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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風西夜昨

    如果把柳永的《雨霖鈴》講成一個故事,又會是怎樣的愛恨情仇?一時興起,偶動心念,勉強湊成權作拋磚引玉!瀟瀟的暮雨似是深諳離人心思,天幕將合時分,終於由滂沱轉為淅瀝漸至停歇。長亭簷頂瓦溝裡的雨水猶自滴答滴答地掉落,一如離人眼裡漣漣灩灩的淚點。

    遠樹在暮煙裡婆娑。那一陣緊似一陣的寒蟬流響纏綿於群樹間,悠縈於長亭外,悽悽切切,如怨如訴。今夜是七郎離開汴京南下的最後時日,憐兒早已吩咐廚娘在都城外的長亭設帳備下一桌豐盛的酒宴。今夜,她要與心心念唸的七郎暢飲餞別。已是掌燈時分,憐兒隻手輕撫頜頰,端坐桌前殷切等候著她的七郎。昏黃的燭光映照著她的粉淚盈盈,蛾眉微蹙間更使她平添了幾分動人的悽楚。遲遲不見七郎身影,想是七郎必定被這場忽至的驟雨耽擱了。百無聊賴間她悠遊的思緒不禁又回到昨夜的鴛帳纏綿:“憐兒,等我到南邊安頓好了,就轉回來接你一同前往……”柳七低徊的略帶磁音的呢喃輕輕敲擊著憐兒耳鼓,他輕攬嬌喘微微的憐兒,纖長的手指摩挲著她那如絲綢般柔滑的鬢頰。

    憐兒飽含深情的杏眼,定定望著朦朧月色裡七郎那俏峻的臉。那是她無論怎麼看也看不夠的一張臉。今夜縱使通宵不眠,她也要把那張臉深深鐫刻在心靈深處,以便在此後無數個期期的白日裡、漫漫的長夜裡能清晰輕易地憶起。“七郎,憐兒一定耐心靜候你的佳音!”憐兒那幽幽的如環佩相叩般動聽的聲音同樣一下便擊中了柳七心中最柔軟處,那兒忍不住一陣墜墜的酸楚,他不由地緊收雙臂,似要把楚楚的憐兒融進自己的清削的身骨。憐兒也不由把側臉緊貼著七郎突突迸響著的胸壁,傾聽著他那今夜只為自己鳴奏的心絃……“啾啾啾……”一陣馬兒的嘶鳴穿透黃昏的寂靜,驚醒了正自出神的憐兒。“是七郎!”她慌忙起身輕理雲鬢,急急奔向帳外:暮色蕭瑟裡,只見一個峭拔英挺的身影正橫跨在一匹駿馬上由遠及近疾馳而來!那不是她的七郎又是誰?

    及至近前柳七策馬回韁,馬兒立即領會主人心意,突地頓住噠噠的蹄音,接著又一聲高昂頭顱的嘶鳴,似是迴應主人的籲令。柳七翻身下馬,急急地把馬韁交給早已等候多時的侍童,直轉向心兒突突如鹿撞般熱切迎上前來的憐兒。僅一日未見,憐兒那白皙俏麗的面頰似又削瘦了幾分!掩不住的驚喜讓她的粉頰飛上兩朵綺麗的紅雲。四目相對間深情的膠著讓兩雙手不自覺地緊緊相握。“七郎,你終於來了!”冷寂的空氣因了心上人的到來即刻熱烈了起來,憐兒不由心頭一暖。

    “路上耽擱了一會兒,憐兒久等了!”

    “不礙事的,只怕酒菜已涼,我再讓廚娘溫一溫罷!”

    “不必了!酒筵為次,與佳人作別一刻千金,怎忍再次延誤?”兩人相擁入帳雙雙就座。侍童斟滿了兩盅酒。待執箸對筵,可惜廚娘精心準備了大半日的滿桌珍饈佳餚,兩人竟是沒有半點胃口!略作停頓,憐兒搶先端起酒盅,炯炯美目再次凝望著正深情注視自己的柳七:“七郎,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此去路迢水長,煙波千里,憐兒不在身邊,唯願七郎多多保重,不要讓憐兒掛牽才是!一杯薄酒憐兒先幹了!”說完憐兒一手舒袖掩面,另一隻玉臂輕抬,於粉臉微仰間,酸楚略帶苦澀的瓊液便入了咽喉,隨之,兩行熱淚自眼眶滑落洇溼了面頰。柳七惆悵地望著梨花帶雨的憐兒,不由地喉頭一緊,滿腹的話語尚未出口,便哽噎於咽喉!他一手再次緊握住了憐兒的纖纖玉指,一手端起酒盅湊近唇邊,仰頭一飲而盡。待擱下酒盅,他伸手撫了撫緊抽的心間,然後輕托住了憐兒粉淚盈盈的面頰,終於哽咽著說:“自古多情之人最傷心處,莫過於與心上人的依依惜別,更況且離別恰逢這愁煞人心的清秋時節!想必今宵酒醒,我已只能獨自面對楊柳岸上,拂曉冷風、天際殘月……”淚如雨下間,一對璧人再次相擁著深情對望。柳七畢竟是七尺男兒,他輕輕撫慰著依偎在胸前仍是不住啜泣著的憐兒,幽遠的目光望向遠處,那遠處似是閃耀著熠熠的希望,以至於讓他的目光瞬間變得爍亮!“憐兒,我這一去必定是為謀得一個更好前程!只是不知要在南方盤桓多久,你也要多多保重才是!”傷心的憐兒哪裡還能話語成句?哭成了淚人的她埋首於七郎的懷裡,惟願時光停頓、今夜永恆!一想到離別在即,柳七爍亮的目光再次黯淡了下去:“只是,佳人不在身側,任是南方良辰美景,於我來說也是形同虛設,我滿腹的情意,又能向誰傾訴呢……”“柳相公,時候不早了,該啟程囉!”帳外艄公催行的呼喊打斷了兩人的纏綿。該啟程了!任是愁腸寸斷也牽繫不住遊子即將離別的身影!最後對望一眼,柳七轉身上了泊在岸邊的蘭舟。蘭舟駛離,漸漸消失在蒼茫的暮色裡,只留下岸邊倚樹而立,淚眼迷離的憐兒久久望著心上人遠去的方向……近處,寒蟬仍是不住地聒噪著,讓這清寂的冷夜愈加顯得單調,那般悽悽切切,似要無休無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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