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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擼滷道場

    米開朗基羅·迪·洛多維科·博納羅蒂·西蒙尼

    Michealangelo di Lodovico Buonarroti Simoni

    名字太長,為節能減排,文中簡稱“老米”

    老米1475年生人,“70後硬骨頭”,熬到快九十歲才撒手,在平均壽齡只有三、四十歲的文藝復興時代,簡直就是老不死的藝術巨匠。倔強不屈,元氣足,臨死前一天還在狂敲雕像,側擊自己,死磕到底。

    一輩子效忠教廷,像個“修道士”“苦行僧”,把教皇給的差事做成了藝術。

    老米人設不止於此,繼續往下看。

    天降男神

    “藝術對於我是一種折磨,做壞了,我會痛不欲生,做好了,我會欣喜若狂;然而不管是哪種情況,藝術無時無刻不佔據著我的身心。”

    作為“文藝復興人”,老米不僅是一位畫家和雕塑家,還是一位建築師和備受尊敬的詩人。他認為自己的創造力是上天賦予,江湖人稱“神人”。在十四行詩中,他將藝術創作與上帝造人的行為等同起來。

    ▲《創造亞當》是米開朗基羅1511年至1512年創作的西斯廷禮拜堂天頂壁畫,是《創世紀》組畫的一部分,已然成為流行ICONE。

    老米幼年喪母,喝著石匠女兒的奶水長大,奶爸又是個石匠,從小耳濡目染,與石為伴。十三歲送入藝術坊當學徒,但他否認這段求學經歷,自認藝術是天成。▼

    後來進入“文藝復興金主爸爸”洛倫佐開辦的“美第奇家族精英學院”接受古典訓練,廣結人脈、閱讀人文經典、觀摩藝術藏品、開蒙長眼,打下了厚實的美學基礎。遠遠超過當時的能工巧匠,日後成為與達芬奇並肩的大師。

    ▲ 美第奇家族掌門人洛倫佐和精英學院的師生們坐而論道,談笑風生。

    ▲洛倫佐與家人拜訪藝術家波提切利工作室。

    ▲ 米開朗基羅向洛倫佐展示自己的習作《農牧神》。

    當時的美第奇家族學院裡,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全是名人聖賢,貴族子弟。老米“屌絲逆襲”,才華橫溢,桀驁不馴,脾氣暴躁,常與人爭鬥,據傳鼻樑還被同性戀人打斷過,以至拉低了本身就不俊朗的顏值,後世看到的是美顏過的老米。儘管其貌不揚、性格古怪,但還是憑實力在美第奇家族的加持下封神。

    復古與顛覆

    ▲米開朗基羅1491年完成的第一件浮雕作品,《階梯聖母》。出手就接地氣,像是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市井一角,瑪利亞懷抱小耶穌望向遠方,天使頑童環繞身旁。

    老米十七歲時,以古希臘神話“人馬獸”的故事創作,他給自己的一生定了基調,不只是完善技巧,而是對人性的深刻洞察。浮雕裡的人海,相互牽連糾纏,像一層一層的波濤,洶湧翻騰,紅塵滾滾,生死愛恨。

    生命也許是不斷挑戰、搏鬥的過程。

    ▲《人馬之戰》, 約1491-1492, 佛羅倫薩博納羅蒂博物館藏, 84cm×90cm

    延續千年的中世紀宗教信仰,束縛壓抑了人的感官情慾,相關稽核嚴格,動不動就和諧封殺。愛沒問題,不能有性,情可以有,不能有欲。

    熬到文藝復興時期,大家憋壞了,看煩了,受夠了,人文主義思想廣泛傳播,自我意識開始覺醒。老米二十歲時接到富商委託創作《酒神》,由於是私人訂件,可以盡情自由發揮,不顧宗教禁忌。

    作品大膽歌頌人體,表現愛慾,向希臘美學致敬,宣告新的時代來臨。老米一生都在古希臘與基督教兩種截然不同的美學中糾結、徘徊,他渴望人的肉身自由,又乞求心靈昇華,這種矛盾是他創作的最大動力。

    ▲《酒神》,1497,佛羅倫薩巴傑羅美術館藏,高 2.03米。酒神巴克斯是希臘的狂歡之神,頭上掛滿葡萄,右手舉杯暢飲,腳下是依靠著他的牧神,這兩是神話中最放縱感官的享樂之神,被基督教視為淫慾異端。

    完成《酒神》之後,老米接到教會文宣訂單《聖殤》,剛放縱完就要收心,回到基督教信仰的美學中去,完成基督教經典題材聖母憐子像。

    雕像通體溫潤如玉,完美無瑕,一舉成名,足見其才份之高之大。

    ▲《聖殤》,大理石,1497-1499,梵蒂岡聖彼得大教堂藏, 174×195×69 cm

    偉大的母親是悲苦的,她預知捨身濟世的命運,比孩子先背上十字架。

    這是一個母性超越神性的妙齡少女,內心戲足,沒有誇張痛苦,販賣悲哀,而是極為剋制,隱忍,凝視懷中死去的孩子。

    人悲痛到了極致是沉默平靜的,那是一種崇高的尊嚴。

    但輿論爭執不休,按聖經記載,耶穌被釘十字架而死時,聖母已是中年婦女,教會覺得美顏過度,不像母子兩,像戀人,與基督教教義不符。

    老米想要重新詮釋聖母,回懟:“我不要你們覺得,我要我覺得,聖母是處女之身,聖潔之體,永不衰老,永葆青春。”

    後世還是有人看不慣,1972年,一個瘋子說自己是耶穌,這不是他媽,用大錘擊打雕像。聖母的左眼、脖子、鼻子、左臂散落四處,被遊客順手撿走。修復後,現在用防彈玻璃隔著看,預防再遭不測。

    ▲ 1972年5月21日的襲擊現場。

    北漂羅馬的老米,完成了《酒神》和《聖殤》,聲名鵲起,榮歸故里。佛羅倫薩已今非昔比,走向民主共和。老米正當青春,人生才剛開始,承接了市政公共雕像《大衛》,展現了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

    ▲ 《大衛》,1501-1504,佛羅倫薩美術學院藏 517cm×199cm

    象徵城邦精神的《大衛》石破天驚,用一件殘損大理石雕刻,工整完美,光滑聖潔,英氣逼人,神采奕奕,雕塑界的顏值擔當。

    所謂人的覺醒,生命的尊貴,原來可以這樣透過石頭展現出來。

    ▲ 老米用了四年完成大衛雕像,重達6噸。表現聖經中的猶太英雄大衛王準備迎戰巨人歌利亞。又是一次完美復古顛覆之作。

    大衛眼神篤定,全身肌肉緊張,青筋暴起,正準備一場生死搏鬥。老米把生命的動人和勝利的意義放在了輸贏之前,就是積蓄身體所有力量準備奮力一搏的時刻,輸贏已經意義不大。

    每次去佛羅倫薩美術學院,都會看到遊客聚集在大衛腳下,當著大衛面360度無死角移動自拍。五米多高的男人體,居高臨下,檢閱眾生,抬頭仰望就能看到巨大的屁股和嬌小的丁丁。

    經常我在正經場合,冒出不正經的念頭。自己好意思想,不好意思說。大衛應該是適齡成年男性,丁丁怎麼看也不符合正常比例。難道是沿襲古希臘羅馬遺風,肌肉濃墨重彩,丁丁逸筆草草。

    ▲ 上帝造的人類第一個男子亞當

    大衛不哭,老米對你已經很慷慨,很寫實了,在《創世紀》裡的亞當,描畫的丁丁更為節制,意思到了就收筆,忽略不計,抽象寫意。

    回到正題。

    米開朗基羅為教皇尤里烏斯二世陵墓計劃構思的草圖。

    老米不敢怠慢,親自前往卡拉拉挑選石料,一待就是半年。尋找,等待,構思,內心翻騰著各種形象,他要把沉睡在石頭中的人解放出來。

    ▲ 義大利卡拉拉(Carrara)是托斯卡納地區的一個城市,以開採白色大理石聞名古今。滿山的大理石從深山中開採出來,要乘著雨季河水滿漲被運出,全靠人力載著巨石前行,最終在藝術家手中凝固成藝術品。

    ▲ 自古羅馬時代,卡拉拉就是建築師和雕塑家最理想的石材原料供應地。質地堅硬,色澤純淨,溫潤高潔。對西方來說,卡拉拉大理石的發現就像東方發現了高嶺土。

    人紅是非多,教皇被慫恿,將熱情和金錢轉移到聖彼得大教堂的改造,老米憤而離去,又被教皇勒令請回,派去西斯廷禮拜堂畫天頂畫。無心之舉,解鎖了大師又一神力。

    老米並不擅繪,更傾心玩弄石頭。嫉賢妒能之人想看他出醜,他偏不,把教皇給的差事做成了偉大的藝術。

    起初本想組個團隊,交差了事,可一上手,停不下來,他辭退了所有助手,獨自一人閉門四年,開天闢地,在這巨大的天頂上,仰著頭,無休無止地畫了一長列姿態萬千的男男女女,如神一般創造了這宏偉曠世鉅作。

    ▲ 梵蒂岡西斯廷禮拜堂天頂溼壁畫《創世紀》,取材於舊約聖經的開頭部分,如一部大型交響曲,由九幅主題畫面和眾多和絃裝飾組成,多達343個人物形象,1508-1512,4093×1341 cm ,約500平方米。

    長時間仰望《創世紀》後,老米得了嚴重的頸椎病和眼疾,可還是迫不及待地回到心愛的石頭上。

    金主尤里烏斯二世去世後,繼任教皇命他繼續陵墓計劃,完成了《被縛的奴隸》和《垂死的奴隸》兩件雕像,本是作為陵墓裝飾用品,後來輾轉流傳被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看中收藏(就是把達芬奇連人帶作品一起收藏的法國皇帝)。

    ▲ 左《被縛的奴隸》,

    自尋煩惱,自作自受,自行解脫。

    ▲ 右《垂死的奴隸》,

    姿態妖豔、表情賤萌,不作不死。

    1513-1516,盧浮宮博物館藏,作品名字顯然不是老米取的,應該是屬於《囚》的系列作品,打破了古典對稱和均衡正規化,誇張了身體的律動。

    盛名好像越來越成為老米的負擔和痛苦。訂單接到手軟,“壓力山大”,都是惹不起的主。他內心在反抗,無以自拔,力圖從一切限制和禁錮中掙脫,得到更大的自由。

    這些奴隸彷彿進入解脫的臨終一瞬,臉上沒有一絲痛苦,反而給人一種很享受的感覺。

    無樂無苦,無喜無悲,好自在啊!

    自由與解脫

    藝術作品是狀態的流露,年齡一到,心境變化,狀態就不一樣。年輕的時候會炫技,對青春的炫耀,對結果的追崇。

    步入中年的老米關心的不只是技巧完美,還有潛藏在人性深處的複雜性和矛盾性。老米對人和生命有了更深沉的認識,他把技巧提高為一種思考,追求創作的過程。我想這個時候,老米一定理解達芬奇的未完成作品了。

    第一眼看到這組後世稱為《囚》的系列雕像,會想到的是:臥槽,這是什麼鬼?當代藝術?沒雕完?習作?玩壞了?弄殘了?

    ▲ 米開朗基羅未完成的四件《囚》1523 -

    這四件作品被後人命名為《青年》《巨人》《甦醒》《負重》,人體被石塊牢牢封住,努力扭動擺脫掙扎,像是要破石而出,可能人活著就是要承擔生命的重量。

    教皇陵墓計劃變成了持續工作,老米不斷思考嘗試,不斷打磨修改,把雕塑藝術帶入新的可能,創作了四件看似未完成的作品,沒有命名,沒有出售,沒有展示,一生伴隨,直到去世。

    老米大刀闊斧在石頭上劈出粗獷混沌、渾然大氣的造型。彷彿看到了生命在成長過程中的傷痕累累、斑斑駁駁。這是一個偉大的美學思考和風格轉變,大膽留白,給予世人更多的想象空間。作品已告完成,但餘緒未盡。

    這四件作品如今就擺放在大衛雕像正前方,可惜被世人忽視,都去圍觀顏值裸男,鮮有人注意到這四件重要作品。他們的美還需要更長的時間被世人理解和欣賞。

    這就相當於前衛先鋒藝術和不考慮票房的文藝片。《大衛》是做給大眾的,《囚》是留給自己的。

    審美不能總是停留在看的懂,畫的像,唱的高,彈的快…藝術提出問題,不給標準答案。藝術不難,但也沒那麼容易。

    ▲ 弗洛倫薩美術學院內部展廳

    也許“囚”這個漢字是命名這組雕像的最好名稱,人被關在一個牢籠裡,無論如何努力也掙脫不開。老米把自己放進去了,返璞歸真,沉穩古穆,人物呼之欲出,囚奴脫困,悲欣交集。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青年時期的老米就得到美第奇家族的賞識與栽培,名聲大噪。現在理應他為美第奇家族陵墓歌功頌德,為教皇陵墓永垂不朽,人情債是要還的。

    ▲ 歷時四十年完成的羅馬教皇尤里烏斯二世陵墓 1505-1545 如果把《囚》放進去確實不和諧,所以老米留給了自己和後世。

    老米活的夠長,熟悉美第奇家族的每一代領袖,從先輩的英明卓越到後代子嗣的平庸。他的洛倫佐陵墓雕像,被眾人吐槽。老米的著名反駁是:“一千年後沒人在乎他的長相, 但會驚歎於藝術家的高超技藝。”

    這話不假,如今成千上萬的遊客前往,不是為看洛倫佐,看教皇,全是衝著老米去的。這就相當於現在的明星推廣,網紅加持,流量帶貨。

    ▲ 佛羅倫薩美第奇家族禮拜堂,洛倫佐陵墓,以及《晨》與《暮》1519-1534,結合了建築、空間、雕刻最完整的作品。

    ▲ 佛羅倫薩美第奇家族禮拜堂,朱利亞諾陵墓,以及《晝》與《夜》1519-1533 畫友們肯定認識中間那個“小衛”,素描練習必備石膏頭像,就是從這尊雕塑上面擷取翻制的。

    十六世紀初期的歐洲並不太平,在經歷戰爭、饑荒、瘟疫、逃亡的恐懼後,老米回到羅馬,承接了西斯廷禮拜堂祭壇壁畫《最後的審判》,耗時六年多完成,舉世震驚。

    他仰望天頂,無限感慨,二十多年前繪製的《創世紀》依然燦爛絢麗。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達芬奇已經仙逝,拉斐爾也昇天封神,文藝復興三傑只剩下老米一人,無限荒涼,孤獨求敗,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末日審判》,1534-1541,約150平方米,梵蒂岡西斯廷禮拜堂巨型祭壇畫。大概意思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善惡終有報。人物總共多達四百人,場面巨大,值得玩味的細節很多,篇幅有限,難以一一盡數。

    年過六十的老米,似乎覺得自己也將等待神的最後審判。他把自己畫在作品中,一張空蕩皮肉,懸在天堂與地獄之間,這是在為藝術粉身碎骨,為信仰殉道嗎?

    大家可以辨認,這張人皮就是米開朗基羅。這是藝術史上藝術家留下的最屌簽名。

    其實我們現在看到的《末日審判》是和諧版,原版一絲不掛,老米認為衣服乃身外之物,人的肉身更接近聖潔。二十年後的教皇受不了了,覺得這末日審判不嚴肅,像是健身會所在澡堂辦年會,太過辣眼,勒令整改,請人畫上了遮羞布,不知後世會不會去除還原,推出高畫質無碼辣眼版。

    大師老矣 悲欣交集

    老米年事已高,越來越退隱避世,獨自面對自己,思考生命的意義。他寫下的詩篇和留下的作品表明了其內心的矛盾與不安,他在藝術創作中尋找救贖的可能。

    ▲ 老米二十三歲時完成的美顏版《哀悼基督》,花開花落,美如詩句,贏得舉世盛名。

    步入晚年衰老病痛時,重回青春主題,有了完全不同的解讀。作品大刀闊斧,未經打磨修飾,直面死亡的沉重與樸素。

    愛之深時,肌膚之親是有粘性的,貼著基督臉的聖母顯得面目模糊,像是被淚水哭花了臉頰。後方托住耶穌的聖徒很像老米自己的臉,凝視死亡,以客串角色的方式哀悼基督,刷存在感,還是為自己譜安魂曲、唱輓歌,我們不得而知。

    ▲ 這像是素顏版的《哀悼基督》,1547-1555,佛羅倫薩主教座堂博物館藏,高2.53米

    貫穿整個暮年,直到臨死前,老米都在創作哀悼耶穌,像是返老還童,他開始想念童年,想念自己的母親,缺少母愛的老米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期望母親的溫暖和支撐,他用作品再次重申母子不可分,藝術家和作品不可分。

    ▲ 《隆達尼尼哀悼像》,1552-1564,米蘭斯福爾扎城堡藏,高1.95米,未完成,老米的重複修改使雕塑還原成頑石,稚拙古樸,留給世人更多的想象空間。

    所以這件雕像只剩下耶穌和母親緊緊依偎在一起,隱約可見的輪廓,氣若游絲,無力但踏實。聖母的臉,被淚水模糊,沒有任何世俗的美麗可言,用盡全力支撐著耶穌垮下去的身體,努力攙扶,希望他能重新站立起來。

    作品中有兩種張力,一種是耶穌向下墜落的力,一種是聖母支撐向上升的力。此時無聲勝有聲,沉默中充滿了悲劇力量。

    老米大膽蔑視一切完美的古典藝術程式,不斷顛覆自己,尋找藝術新的可能。他克服了所處的時代,遠遠走在前面,甚至接近了當代雕塑的觀念。他的藝術高度無法迴避,難以超越。

    好的藝術,就如同生命本身,不是完美無缺,而是不斷超越修改的過程。

    據說米開朗基羅將許多成形的作品和草稿都毀了,這是他的自尊自潔,藝術在質,不在量。

    1564年2月17日,米開朗基羅結束了他近九十歲的藝術生涯。留下最後遺囑:

    “ 靈魂交由上天,身體還給大地,物質留給親人。”

    米開朗基羅棺槨,位於佛羅倫薩聖十字聖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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