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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蕭硯歌

    存在主義文學就是以存在主義哲學為基礎,產生的一個文學流派。事實上,存在主義哲學自誕生以來,就沒有一個一致的理論形態,內部也多有分歧,但他們卻有著共同的邏輯起點:孤獨的個人。

    他們所關注的就是這孤獨的個人的存在狀態。這種哲思反映在文學上,就產生了如題目中所說的“自在”、“他人”、“自為”三組哲學命題。如果要給它們下一個簡單的定義,可作如是觀:

    自在:它是其所是,人對它既隔膜又親密。

    他人:他人是地獄,因為人無法逃避他人的糾纏;他人也是上帝,因為人的意義是由他人所賦予。

    自為:自為是可能性,它與自由、應無具有同等的涵義。揮衛自由的不是固執的否定,而是堅決的行動。

    我將結合具體的存在主義文學作品,對這三組哲學命題做解讀。

    01 自在:它是其所是,人對它既隔膜又親密

    存在主義哲學創始人和主要代表,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中在分析“此在”(表示人作為存在者比其他存在者所具有的優先性)的開展性時,揭示了人與自在的關係,此點在世必然在其開展性中開展出世界內的物,人與物打交道就是海德格爾所謂的“煩忙”、人在使用用具的過程中與世界內的在者相遇,從而揭示了世界,使世界得以橙明。

    他認為,人寓於世界之中,或者說人被拋入世界,一種沉重的、難以名狀的情緒從人的內部襲來,人於是在世界中現身,並領會到自身存在的可能性,並向著自身的可能性籌劃。

    存在主義的集大成者薩特,在很大程度上追隨海德格爾。他把海德格爾的此在之開展性置換成意識的超越性。

    存在主義文學的帶頭大哥:薩特

    這種具有超越性的意識“糾纏著存在”,它使世界出現,並賦予世界以意義。人被拋入世界,一種情緒隨之襲來,薩特把這種情緒界定為“噁心”。

    在其小說《噁心》中,薩特生動地揭示了主人公洛根丁的噁心感。噁心像一種疾病從洛根丁的內部襲來,緩慢地吞噬著他的肉體,知覺和靈魂。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對手中的一件冰冷的物體感到陌生,房門的把柄以其全部的個性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洛根丁第一次在自在這個巨大無比的客體面前清醒地睜開了眼睛,這是了個完全失去時間觀念的空間,事物沒有變化,但它們的冷漠、冰冷和無動於衷的物性異常清晰地呈現出來,它們是其所是,它們居於自身的從容。於是洛根丁隨之流落到一個更為可怕的夢裡。

    噁心是人自身存在的孤獨感。人的存在在世界中現身。他懸浮著,了無所依,沒有一個物體需要人,而人卻不得不依附在他所強加給事物的意義上,並靠這種意義來滋養自身。

    對人來說,一朵花的存在是偉大的,因為在一朵花面前,或在任何一種自然性面前,人將感到自己是多餘的存在物。這並不是說人是一種反自然物,而是指只有人才會對存在有所領悟。

    一片沾滿汙泥的碎紙中,雨水已經把它淋溼和捲起,上面佈滿水泡,浮腫著。可它躺在那兒,自得其樂,在一小片泥濘和水窪裡,欣喜地享受著重新變成泥土的柔軟而新鮮的感覺。對它來說,人就像它身上溶化的墨跡一樣毫無意義。

    一張被扯爛的海報是有意義的,它預告著一場令人傷感的或無聊的電影。現在它破了,成了一張廢紙,還是很正常,它仍屬於它的那個世界,它是其所是。黑色就是黑色,就是曾被看見過的那樣一種顏色,比如夜的頗色。

    然而,洛根丁被固執的追問困惑著,因為他從未看見過黑色這樣一種東西,他只是聽別人說起過它,而別人也沒有看見過,他們只是看見過一些黑色的物質罷了。

    黑色本身存在於何處?黑色,他感到這個詞像洩了氣一樣,迅速失去了意義。噁心是人對自在的限膜,然而它又是人對自在的鐘情。

    粘稠的物體對洛根丁具有異常的吸引力,他像天真無邪的孩子一樣,對稀泥、汙濁的紙片、軟乎乎的昆蟲抱有一種難己抑制的興趣,他覺得最愉快地就是把它們撿起,握在手裡,甚至把它們放進嘴裡吃掉。

    弗洛伊德說,所有的有機生命都有回到無機界中去的慾望,即死亡本能,但洛根丁無意於走向死亡,把自己變成泥土,卻嚮往著世界與自我的溝通。

    然而樸素無華的物頑強地躲避人的思考,噁心就源於水的意識與自在的世界的斷裂。

    所以,在人與自在的世界的關係問題上,薩特強調人面對自在的世界所產生的孤獨和暈眩,他企圖藉助於人的意識的超越性使世界意義化或價值化。

    加繆

    存在主義哲學發展到了加繆這裡後,他強調自在的世界對人的放逐而使人產生的無家可歸感,他企圖透過人迴歸大自然達到人與物的親密。

    他認為,由於人對自在世界的懷疑和追問,一種無可挽回的放逐感隨之產生,人變成局外人,世界以其頑固而陌生的面目呈現,如他在其哲學隨筆集《西西弗神話》裡,寫道:

    “巍巍的群山,柔和的蒼天,莽莽的森林,轉瞬間都失去了我們所賦予的意義,對它們比失去的樂園還要陌生和遙遠。”

    加繆剔除了人賦予世界的種種意義,還世界以本來面目,原來世界是如此陌生。人與世界的扭帶被扯斷,人從而失去了自己的家園,遭到無情的放逐,人面對世界就如面對彼岸故鄉的山和水,他繼續寫道:

    “這兒是樹,我能看到這樹的形狀。這兒是水,我能感覺到它的冰涼的味道。碧綠的草地,燦爛的群星,以及迷人的黃昏——這個我深感其威嚴權力的世界,我怎麼能否定它呢?”

    為了重返作為故園的世界,加繆提出迴歸自然:

    “除了Sunny,親吻和野性的香味之外,一切對我都是微不足道的。”

    然而,自然是沒有可能性的,人要回歸自然就要泯滅希望,因為人的一切希望都是對自然的逃避。

    人應甘心擔當荒誕的快樂,做一個頂天立地的荒誕英雄,像局外人莫爾索一樣對人世間的一切表現出:

    一種物的堅硬和冷淇,像西西弗一樣,無怨無悔,永無休止地做著推巨石這種了無希望的工作,或者像加繆的《不貞的妻子》中的女主人公雅妮娜一樣:

    “經過二十五年的枯燥無味的婚姻生活,在一天夜裡跑到漆黑的荒野中,仰望繁星密佈的夜空,與神秘的大自然心交神應,大徹大悟。”02 他人:他人是地獄,因為人無法逃避他人的糾纏;他人也是上帝,因為人的意義是由他人所賦予

    存在主義者超越了以往哲學關於他人問題的純倫理意義,從本體論的高度確立了他人的地位。海德格爾把此在在世與他人打交道稱為“煩神”或“煩心”,他人作為一種無形的力量控制著此在,並把此在之此拿走,使此在失去了自己的本真個性,變為共在或人們中的一員。

    海德格爾

    於是,此在從他本真的自己中分離出來,捲進他人之整體 “人們”的漩渦,此在異化了,海德格爾把這種異化稱為此在之沉淪。

    但,薩特並不關注如何拯救此在於沉淪之中,他關注的是他人內涵的豐富性。他認為,他人作為另一個絕對的我思,在自為的超越性意識中變成了被思的一物,從而喪失了其全部的主觀性。反之自我在他人的超越性意識中也被當作被思的一物,其全部可能性也隨之喪失無遺。

    於是,他說:

    “自我從一個已有別人的世界湧現出來,自我在別人的注視的目光中誕生,別人的目光像利劍一樣刺透了自己的靈魂,這彷彿是來自上帝的目光,別人的目光使自己的存在變為赤裸的,羞恥感隨之而來。”

    這就是存在的原罪意識,薩特說:

    “羞恥就是在他人面前對自己的羞恥。”

    自我在羞恥感中意識到他人的存在,也發現不了自我的本來面目,我的可能性被引入他人的可能性中,我的視野被他人的視野涵蓋。自我在他人的意識裡像物一樣被分解、組合、變幻、構成。自由難以企及的自我,在別人那裡變得易如反掌。

    由此看來,別人就是我存在的證據,別人的評價就是我的意義,反之亦然。人和他人之間的基本的和根本的關係是衝突,在他人面前,人的焦慮將達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由於人在世界內與他人相遇時,必然相互把對方作為被思的一物;因此,人與他人就喪失了的溝通的全部可能性,人是孤獨的。

    比如,小說《噁心》中的主人公洛根丁就是這樣把人當作物來觀察的。在他的眼中,陌生人的臉處於瓦解之中,以至他花了十多秒鐘才認出那是一張人的臉;陌生人的手像一條肥大的、白色的蟲。

    這種瓦解的感覺也發生在他對自己的觀察之中,他在鏡子中看到的是一張腔腸動物的臉,這張臉甚至還遠遠退化到植物界以下,還原為一幅地質圖。

    他在大街上、酒吧裡,和那些尋常的人群相遇,卻感到自己是徹底孤獨的。那些人需要聚集在一起生活,需要生活在一種共同的信念裡。

    也就是說,他們為了不和自己呆在一起而去尋找別人,為了逃避自身存在的重量而躲到公眾中去。這些人把時間都花在相互解釋和慶幸他們的意見相同上。

    在公眾中,沒有一個人如其本質地存在著。比如,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相遇,只是一次偶然組合,最後一切都消失在路燈的昏暗光芒裡。

    洛根丁不願到公眾中去尋找快樂,他與公眾格格不入。茫茫人海,他只跟三人略有交往:老闆娘、女友和“自學者”。

    老闆娘只是他的性夥伴,相互很少交談,雙方只求各有所得,相安無事,女友安妮與他闊別6年,此次重逢是他長久的期待。然而,女友安妮不僅對他橫加指責,還把他拒之門外。

    第二天,安妮居然和一個身材高大、年輕英俊的小夥子雙雙登上火車,揚長而去。匆匆趕來送別的洛根丁目睹這一幕,無限惆悵襲上心頭。而“自學者”完全是一個令人厭惡的、饒舌的傢伙。

    三人之中無一人能與洛根丁溝通,一種無與倫比的孤獨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那該如何逃避孤獨?薩特在小說中作了暗示:

    小說中寫到洛根丁在百無聊賴中來到咖啡館,他本來是打算去跟老闆娘接吻的,但老闆娘到城裡去了,他頓時感到一種尖銳的失望。

    於是他就要女招待給他播放那張他喜愛的唱片,當他聽到:“在這的日子裡,親愛的,你會想念我”這一歌聲時,奇蹟出現了,洛根丁在音樂之中,噁心突然被那種像金屬一樣堅硬的音樂擠走,消失了。

    他彷彿從存在的罪惡裡解脫出來,獲得了新生。此時此刻,他的存在變得無比充實。他在現實中所奢望的幸福,終於在音樂中找到。而音樂是在想象的領域中實現的。

    因此,如何逃避孤獨,這裡暗示了答案:想象。在想象中人才會變得充實,在想象過程中,人和他人的溝通才能實現。

    在現實中,人與他人彼此不能溝通,並不意味著絕對隔離,老死不相往來。相反,由於人之意識的超越性,人與他人彼此滲透,相互關聯,相互生成對方的意義;人為他人所糾纏,永遠得不到安寧。人和他人因此被拋入永恆的衝突之中。

    《禁閉》話劇劇照

    薩特在其戲劇《禁閉》之中,把人與他人的這種根本性的衝突關係形象地表述為:“地獄,就是別人”。當然,這同時也意味:他人就是上帝。

    因為,我的意義只有他人才能賦予。有罪的我所向之尋求寬恕的不是作為神的上帝,而是作為上帝的別人。他人是每個人的法官,人時刻清醒地意識到別人的自由的偉大力量。

    “地獄,就是別人”這句話是劇中人物加爾森喊出來的。加爾森是一個逃兵,他被槍決之後來到地獄,他看到活著的人已認定他是個懦夫,已死的他再也沒有機會改變這一結論。

    在地獄裡,他想重新樹立自己的形象,想以沉默與身邊的兩個女幽靈相安而處。然而,人的意識永遠糾纏在一起,連沉默和漠視都無濟於事。

    別人的注視就在你的意識裡,即使別人不在場也是如此,因為人的存在本身就具有一個為他的結構,這一為他的結構是自我的異化。

    無論是他人的為我存在,還是自我的為他結構,都把我當作被思的一物。作為自為的我雖然能把自我和世界虛無化,但永遠無法把他人虛無化,於是,他人就成為我的自由的界限,因為我不能限制他人的自由,我不能把他人化歸己有,反之亦然。因此,人永遠在羞恥中處於被糾纏被折磨和被奴役的狀態。

    《禁閉》話劇劇照

    劇中的加爾森在被身邊的兩個女幽靈折磨筋疲力盡後,突然恍然大悟地驚呼:

    “啊!你們不過才兩個人哪!我剛才還以為有好多人呢。原來這就是地獄,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們的想象中,地獄裡該有硫黃,有熊熊的烈火,有用來烙人的鐵條……啊!真是天大的笑話!用不著鐵條,地獄,就是別人。”

    於此,加繆主張,他人與他人是格格不入的,本質上對立的。人無從逍遙獨立,人被他人如影隨形地關聯著,無以脫身。在人與他人的永無休止的糾縫中,人應表現出物的堅固和冷漠,以一種蔑視的姿態向他人挑戰,籍此造就人生的價值和意義。

    其小說《局外人》中的主人公莫爾索就是精心塑造的一個荒誕英雄。莫爾索對什麼都無所謂。

    母親死了,他的臉上沒有淚滴,他既不沉溺於對亡母的哀悼,也不願再看一看亡母的遺容。母親剛下葬,他便逍遙自在地去游泳、玩女人,看滑稽電影。對女友瑪麗的愛,他感覺麻木,無動於衷,瑪麗問他是否愛她,他卻表示:

    “回答說這種話毫無意思,如果她一定要問嘛,那就好像是不”。

    瑪麗問他願不願意跟她結婚,他回答說無所謂,假使她一定要結婚,他們就結。他對雷蒙談不上什麼友誼,卻答應替他寫一封痛罵情婦的信,還到警察局替雷蒙作偽證,甚至還糊里糊塗地出於自衛槍殺了雷蒙的死對頭。

    隨之而來的法庭審訊與辯解,他也處之泰然。被判死刑之後,他對神父的嘮叨感到憤怒,他不信上帝,泯滅希望,他明白他現在還活著,他肯定他即將死去。

    他說:

    “別人的死活,母親的慈愛,對我還有什麼意思呢?既然我自己,只有一種命運在等待我,……那麼,他所說的上帝,別人所選擇的生活,所奠定的命運,甚至成千上萬和他同樣幸運的人都自稱是我的兄弟,對我還有什麼意思呢?……不管是誰,一天都註定要死……所以,我被控殺人,死卻是為了在母親下葬時沒有哭,這都有什麼關係呢?……雷蒙是不是我的朋友……瑪麗拿嘴去親另外一個莫爾索,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行刑前夕,莫爾索第一次向著世界的可愛的冷漠態度公開了心胸,他覺得很快活。此刻,他想到他:

    “受刑的那一天,一定有很多人來看,對我發出咒罵的呼聲。”

    他就覺得不再孤單了。總之,由於死亡的不可避免,人的生活因此變得了無意義。莫爾索正因為這一點,對世界的一切保持著驚人的冷漠和無謂。

    他感覺到一種徹底的孤獨,他彷彿被人類所放逐,成為一個遺世獨立的局外人。然而他又是幸福的,因為他孤獨地與他人生活在一起,他的孤獨是有迴音的。

    正是這種對迴音的期待,使莫爾索在冷漠的外表下澎湃著洶湧的激情,一種要消彌人與他人之對立的激情。

    正如作者加繆所說:

    “他遠非麻木不仁,他懷著一種執著而深沉的激情,對於絕對和真實的激情。”

    事實上,莫爾索以絕望、冷漠、無所謂對抗世界的無意義,本身就意味著對價值和意義的不懈追求。在無意義的地方創造意義,這也許是加繆所說的絕對而真實的激情。

    人與他人的對立如何消除?似乎死亡有一種奇特的魔力,海德格爾說:

    “此在自己就處在向著死的自由中。”

    死亡似乎是一個目標或終點,向死而在就是要人先行到死這一最本己的、不可超越的可能性,再回過頭來籌劃自己本真的能在,如最終擺脫他人的糾纏。

    與海德格爾相反,加繆是把人置於死亡的威脅之下,但他尋找的不是人擺脫他人迴歸本真自我的可能性,而是人和他人達到和諧的道路。

    其小說《鼠疫》就形象的展示了這一哲理。由於鼠疫流行,無法控制,死亡的陰雲籠罩著奧蘭城,全城宣佈戒嚴,此城成為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城。

    裡厄醫生為了控制鼠疫蔓延,減少死亡,忘我的戰鬥在第一線,塔魯出於人與人之間的同情心,與裡厄攜手,投入了與鼠疫的鬥爭,新聞記者朗貝爾開始覺得自己是一個局外人,要求離開奧蘭城,去與巴黎的情人相會,後來得知裡厄醫生的妻子也在外地,他深受感動,欣然留下來協助裡厄工作。

    朗貝爾由逃避災難到介入鬥爭,暗示著人與他人可以在參與其事中消除對立,達到團結與和諧。

    03 自為:自為是可能性,它與自由、應無具有同等的涵義。揮衛自由的不是固執的否定,而是堅決的行動

    是薩特在其《存在和虛無》中,把自為用來指代人的存在,以往的人道主義、人本主義哲學把人作為世界的中心,它們的目的是尋找人的本質或不變的人性,從而把人當作被思的一物。

    因此,它們不能揭示人的豐富內涵,反而把人的本真面目遮蔽起來了。存在主義者認為,他們發現了人的真正的存在。

    人是什麼?他們回答說,人是能在或可能性,人是自由本身。自由即人的生存及其不可暫停的延展,人一來到世上就被拋入自由之中。人被拋入自由意味著人面對自身可能性的籌劃,意味著人不斷地向自己的可能性超越。

    在這種籌劃和超越中,虛無悄悄的湧現,因為一個人要想成為什麼是困難而未可知的,然而他要不成為什麼卻輕而易舉,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一個人說“不”。這種從人的自身湧現出來的否定力量就是虛無的表證。

    薩特在對時間性的分析中把自欺作為人的存在方式,其命題形式是:是其所不是和不是其所是。

    這是一個深刻的否定結構,是虛無本身,或者說是一種不存在的存在,即現在。自欺所要逃避的就是這個現在。

    比如,一個賭徒拒絕承認自己的惡癖,老是以明天我就不賭了聊以自慰。他以他未定的將來否定他現在所是的東西,這就是自欺。

    人一刻不停地奔向未來,他的意義就取決於他未來的所為。只要人生存著,或者說只要人不死,人的存在就遠處於一種延緩和等待的狀態中。所以,薩特說:

    “我是一個意義永遠未定的存在。”

    死亡似乎是一個終結,它不是使人變成了什麼,而是使人喪失了變成什麼的全部可能性。死亡往往會把人拋入曾在或本質的深淵。

    薩特的小說《自由之路》就全面展現了人之自由的形象圖景。小說的主人公馬迪爾是個哲學教員,他以固執的否定去捍衛他的自由,以至變得什麼都不是。

    比如,當他出神地凝視著裝滿蘭色飲料的酒杯時,彷彿玻璃杯跟他一樣什麼都不是。他與情婦瑪賽爾同居,卻又不願跟她結婚,他不愛瑪賽爾,卻又不願拋棄她。

    布呂內勸他入黨,他拒絕了,因為他感到自己缺乏真實的信仰,他說:

    “我知道,跪下來吧,你會相信。你也許有道理,不過,我呢,我寧願首先相信。”

    他愛著女大學生伊維什,他也不願意阻止自己去愛她,但他又不敢去愛她。因為,他不願成為不道德的人,不願因此遭人蔑視。

    當他在出租車裡大膽地吻了一下伊維什之後,抬起頭來看到了伊維什的那雙眼睛,這使他想起:

    “一個結了婚的男人正在出租車裡玩弄一個姑娘。”

    這個充滿焦慮的人過了大半輩子,可是毫無意義,正如他的哥哥雅克所說,他還沒有達到懂事的年齡。

    後來,他的朋友丹尼爾,一個同性戀者,為了改變自己的生活,娶走了他的情婦瑪賽爾。他因此感到空前孤單,心中無比空虛,並且第一次感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目的,他的自由不過是對一切保持距離,不願成為什麼。

    由此可見,馬迪爾所追求的自由是拒絕一切境遇的虛無,正是虛無這一驕傲而可怕的夢、探藏在他的意識的深處,使他變得什麼都不是。

    透過反思,他認識到這種以固執的否定所捍衛的自由是不負任何責任的自由,也認識到了這種自由的全部虛假性,渴望以實際的行動來實施自己的自由,因為自由不是單純的拒絕,而是而且只能是行動。

    他要負起他全部行動的責任。他還要對他不得不在其中生存的世界負責。這種對責任的意識,標誌著他步入理智之年。而且戰爭已經到來,面對戰爭,無論是參加、逃避還是投降都是人的選擇和回答。渴望行動的馬迪爾自覺對戰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毅然的選擇了參加戰爭。

    在戰爭中,馬迪爾被拋進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硝煙迷漫的戰場。由於戰事潰敗,災難隨之降臨,面對災難,他的自由就展現在他的抵抗的勇氣和堅決的行動之中。

    他在鐘樓的樓頂用那可憐的步槍,向圍攻而來的德華人開槍射擊,薩特寫道:

    “這是一個巨大的報復,每一聲槍響都是對他往日的顧慮的報復;一槍是我沒敢強姦洛拉;一槍,是為了我本應遺棄瑪賽爾;一槍,是為了我根本不想親吻奧黛特;……砰!他又向對面的暗探開槍。他砰砰開槍,向著人,向著德行,向著世界。”

    他的每一槍都震撼著他以前的虛假的自由,15分鐘的瘋狂射擊行動,似乎把他從往日的謹慎中解放出來,賦予了他空虛的一生以某種意義,他感到無比幸福,因為他在戰爭的災難面前,以自己的實際的抵抗行動承擔了屬於自己的責任,而不是消極逃避,他的行動的決心造就了他一生的命運和價值,因此,他是偉大的,他是自由的。

    回答完畢。

    補充說一點,如果要弄懂存在主義文學的哲學思想,需要閱讀並理解這些存在主義哲學家們的哲學著作和文學作品。我且列一個簡要書單,供君參考:

    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等;

    薩特:《存在與虛無》、《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存在主義與人類情感》、《噁心》、《禁閉》、《自由之路》等;

    加繆:《西西弗神話》、《局外人》、《鼠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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