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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敘永萬學寬

    小黃傘搖擺在泥濘小路上,雨滴順流而下,漫延至小黃傘的邊緣,掉落在髮梢上,您搖擺的身影走在歲月的信箋上——

    揹著我,走了很遠很遠……

    曾經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狗尾巴草盪漾在秋日的芳香中,金黃色麥子的馥郁麥香傳遍鄉間的每一個角落。歲月中有那樣一頁記憶,淡淡地又深深地存放在心靈的深處,不知某日翻出來的,只知道,我早已長大。

    小時候,第一次見到您,厚厚的頭髮,跟媽媽十分相似的眼眸,淺淺的微笑是埋藏在我心底最深層的問候。

    不認識您,只知道您叫“外婆”。我天天追在您的身後喊您“外婆外婆”。您將我帶到煤爐邊,擁著我的手,暖暖的、緊緊的。夜晚我因為水土不服發高燒,您將我背起,帶到村外的小診所。到如今,我仍記得那夜的風雨。

    去的路上我昏昏沉沉的,頭搭在您瘦弱的肩上。您手裡的那把小黃傘將雨水打在我的褲腳上,我不懂吱聲,依舊趴在那柔柔的肩膀上。雨滴落,節奏分明,像您沉重而有規律的腳步聲,一步兩步,三滴四滴,倒在您溫柔的臂膀,像夜行船找到愛的彼岸,在永遠的寧靜中睡著……

    夢裡,我跌跌撞撞,直至醒來才發現,是那條小路坑坑窪窪的,您緊緊託著我的大腿,邁過道道深溝淺壑。到了診所的小木門前,您放下我,向前敲了敲。夜已深沉,您害怕醫生已經歇息了,落在木板上的敲門聲很大很大。我躲在您的身後,探出一個小小的頭,很想問外婆:“您在幹嗎呀?”我不敢說出口,您還不是那個我理解中的“外婆”。

    直至您聽到醫生說要給我打針。記得那時您緊張得不得了,非說小孩子還小,就沒必要打針了,那麼痛,兩歲的小孩怎麼受得了。

    親愛的外婆,忘記告訴您了,我不怕。

    回家的路上,您一手託著我的屁股,一手為我撐著小黃傘,您溼溼的頭髮像天空的綿稠烏雲。我接過您手中的小黃傘,我想我一輩子都會愛您。

    外婆……

    漸變

    “唉,孩子……”

    當火車穿過條條隧道,走在回家的路上時,那通電話、那爽朗的笑聲讓人聽了有些心酸。我多想說:“外婆,別逞強。”

    在我七歲那年,您從二樓跌落下來,您不吭聲,沒給任何一個子女打電話。誰也不知道您摔斷了腰骨。媽媽說您總是那樣,怕麻煩別人,總是自己挑起大梁。在家裡,從來都是您說了算,從來都不會被別人看到自己脆弱受傷的一面,一直做著一個鐵娘子,默默地承受著歲月中的變故。而靜悄悄的,並不代表無人知曉。

    最終,大家還是知道了。您讓媽媽不要帶我回來看您,說那兒條件差,住宿環境不好,小村子裡的醫院沒有床位,可媽媽拗不過我。但是在醫院門口,我被姑婆帶走了。記得那天天黑得早,我沒有勇氣戰勝怕黑的恐懼爬上樓梯去看您。我一個人揹著藍色的小書包走在路上,不言不語。姑婆牽著我的手,可我的頭一直不停地轉過去轉回來,絲毫不知自己在期待什麼。期待您的出現,也許。可明明是知道您下不來的。

    燈光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拖至屋前的牆壁上,黑黑的、沉沉的,就連心也是墨色的。花敗了,我隨手將姑婆家的東西一砸,本以為因為表現不好,姑婆就會把我領回您身邊。不過是我想多了,我鬧著把姑婆家的每個房間都睡一遍,本以為姑婆會生氣,威脅我讓我回到醫院,睡在潮溼的地板上。不過是我又想多了,姑婆一再寬容我,其實我只是太想您了,外婆。

    我意識到您老了,不再是那個揹我去看病的年輕外婆。

    但是沒關係的,外婆,我會好好愛您的……

    而今

    孩子,外婆愛你……

    您離那個裝滿我童年回憶的村落越來越遠,我離開您身邊的時間也越來越久。華燈初上,燈紅酒綠,世界汪洋一片,煙火泛泛。路邊的小狗無人照看,自己曾經的田地也交由他人照看。我離開您,太久,太久……

    就像看到您撐著柺杖,才想起您去年在家中滑倒,摔斷了腿。若不是您的老同學勸您去醫院看看,說不定您又是隨便抹抹活絡油就過去了。您的頭上銀絲縷縷,您的身上傷痕累累。您再也沒有力氣提重物,因為您老了,需要休息了。看到您現在有些不平衡的身體,我總會自責一番,若有我陪在您的身旁,您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那樣的事了。

    我討厭您準確地記得我的生日,在我生日那天,給我打電話,然後只是說了一句兩句就掛了電話。而掛電話前,總是不忘叫我努力學習,爭氣點兒。

    明明很討厭,當生日快到之時,卻很期待聽到您的聲音。

    外婆。

    這份文字沉澱太久,這份愛沉澱太久。但我對您的愛還無法沉澱,這正是我愛的。

    外婆……

    評點 小作者語言的運用真是到了信手拈來的程度,簡單的開頭就把人帶到一個創設的情境中來,語言極簡極美,畫面感極強。多處的景、情、人一體化,沒有任何刻意的痕跡,可以看出小作者的語言運用能力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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