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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創新國

    這句的意思,要聯絡全詩才能明白。

    *詩意棲居* 此句作為唐詩第一句,妥否

    咸陽城西樓晚眺

    [唐]許渾

    一上高城萬里愁,

    蒹葭楊柳似汀洲。

    溪雲初起日沉閣,

    山雨欲來風滿樓。

    鳥下綠蕪秦苑夕,

    蟬鳴黃葉漢宮秋。

    行人莫問當年事,

    故國東來渭水流。

    [摩挲說兩句]

      許渾這個名字,很多人沒聽說過,但他的詩句“山雨欲來風滿樓”很多人應該都聽說過。這句詩,我認為稱得上是唐詩第一句。

    許渾,晚唐丹陽(今江蘇丹陽)人,做過州刺史,但這是個地市級的州,不是省部級的州,因此大約相當於今天的地市級一把手。寫這首詩的時候,許渾是監察御史。監察御史是個小官,大約相當於今天的主任科員吧。但此官權力不小,“分察百僚,巡按郡縣,糾視刑獄,肅整朝儀”。這個位置是矛盾的集中點,使許渾耳聞目睹很多體制內的情況,這些情況很不妙,而他又無能為力,且不能明說。所以這首詩寫得非常苦悶,非常糾結,非常無奈;其力道與那些寫花呀、柳呀、風呀、月呀、酒呀等等的詩,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晚唐初秋的一天,許渾從長安出發,遊歷到咸陽城,從西門登上咸陽城樓。城樓非常高,又是晴天,看得也非常遠;但卻沒有豁然開朗之感,油然而生的卻是無限的憂慮、迷茫。境由心生,本來應該天高雲淡,望斷南飛雁; 但心裡有事,千里萬里都是愁緒。這首詩還有一個名字——《咸陽城東樓》,許渾也可能是從東門登上城樓的,總之是從西或東的方向,而不是南、北的方向。

    許渾在詩的註解中,給我們發來他當年的地理位置:“南近磻溪,西對慈福寺閣。”我幾次路過咸陽,但沒去過咸陽市區,因此不知道磻溪和慈福寺閣現在還有沒有。如果有,磻溪應該在咸陽城南或城西,而慈福寺閣有可能在咸陽城西或城北的山上(如果從西門登城),也可能在咸陽城內(如果從東門登城)。我估計慈福寺閣在咸陽城西或北的山上,否則後面不會提到“山雨”。

    許渾向南邊的磻溪望去,景象好像是汀洲,蘆葦和柳枝在風中飄搖,恍惚不定。汀是水邊的平地,洲是水中的陸地,我的看法,汀洲的地面貌相當於現在的溼地。蒹葭就是蘆葦。

    剛才還是睛好的天氣,這時候,烏雲突然從蟠溪上空湧起,因為是初起,尚未佈滿天空;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太陽突然落到慈福寺閣後面去了,天一下子就暗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風一下子就猛了,從四面八方吹來,充滿了整個城樓。烏雲、落日、狂風三重疊加,登時風起雲湧。看這亂雲飛渡,聽這強勁風聲,聞這潮溼空氣,感受這不可阻擋的勢頭,一場猛烈的山雨就要來了。這時,“山雨欲來風滿樓”——絕妙千古的句子,就誕生了。這七個字,什麼樣的腦子才能想出來?!語言到了極致,內容也到了極致,這得對自然規律有多深刻的理解,對現實生活有多深的體會,對政治局勢有多深的把握,對文學藝術有多深的修養!

    而且,一句“山雨欲來風滿樓”,充分展示了許渾過人的洞察力、預見力。他已經對李唐王朝的滅亡有了準確的預感。這個山雨,絕不僅僅是山雨,而且是農民革命的暴風驟雨。就在寫這首詩的第十個年頭,唐末農民起義就暴發了,從此唐朝開始了不可逆轉的滅亡程序。

    “山雨欲來風滿樓”!跪服了。

    就在這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暮色中,那些平日嘰嘰喳喳的鳥兒們也有了預感,在樹上呆不住了,紛紛飛落到荒蕪的老綠色的草地中躲避風雨,這草地當年是秦朝的御花園啊!遙想當年,秦朝何其強霸,那些既得利益者就像這些鳥兒一樣,不可一世;而當秦朝崩潰的時候,他們也跟這些鳥兒一樣,毫無擔當,溜之大吉。這些鳥兒都是蓬間雀,跟高爾基寫的海燕完全不同。“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捲集著烏雲。在烏雲和大海之間,海燕象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飛翔。”海燕是理想,是力量,是歡樂,是高叫“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的戰士!

    就在這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暮色中,黃葉滿天,寒蟬也感到不對勁,知道活的時間不長了;但又無法像鳥雀一樣躲避,所以不斷地發出慘厲的哀鳴。這鋪滿黃葉的土地,就是當年漢朝的皇宮啊。最慘的就是這些寒蟬了,它們就像漢末的統治者,避免不了失敗的命運,又無法像鳥雀那樣躲避,只能在哀號中等死。

    目睹此情此景,許渾說,我們這些來咸陽遊歷的人,免不了對秦漢等前朝種種舊事提出疑問,試圖探尋朝代更替的深層原因。但是還有什麼好問的呢?不要問了。一個王朝到了它的後期,逆向生長已經機制化,必然走向滅亡。許渾雖然告訴別人不要問了,但他還是忍不住最後說了一嗓子:我從東邊的長安來到咸陽弔古,路過渭水,只見渭水滾滾東流,勢不可擋;秦漢等前朝到了末期,已經病入膏肓,其滅亡就如渭水東流,一瀉千里,無法挽回。

    許渾大約活了67歲,在唐朝詩人中屬於偏長壽的。他其實身體不咋好,四、五十歲時身體多病,但也因病得以辭官,避免官場勞苦,獲得天年之福。他死後的次年,浙江農民裘甫就發動了武裝起義,打響了唐末農民大起義的第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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