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葡萄唐”

您是說照片上的第一幅畫吧？哦，您肯定是陳先生了。請放心，我的畫在社會上流失不多。大多數都燒了。我有退休工資，賣幾幅畫，無非補貼家用。母親94歲，我孫子都唱卡拉OK了。四世同堂的天倫之樂的日子，沒有其他寄望，也沒有等待，只求全家不餓，不冷。

《清供圖》，是我畫的。記得是一個姓陳的先生在長沙買的。齊白石一生畫了8000多幅畫，因為他當時在北平老婆多孩子多，就是銀子不多，說他裹著金條和衣而睡，我相信，我理解。

往往一個笑，比正兒八經還經久不息。他居然真的在工人日報新聞裡用“葡萄唐”一詞。

有人說好，也有人說甜。嘴巴長別人頭上，我不可能買許多口罩給每個人戴上。

好在我不姓王，叫葡萄王，我就完蛋。

葡萄唐是中性詞，沒有質量印證之疑。但是，要名副其實，需要旰衣宵食。1988年到1996年，我放下寫作，山水，設計，那八年的人生，日早日夜在畫室裡，作葡萄夢。我決心要畫中國畫裡最好的葡萄畫。

畫，畫，畫，畫得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所有年輕人都在洗腳搓背，唱《萍聚》《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我，什麼都不知道。中國語文都到《傷心太平洋》去了！

八年，我畫了3000多幅葡萄，總是不滿意。1996最後一天，大雪，那個凌晨，把畫全部燒了，乾乾淨淨，一切重來。

1997元日，我走出人生第42個元旦。

太陽還是那個太陽，月亮還是那個月亮，而我，再不是那個我。

頭髮，過早爬上了銀霜。

一粒葡萄，也折煞了一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