飯睡覺每天的空檔不超過一個小時。就這樣還在往滿滿的日程裡努力新增小組討論的時間。

    因為了解學生的不容易,我在招收助研和助教的時候都努力優先考慮自己的學生。而在面試他們時,聊到報酬在他們眼中能否看到光亮是我選擇很重要的依據。一個小時20刀的報酬真的不高,但吃過苦的學生知道拿到這些錢有多不容易,眼中總是能看到興奮和感激。

    舉的這些正面例子少有中國學生,反例卻比比皆是。養尊處優的學生哪兒都有,就如同三觀不正的學生也是哪兒都有。但從我個人接觸來看還是中國來的學生居多。並沒有歧視的意思,只是見過的反例太多。當然也接觸過能吃苦很能幹的中國學生。

    學院跟浙江工商大學有戰略合作,每年二月都有浙工商的學生來我們學院做短期交流訪問。2017年的交流由我負責。為了讓學生多接觸些平時接觸不到的,我沒有像往年那樣安排很多教室內授課,而是帶學生們訪問市政府和很多機構企業,讓他們在現實中學習思考,並要求他們根據一些預設的課題準備解決方案,如“如何改善基督城遊客體驗”、“如何提升政府部門辦事效率”等。這些公共管理學院的學生們在每天滿滿的日程安排之外,擠出很多時間思考和討論,用心準備,最後用英文匯報成果。

    彙報當天學院很多同事和本校都參加了,並被學生的工作質量震撼到。他們完全沒想到

    在短短的時間內,來訪的同學們可以做出這麼多深入有趣又有價值的工作。

    (2017年帶過的浙工商的訪問學生)

    這些孩子們肯吃苦、能吃苦、又都有不服輸的勁兒。這樣的學生哪個老師不喜歡?

    還有一個在紐西蘭跟我做論文的中國學生,文文靜靜的女孩子,被安排做一個非常難做的題目,——幫一個醫療助手電商平臺做市場調查,瞭解紐西蘭境內藥店和診所的臨時崗位空缺需求。這個題目的難點在於:1.題目很大;2.需要很多資源;3.要到處跑。我看到這個題目的時候就覺得合作單位有點噁心,把這種題目丟給我們的學生,因為這樣的課題如果找市場調研公司來做是要收很多錢的,也至少要有一個團隊的工作量。可我的學生既不推辭也不牴觸。一兩個月下來自己跑了基督城大部分的藥店,還在周邊跑了很多地方。開會的時候我問她:“這樣沒人介紹硬進去著人家問問題是不是特別難?”她也只是笑笑說“確實不容易”。簡單的幾個字後面,不知道隱含了多少汗水和辛勞。最後論文寫完,幾位評審老師一致同意給了一個接近滿分的分數。這樣的學生哪個老師不喜歡?

    3. 聽得進意見

    毫不懷疑很多學生是很有主見的,而且帶的學生年輕一代越來越自信。這是好事,但也有負面影響,比如有些學生就很難聽得進去意見。作為一個老師,當然希望把自己的經驗傳授給學生,讓他們少走彎路、多領會更有用的內容。但一旦學生自己想法太多(可能是太自負、也可能是有其他想法),就很容易聽不進去意見。

    能聽進去意見的,即便不能馬上領會,也會先按照老師的要求去做。比如做一篇文獻的綜述,我有特定的一套總結辦法和彙報流程,學生按著做了有諸多好處,比如方便管理、方便未來回來檢索、使得總結更結構化清晰化。這些在做的多了以後會很快轉變成為優勢。別人讀十篇文獻的時間,我的學生可能可以讀二十篇。然而這個方法開始是有點很麻煩的,我有些學生就懶得做。甚至,他們壓根就沒打算自己寫,就更不會做。那麼學生在最後要總結文獻的時候,其實就是看著別人的照葫蘆畫瓢,文獻根本就沒有總結,只是在複製貼上。我有一個德國的學生,自己非常有想法,但是在我要求他按照我的方法做文獻綜述時,一點怨言也沒有。他會問為什麼要這樣,好處壞處是什麼,我也會細心解釋。解釋清楚了他就認真去做。最後他的論文自然拿到了優秀的成績,但更重要的是,他能夠克服自己的抗拒來聽取意見。這在人生中都是寶貴的經驗。

    (英國帶過的碩士)

    而聽不進去意見的,也往往交流的時候天馬行空滅天滅地,真做起事情寫起論文來就啞火了,什麼都做不好。有些學生在交流的時候各種抗拒,從老師的經驗我清楚地知道,他們不是不明白要做什麼,就是覺得麻煩。可來做學生,卻不做學生該做的事情,你為什麼要來呢?難道只為了那張文憑紙?還是後面的移民機會?

    記得有個完全沒有營銷背景的論文學生想做某個題目,我清清楚楚地說:“某某書一定要完整地看,你不看,營銷語言不懂、營銷邏輯不通、這個題目你也沒有基礎,論文是不是做不好,而是根本做不了。”可學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就是沒有讀這本書,弄得我後面的指導工作根本進行不下去。比如我讓她寫一封簡短的郵件用一兩句話介紹她的題目是什麼,結果東抄西抄發了一堆根本看不懂的東西,甚至裡面連基本的“分析”、“定義”這些英語的概念都搞不清楚。最後的結果自然是悲慘的,既浪費了我的大量時間,也浪費了她自己的大量時間。

    類似還有個學生在做一個題目,我說這一篇英文文章必須讀懂讀透,按我的要求寫一篇總結過來再說其他事情。結果一天兩天一週兩週就是不寫,快到規定交論文時間了又著急了來找我說“哎呀老師快幫幫我”。我的態度非常明確:

    “這篇文章你必須要讀,想做這個題目是繞不過的。不讀明白後面做什麼根本就沒有意義。我的指導意見清楚明白,讀完再說其他事。你不做,是你自己對自己不付責任。我也沒辦法替你做你該做的事。”

    老師不會平白無故地給意見。有些事情難做也要你去做,並不是故意刁難你,而是本來就應該要做這麼多。你不想做,何必來讀書?

    所以總結起來,三觀正、吃得了苦、聽得進意見,其實說到底是一個意思。有這三種特點的也往往是同一撥學生。他們主意正、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知道自己為了得到需要做到什麼。他們不怕苦、不抱怨、不退縮、不放棄。他們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面對困難勇敢前行。對於他們,我往往會特別特別偏心、特別特別寬容。偏心是因為我明白他們的不容易,寬容是因為他們做的真的足夠好不需要我做太多。

    每個老師喜歡的學生自然不一樣,老師也不能做到絕對的公平。從效率上來說,如果不是我喜歡的這一類的學生,我付出太多時間都是被浪費掉的。誰的時間和精力都不是無限的,誰也都會願意把它們付出給更值得付出的人。有些學生給他們很難的課題,他們會花很多時間精力自己研究,直到實在需要幫忙時才會向我求助,這樣的學生我會在旁邊替他們著急,恨不得早點主動提供建議和意見。而也有些學生明明是很簡單但必須要做的工作,懶、或者投機取巧、或者心猿意馬,整天來找老師,浪費老師的時間來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講述同一些基本的道理。這樣的學生我真的會覺得很浪費時間。因為他們並不是真的來求助,而是再找機會推卸自己的責任。

    廢話了這麼多,作為一個老師,沒有誰會怕學生超越自己,只會更高興。教過的學生有出息,即便你以後跟我再無瓜葛、即便你討厭我、即便你不記得我,我都會替你開心。所以要讓我喜歡,要讓你的老師喜歡,並不在乎你是外向還是內向,你只需要做很基本的一些就夠了,——

    有正確的價值觀、

    正直誠實、

    踏踏實實、

    虛心勤奮。

    希望你能成為每一個老師都喜歡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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