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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成都載天。有人珥兩黃蛇、把兩黃蛇,名曰夸父。夸父不量力,欲追日景,逮之於禺谷。”……“渴欲得飲,飲於河渭,河渭不足,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

    ——《山海經·大荒北經/海外北經》

    夸父逐日是華夏神話中一個極其知名的片段。任何對華夏神話有所瞭解的人,應該都聽說過這個故事。

    在多有散亂的華夏神話之中,夸父逐日極為難得的保留了完整性——人物、地點、事件、起因、經過、結果,無一遺漏。同時,這個追逐太陽的巨人,在奔跑的途中疲憊、乾渴、倒下、死亡、化作茂密的桃林的過程,也給讀者帶來一種莫名的震撼和感動。正是這兩點,使得夸父逐日成為一條經久不衰、反覆傳誦的神話。

    但,夸父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追逐太陽?為什麼甘願承受那難以想象的炙烤與乾渴,卻仍然渴望著擁抱那天空中光輝奪目的光體?為什麼,又會在死後化作一片桃林呢?為什麼我們在閱讀這個有些莫名其妙的故事的時候,會感到心中油然而生出的一絲震撼與感動呢?

    就讓我們從這位逐日者的身份開始講起,將這段神話被隱藏的細節一一展露吧。

    夸父,這個被評價為“不量力”的巨人,並非是山林中的野人。相反,他有著顯赫高貴的血統——他的祖母,是一位令人敬畏、威力無窮的大女神:后土。(《山海經·大荒北經》)

    這位現在仍在道觀中享用供奉的大女神,乃是大地的化身。大地承載、哺育萬物,最終也將吞噬、埋葬萬物。被埋葬的生命腐爛瓦解,歸於泥土、沉積於地下,便就來到了這片由后土大神所掌管的幽都。

    幽,是漆黑無光的意思。大地母神的領域,正如“坤”卦所表述的那樣,是純陰性的——寒冷、黑暗、死寂。生者們畏懼這裡,不敢直呼其名,故而依照其特性稱其為“陰間”或“地府”。千萬年後,來自印度的閻羅與擴大了職權的泰山府君會成為這裡的主人。而在那時,后土則是這裡唯一的統治者。在這無光的幽都之中,不存在顏色之別,水、空氣、岩石、走獸、飛鳥以及徘徊著的亡者們……一切一切,都是漆黑一團。在這絕對的黑暗之中,亡者們沉睡著,遺忘了自己的身形、遺忘了自己的存在,與四周的黑暗融為一體,徹底地長眠了。(《漢畫藝術研究》)

    幽都是地下國度。但活人從地面上也可以走到幽都的地界——只要一直一直往北走就可以了。在前往幽都的旅途之中,天空的光明越來越晦暗、四周的氣溫越來越寒冷,直到漆黑到伸手不見五指、寒冷到血液都會凍結之際,便到達了幽都的邊界。

    這時候,切不可在往前走了。

    因為在幽都的入口處,會有一位名叫土伯的巨人守在幽都大門口。這個恐怖的巨人有著餓虎的頭顱、蠻牛的身體。他的三隻眼睛時刻掃視著這片黑暗的大地,只要發現誤入此地的移動的東西——無論是誤入此地的活物,還是想要逃走的死靈——就會毫不留情伸出巨手,將其碾成血泥,扔進身後那片絕對漆黑的幽都之中。(《楚辭·招魂》)

    北方就是如此可怕的地方,因此對於那時候的人來說,被放逐到北方簡直就是最可怕的刑罰,甚至要比被虎狼生吞活剝更加悽慘。(《詩經·小雅·巷伯》:“豺虎不食,投畀有北。”)

    而夸父,作為幽都之主后土的子嗣,自然也生活在北方。他所居住的地方,便是在北方那片昏暗寒冷的荒原當中,一座高聳的大山——成都載天。

    成都載天山,顧名思義,是承載著天空的高山。這並不是誇張的說法。在那個時候,天空與大地還沒有徹底分開,一座巨樹、一座高臺,都可能是通往天空的天梯,更何況是一座大山呢?

    這座上既然承載天空,想必會有星辰曖昧不明的光芒照耀,不至於像幽都那樣徹底漆黑。但是居住在這裡的夸父從未見過太陽。

    太陽有十個,全部都是有著金色羽毛、三隻足爪,渾身散發出無限光熱、無比美麗的烏鴉。他們是天空中最為耀眼的光體,是帝嚳大神與其妻羲和所生下的最為尊貴的兒子們。他們的名字,便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這十個兄弟每天會有一個飛上天空,因此他們的名字便成為了地上人們計數所用的詞,也就是“天干”。而人類的帝王們為了表現自己也像太陽一樣偉大,也都用這些太陽的名字為自己命名。(《神話哲學》)

    每一天,其中一位太陽就會從遠東海中那片永遠沸騰不息的暘谷中飛出,掠過東方的天空,翱翔於南方的天空,最終在西方的天空中沉入地下,在地下經歷一段休息後,再度回到暘谷。

    但他們從不會來北方。

    這片屬於亡者的陰性國土拒絕著太陽,而太陽們也厭惡這片寒冷、陰暗的大地。太陽們只有在飛行了一整天、筋疲力盡之後,才會不得不潛入大地下方稍作休息。他們會在此時收斂起自己的光輝,扎入地下世界中那片浩淼的水系——黃泉。這世上的水系是連線著的,他們沿著黃泉一直向東遊動就會回到暘谷。

    而夸父遇見太陽的時候,想必就是他來到祖母后土的國度遊玩的時候吧。他來到了地下世界幽都,將自己浸泡到了無邊無際的黃泉之中。寒冷刺骨的水對於一直生活在北地的夸父來說,並不是什麼難受的事情。他準備在這裡好好洗個澡,然後再繼續渾渾噩噩地渡過自己漫長的、幾乎永恆的生命。

    然後,事情變得有些意外了。

    浸泡著夸父的,冰冷漆黑的黃泉之水,突然開始升溫了。夸父岩石一樣的面板,第一次感到了溫暖。起初,夸父並沒有理解發生了什麼。但隨著水溫逐漸升高、甚至開始沸騰,發出滾滾蒸汽與咕嚕咕嚕的聲響,他發覺一種力量正在注入自己體內。他的血液開始加速流動、心臟開始砰然作響,他昏噩的腦海也逐漸明晰、靈動了起來。

    隨後,他看到了……一隻有著金色羽毛,三隻足爪,渾身被熾烈的光輝所籠罩著的鳥,自他眼前以無比高傲的姿態飛掠過去。

    剎那間,夸父的視野被太陽的強光灼成了一片潔白……

    夸父當時所身處的地方,乃是黃泉東部的蒙谷之浦,是太陽在飛行一日、潛入地下之後,自地下世界返回暘谷的必經之路。這片地區也就成了幽都中唯一一片可能看到太陽的領域。習慣了在黑暗中長眠的亡者們都已經無法再承受太陽的光和熱,本能上都會遠離此地。而不明就裡誤入此地的夸父,則成為了這片黑暗世界中極少數窺視到太陽之貌的人。

    等到夸父被日光晃花的雙眼恢復,太陽早已經遠去了。恢復了視覺的夸父反而又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但這漆黑不同以往——它似乎變得更加厚重、壓抑、空虛。夸父從未發覺黑暗竟是這樣的令人無法忍受。他呻吟、吼叫,擊打著石壁與水面,就是無從發洩心中油然而生的苦悶。終於,他躺在水中,感受到包裹著自己的身體的黃泉水逐漸冷卻。

    在那光照來的時候,自己與物的分界清晰可辨,他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自己的生命。但若那光消失,連同自己的一切又要在黑暗中混為一體。

    他已見到了光明,便不可能再安於黑暗。

    夸父期待著那隻三足烏會再一次回到這裡,將光帶過來。他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地等待著,懷著焦急、惶惑的心,生怕那金烏不會再來,這黑暗將永遠繼續。還好,一縷金光又從水中浮現,冰冷的黃泉再度沸騰起來。隨後,美麗的三足烏鴉拖著金光閃耀的雙翼自水中穿梭而過。

    夸父再度沐浴在熾熱的光明之中,再度從黑暗中解放。他感到無比的滿足與安寧。一直渾渾噩噩生活於黑暗中的他,此時此刻再度確認了自己生命的切實性。他感到自己就是為了這一刻而活著,為了純在光明之中才活著。

    但是這一刻卻又是多麼短暫啊?高傲的金烏根本不去理會這個黑暗世界中的巨人,頭也不回地直接朝著東方飛去,將夸父再度遺棄在黑暗之中。

    是的,過不了太久,太陽金烏就又會從這裡經過。但夸父卻越發無法忍受太陽走後所襲來的黑暗。在黑暗中,他無時無刻不在擔憂太陽不會再回來,這一次的等待將會永無絕期。他的擔憂和煩惱不斷醞釀、加劇。終於,在太陽出現在眼前之時,他也無法安寧了——太陽出現的時刻,就意味著太陽又將離去。那生命的溫暖掠過眼前的時間,實在是太短暫、太短暫了。而任憑他如何呼喊、哀求,那傲慢的金烏卻仍不會多停留哪怕一秒一瞬。

    苦惱,引發了夸父的思考。他原本如這片大地一樣昏暗不明的心智,已經在太陽的照射下啟迪了一絲光明。太陽不會因為他的哀求而停留,因為太陽是外物。但他可以憑藉自己意志站起來、可以移動、可以抓住手中的東西——因為他是他自己。

    那麼,為什麼要呆坐在這裡等待?為什麼要徒勞哀嘆?自己所想要的,不是近在眼前麼?為什麼不用這雙腿前進到他的身旁,為什麼不用這雙手將它緊緊抱入懷中?

    夸父的心中自發地燃燒起了一股熱,這熱隨即流遍他的四肢、全身。他屏住呼吸,潛伏在黃泉漆黑的水面下,等待著、等待著……

    光芒漸漸浮了上來——來了,終於來了!

    夸父大叫一聲,向著飛來的太陽猛撲過去。

    霎時間,整個幽都為之震動。高傲的太陽從未正眼看過那個痴愚的、僅像是岩石一樣呆坐著在黑暗中的巨人,因此也絕想不到他居然會朝著自己衝來——而且,他竟是那麼高大、那麼強悍、那麼迅捷。黃泉無底的深潭在他的踐踏下四處飛散,承載著大地的石壁晃動欲裂。太陽驚懼了,他奮力扇動翅膀飛遁而去。

    原本自地下透過的太陽,都是半睡半醒的,絲毫沒有拿出力氣加速飛行。即使那樣,夸父每日見到的太陽也是一瞬間便從眼前飛遠。而現在太陽爆發出原本的速度,自然毫無壓力地就將夸父甩到身後。巨人眼看著光輝就要從眼前遠去,黑暗再度從四周襲來,一種莫名的恐懼自心底爆發。他生於黑暗,當然不畏懼黑暗;他所畏懼的,是失去光明。

    更大的力量自他的雙腿爆發而出,他加速、加速,朝著那漸漸遠去的一絲光亮狂奔。隨後,他發現,那一絲光亮,真的在自己的奔跑下延續了更長的時間——只要他繼續追逐,那光明就不會消失。

    只要他繼續追逐!

    夸父產生了無限的激情和喜悅——自己的奔跑,真的可以留住那稍縱即逝的光。只要自己奔跑,自己所珍愛的光就不會消失。

    於是夸父繼續發力狂奔,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他感到自己肌肉的屈伸,感到骨骼的震動,感到血液的奔流與心臟的轟鳴。他追逐著眼前的光明,而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是的,他是夸父,他就是為了追逐這光明而存在!

    沸騰的暘谷突然爆開沖天的巨浪。剛剛飛行了一整天的太陽從暘谷中衝出,來不及休息便繼續向天空飛馳而去。其他九個太陽們吃了一驚,不清楚自己的兄弟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而未及他們細想,又一個更加強大的巨浪爆發了。一個通體漆黑的巨人嚎叫著,向著飛上東方天空的太陽追去了。

    夸父沒有看到其餘九個太陽,因為他的眼中只有一件事物。飛馳在他眼前的太陽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金色也變化為了鮮豔奪目的青色。但,這都無所謂——那是他所要追逐的東西,他想要緊緊擁抱、握在手中的東西,僅僅知道這就已經足夠了。

    大地上的萬物無不驚奇的發現,剛剛落下去沒多久的太陽,居然又升了起來。而且,他的身後竟然還跟著一個漆黑可怖的巨人。萬物剛剛被太陽之光照射,隨即又被著黑暗巨人所跨過。大地轟鳴、山巒崩碎,巨人的腳步一躍之間跨過無數山脈,而太陽也焦急的奔跑,掠過穹廬似的天空。

    太陽繼續飛馳,拼命往高空飛去,放射出惡毒火辣的光熱炙烤大地,希望就此將這個巨人逼退。這時太陽的光輝,豈是在地下黃泉中游過時可比擬的呢?夸父料想不到自己所要追逐的東西,其真面目居然是如此兇惡、酷烈,如此讓人難以靠近。他山嶽一般的身體也在這兇暴的光焰面前滾滾生煙、噼啪龜裂。他身體中陰性的能量在這烈陽的照射下不斷外洩,奔逃。他所追逐的太陽,對於他來說竟是最為相剋的苦毒。

    夸父痛苦地呼喊起來。他感到乾渴難耐,力量衰竭。但即使如此,他也仍不願放棄——不,根本就沒有想過放棄。無論他所要追逐的東西是如何地要傷害他,他也不會在意。因為他是夸父,是他自己。他想要追逐那太陽,他愛著那光明,這使他自己決定的事情。即使太陽要傷害他,要刺痛他,他也無怨無悔。

    就在這時,夸父的眼前出現了河流,那是黃河與渭水。在那時,黃河之中還沒有神靈來掌管,和其他河水一樣,都只是從黃泉大水中支流而出、浮上地面的水系。夸父感到了來自家鄉的力量,立刻奔上去痛飲黃河、渭水的水。雖然這兩條河流都是大地上蜿蜒萬里的大河,但是面對那奔跑起來就能跨越大地,舉起雙手可以觸控到天空的巨人,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水而已。夸父一瞬間吸乾了黃河和渭水,雖然這只是杯水車薪,但他體內的陰效能量總算得到了一點補充。於是,他立刻又朝著太陽狂奔過去。

    巨人的腳步再度踏上大地,整個世界再度為之震顫。太陽此刻已經筋疲力盡,再也發散不出那樣熾烈的光熱,逐漸變得暗淡。他還在奮力振翅,不想讓這個黑暗中奔來的醜陋巨人抓住高貴的自己,但高度卻越發的降低、降低,朝著西方的崦嵫山墜去。

    實際上,夸父的腳步也越發遲緩了。他的巨體開始碎裂了,巨大的碎塊一點點落到地上。夸父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只是覺得自己很渴——但也沒關係,再往前走,崦嵫山後面就是昧谷。那裡是虞淵之汜,黃泉在西方的入口處。只要再有一步,他就能喝到無盡的水解決自己的乾渴了。

    但是,就在此刻,他看到太陽——他所追求的東西忽然間墜落下來,已經近在眼前。於是,他遺忘了乾渴,使用出全身的力量再度追去。他要抓住那此刻化為緋紅色的美麗的光體,他要將那光體帶回黃泉,帶回成都載天,將那光明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夸父縱身一躍,在崦嵫山的禺谷,終於抓住了太陽!

    三足金烏狂亂地掙扎起來,想要擺脫這個巨人的擒抱。夸父呢?緊緊握住熾烈太陽的他,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炙烤——即使太陽已經筋疲力盡,也仍然是太陽啊!

    如果此刻放手,他還能有力氣跨域崦嵫山,來到虞淵之汜的大澤中痛飲那裡的水。但是,夸父選擇緊緊抱住太陽,任憑那光熱帶走自己最後一絲力氣。

    只要再看一下就好,只要再擁抱一下就好,不……無論多久,都只會覺得短暫。

    緊緊抓住太陽的夸父的手臂,終於在炙烤之下碎裂了。金烏抓住機會,再度騰空而起,飛過了崦嵫山的山頭,沉入山的西邊,不見了。

    夸父想要再度爬起追逐太陽,但他那雙跨越了正片大地的雙腿終於不堪重負,也碎裂了。他想要站起來,想要再度追逐,卻再也辦不到——他自己的身體,已經崩潰、消失了。

    夸父剩餘的只有意志,只有感情。他望著沉入崦嵫山的那最後一抹紅光,大聲地哀哭了起來。整個世界都在此時聽到了他的哭喊,那是對自己所追求之物永無法得到的絕望與悲哀。那是對於絕不等待一切,無情流逝的光陰所產生的絕望與悲哀。

    世間萬物都沉浸在夸父的哀哭之中。從此以後,每當太陽西沉,一切有生命或無生命的造物都會再度感到這莫名而來、難以排解的憂愁與悲傷。而夸父所哀哭之處,便被稱作悲谷與悲泉。

    隨後,夸父死了。

    一輪新的太陽,在第二天準時升起於地平線上。而這一次,他的身後再沒有一個追逐而來的巨人。但是,世間萬物赫然發現,隨著太陽的出現,自己的身後也永遠有了一個追逐者——這是屬於黑暗的巨人追逐光明的意志震撼萬物而形成的現象,是夸父意志的體現,他的分身。從此之後,世間萬物都有了影子。生於黑暗而追逐光明,依附他物而體現自我,這便是影子,夸父的分身。

    而在夸父倒下的地方,他破碎的肌肉、骨骼與手杖,再度融入大地之中,迴歸到他那承載一切的祖母——后土的懷抱。隨後,一株、兩株、三株……一片嫩芽破土而出、沖天而起,變成了一片茂密的樹林。這些樹木上,結出了無數渾圓緋紅、好似是太陽一樣的甜美果實。桃樹,這種蘊含了巨大神秘力量的植物在大地上出現了。

    那一位剩餘黑暗陰間卻不斷追逐著光明的巨人的力量、意志與熾烈的生命力,全都融入在這種植物身上,它的飽滿的果實、繁茂的枝葉,無一不具有夸父的神力。桃能夠賜予生者更長久的生命,讓他們能夠更久的沐浴在Sunny之下;而那些在黑暗中侵入,意圖奪走他人光明的亡魂,在這陰間王子的威力之下,無不臣服畏懼,逃之夭夭。

    那個逐日的夸父,從未消失過。在桃樹茂盛之時,在影子浮現於日光下之時,在人們因為看到夕陽的不住輕嘆之時……在生者為了追求夢想而不顧一切的奮進之時,為了時間的流逝而痛苦之時。那個巨人,就會再度奔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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