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Club>
7
回覆列表
  • 1 # 使用者2019259378857

      有兩篇《白楊禮讚》和《合歡樹》

      《白楊禮讚》

      ——茅盾/文

      白楊樹實在不是平凡的,我讚美白楊樹!

      當汽車在望不到邊際的高原上賓士,撲入你的視野的,是黃綠錯綜的一條大毯子;黃的,是土,未開墾的荒地,幾十萬年前由偉大的自然力堆積而成的黃土高原的外殼;綠的呢,是人類勞力戰勝自然的成果,是麥田,和風吹送,翻起了一輪一輪的綠波——這時你會真心佩服昔人所造的兩個字“麥浪”,若不是妙手偶得,便確是經過錘鍊的語言的精華。黃與綠主宰著,無邊無垠,坦蕩如砥,這時如果不是宛若並肩的遠山的連峰提醒了你,你會忘記了汽車是在高原上行駛,這時你湧起來的感想也許是“雄壯”,也許是“偉大”,諸如此類的形容詞,然而同時你的眼睛也許覺得有點倦怠,你對當前的“雄壯”或“偉大”閉了眼,而另一種味兒在你心頭潛滋暗長了—— “單調”。可不是,單調,有一點兒吧?

      然而剎那間,要是你猛抬眼看見了前面遠遠地有一排,——不,或者甚至只是三五株,一二株,傲然地聳立,像哨兵似的樹木的話,那你的懨懨欲睡的情緒又將如何?我那時是驚奇地叫了一聲的!

      那就是白楊樹,西北極普通的一種樹,然而實在是不平凡的一種樹!

      那是力爭上游的一種樹,筆直的幹,筆直的枝。它的幹通常是丈把高,像加以人工似的,一丈以內,絕無旁枝。它所有的丫枝一律向上,而且緊緊靠攏,也像加過人工似的,成為一束,絕不旁逸斜出。它的寬大的葉子也是片片向上,幾乎沒有斜生的,更不用說倒垂了;它的皮光滑而有銀色的暈圈,微微泛出淡青色。這是雖在北方風雪的壓迫下卻保持著倔強挺立的一種樹。哪怕只有碗那樣粗細,它卻努力向上發展,高到丈許,兩丈,參天聳立,不折不撓,對抗著西北風。

      這就是白楊樹,西北極普通的一種樹,然而決不是平凡的樹!

      它沒有婆娑的姿態,沒有屈曲盤旋的虯枝,也許你要說它不美,如果美是專指“婆娑”或“旁逸斜出”之類而言,那麼,白楊樹算不得樹中的好女子;但是它偉岸,正直,樸質,嚴肅,也不缺乏溫和,更不用提它的堅強不屈與挺拔,它是樹中的偉丈夫!當你在積雪初融的高原上走過,看見平坦的大地上傲然挺立這麼一株或一排白楊樹,難道你就只覺得它只是樹?難道你就不想到它的樸質,嚴肅,堅強不屈,至少也象徵了北方的農民?難道你竟一點也不聯想到,在敵後的廣大土地上,到處有堅強不屈,就像這白楊樹一樣傲然挺立的守衛他們家鄉的哨兵?難道你又不更遠一點想到這樣枝枝葉葉靠緊團結,力求上進的白楊樹,宛然象徵了今天在華北平原縱橫決蕩,用血寫出新中國歷史的那種精神和意志?

      白楊不是平凡的樹。它在西北極普遍,不被人重視,就跟北方的農民相似;它有極強的生命力,折磨不了,壓迫不倒,也跟北方的農民相似。我讚美白楊樹,就因為它不但象徵了北方的農民,尤其象徵了今天我們民族解放鬥爭中所不可缺的樸質,堅強,力求上進的精神。

      讓那些看不起民眾,賤視民眾,頑固的倒退的人們去讚美那貴族化的楠木(那也是直挺秀頎的)去鄙視這極常見,極易生長的白楊吧,我要高聲讚美白楊樹!

      ----------------------------------------------------------------------

      散文《合歡樹》

      中國當代著名作家史鐵生的散文。

      《合歡樹》 全文:

      世界上有一種最美麗的聲音,那便是母親的呼喚。--但丁

      10歲那年,我在一次作文比賽中得了第一。母親那時候還年輕,急著跟我說她自己,說她小時候的作文作得還要好,老師甚至不相信那麼好的文章會是她寫的。“老師找到家來問,是不是家裡的大人幫了忙。我那時可能還不到10歲呢。”我聽得掃興,故意笑:“可能?什麼叫‘可能還不到’?”她就解釋。我裝做根本不在意她的話,對著牆打乒乓球,把她氣得夠嗆。不過我承認她聰明,承認她是世界上長得最好看的女的。她正給自己做一條藍底白花的裙子。

      我20歲時,我的兩條腿殘廢了。除去給人家畫彩蛋,我想我還應該再幹點別的事,先後改變了幾次主意,最後想學寫作。母親那時已不年輕,為了我的腿,她頭上開始有了白髮。醫院已明確表示,我的病目前沒法治。母親的全副心思卻還放在給我治病上,到處找大夫,打聽偏方,花了很多錢。她倒總能找來些稀奇古怪的藥,讓我吃,讓我喝,或是洗、敷、燻、灸。“別浪費時間啦,根本沒用!”我說。我一心只想著寫小說,彷彿那東西能把殘疾人救出困境。“再試一回,不試你怎麼知道會沒用?”她每說一回都虔誠地抱著希望。然而對我的腿,有多少回希望就有多少回失望。最後一回,我的胯上被燻成燙傷。醫院的大夫說,這實在太懸了,對於癱瘓病人,這差不多是要命的事。我倒沒太害怕,心想死了也好,死了倒痛快。母親驚惶了幾個月,晝夜守著我,一換藥就說:“怎麼會燙了呢?我還總是在留神呀!”幸虧傷口好起來,不然她非瘋了不可。

      後來她發現我在寫小說。她跟我說:“那就好好寫吧。”我聽出來,她對治好我的腿也終於絕望。“我年輕的時候也喜歡文學,跟你現在差不多大的時候,我也想過搞寫作。你小時候的作文不是得過第一嗎?那就寫著試試看。”她提醒我說。我們倆都盡力把我的腿忘掉。她到處去給我借書,頂著雨或冒著雪推我去看電影,像過去給我找大夫、打聽偏方那樣,抱了希望。

      30歲時,我的第一篇小說發表了,母親卻已不在人世。過了幾年,我的另一篇小說也獲了獎,母親已離開我整整7年了。

      獲獎之後,登門採訪的記者就多。大家都好心好意,認為我不容易。但是我只準備了一套話,說來說去就覺得心煩。我搖著車躲了出去。坐在小公園安靜的樹林裡,想:上帝為什麼早早地召母親回去呢?迷迷糊糊的,我聽見回答:“她心裡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我的心得到一點安慰,睜開眼睛,看見風正在樹林裡吹過。

      我搖車離開那兒,在街上瞎逛,不想回家。

      母親去世後,我們搬了家。我很少再到母親住過的那個小院子去。小院在一個大院的儘裡頭,我偶兒搖車到大院兒去坐坐,但不願意去那個小院子,推說手搖車進去不方便。院子裡的老太太們還都把我當兒孫看,尤其想到我又沒了母親,但都不說,光扯些閒話,怪我不常去。我坐在院子當中,喝東家的茶,吃西家的瓜。有一年,人們終於又提到母親:“到小院子去看看吧,你媽種的那棵合歡樹今年開花了!”我心裡一陣抖,還是推說手搖車進出太不易。大夥就不再說,忙扯到別的,說起我們原來住的房子裡現在住了小兩口,女的剛生了個兒子,孩子不哭不鬧,光是瞪著眼睛看窗戶上的樹影兒。

      我沒料到那棵樹還活著。那年,母親到勞動局去給我找工作,回來時在路邊挖了一棵剛出土的綠苗,以為是含羞草,種在花盆裡,竟是一棵合歡樹。母親從來喜歡那些東西,但當時心思全在別處,第二年合歡樹沒有發芽,母親嘆息了一回,還不捨得扔掉,依然讓它留在瓦盆裡。第三年,合歡樹不但長出了葉子,而且還比較茂盛。母親高興了好多天,以為那是個好兆頭,常去侍弄它,不敢太大意。又過了一年,她把合歡樹移出盆,栽在窗前的地上,有時念叨,不知道這種樹幾年才開花。再過一年,我們搬了家,悲痛弄得我們都把那棵小樹忘記了。

      與其在街上瞎逛,我想,不如去看看那棵樹吧。我也想再看看母親住過的那間房。我老記著,那兒還有個剛來世上的孩子,不哭不鬧,瞪著眼睛看樹影兒。是那棵合歡樹的影子嗎?

      院子裡的老太太們還是那麼喜歡我,東屋倒茶,西屋點菸,送到我跟前。大夥都知道我獲獎的事,也許知道,但不覺得那很重要;還是都問我的腿,問我是否有了正式工作。這回,想搖車進小院兒真是不能了。家家門前的小廚房都擴大了,過道窄得一個人推腳踏車進去也要側身。我問起那棵合歡樹,大夥說,年年都開花,長得跟房子一樣高了。這麼說,我再看不見它了。我要是求人揹我去看,倒也不是不行。我挺後悔前兩年沒有自己搖車進去看看。

      我搖車在街上慢慢走,不想急著回家。人有時候只想獨自靜靜地呆一會。悲傷也成享受。

      有那麼一天,那個孩子長大了。會想起童年的事,會想起那些晃動的樹影兒,會想起他自己的媽媽。他會跑去看看那棵樹。但他不會知道那棵樹是誰種的,是怎麼種的。

  • 中秋節和大豐收的關聯?
  • “一希”這個名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