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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天津朱雲

    小時候過年最想吃的就是燉肉

    當下人們總愛說,現在的東西不是過去的東西了,全是化肥吹的,人吃了能不得病嗎? 的確如此。過去我們小院,只要一家燉肉,全院都能聞得見,滿衚衕肉香,引得人們口水直冒,孩子們多的,就會央求大人,咱家也燉肉吧。能夠家家同時燉肉的,只有過年的時候了。到了過年,肉票都要多給,還有魚票、糖票、麻醬票,花生瓜子每戶按人口定量供應,到了這時候,年味開始一點點出來了,人們的臉上都現出要過年了的喜氣來。走在路上互相打招呼都透著歡快: 買回來了? 買回來啦!您也買去? 是啊,上大樓(我們那去灰堆副食店買東西,叫上大樓),瞧您這塊肉買的,多肥呀,那塊板筋少說能耗半碗大油。那時候人們買肉都喜歡買肥的,越肥越好,耗成大油熬出菜來,比菜籽油香多了。

    過年都有哪些好吃的?

    買回來的花生瓜子都是生的,得自已炒,爐子上放一大鐵鍋,裡面放鹽(粗鹽)或是砂子(也得粗砂),等鍋烤熱了,放進炒物,用鏟子不停攪動,不一會兒,香味就出來了。 這活都是父親乾的,炒花生瓜子一般人幹不了,得知道火候,花生和瓜子的火候就不一樣,皮薄皮厚也不一樣,火小不熟,吃著發粘有生性味,火一大就糊了,吃著發苦。炒好不能馬上吃,得放涼才行,然後放在一個鐵盤子裡,中間再放上幾塊糖,顯得特別好看。 糖塊水果的居多,有的外面包一層奶油,叫奶油水果糖。有一種黃油球也挺好吃的,最好吃的是大蝦酥,是我的最愛,有一年父親去上海出差,帶回來一種大白兔糖,全是奶油,簡直是糖中極品。小時候還吃過一種餅乾,餅乾是各種動物造型,可以一邊吃一邊玩,印象挺深的。 最好吃的水果是香蕉了,有親戚來送的香蕉,我們一人一個,捨不得幾口全吃了,找個沒人的地方一點一點抿著吃,能吃好半天,那時想,什麼時候能大口大口吃一頓呢? 現在到是行了,想吃多少吃多少,可誰也沒有了吃香蕉的慾望,香蕉就放那裡,眼著著皮都變黑了,才不得不打掃(是這倆字不?)吃了。

    小孩子過年,女孩喜新衣,男孩愛鞭炮

    過年小孩子們都要穿新衣裳,再困難的家庭也要給孩子們做一身新衣服。我小時候穿過的,記得有一身條絨的,一身藍的卡的,一身綠軍裝的,綠軍裝衣服穿的最多,好幾年都是軍裝服。女孩衣服比男孩漂亮,顏色樣式都好看,女孩頭上都帶花,頭繩都是絲綢帶子的,編成各種花樣。 男孩不注意這些,他們最感興趣的是買鞭買炮,買二踢腳(能響兩下)、雷子(響一聲,但崩的高,藥特別足)。 鞭炮兩毛六一掛,炮身整齊磁實,看著就精神,有綠色炮衣、紅色炮衣兩種,一百頭實數,不象現在看著大,摸著軟不拉嘰的,裡面盡是土,說是一千一頭,其實連五百都沒有。 炮買回來一個一個拆開放口袋裡,一個一個放,那時候沒多少人是整掛鞭放的,捨不得,也不好玩,除非吃餃子時才放一掛,還要乘大人不注意,從上面拆下幾個來。買炮是大事,買不著稱心如意的鞭炮,這年就過不好。要可著大人給的兩塊錢算計,買哪種合適,既便宜還得響的那種。 買炮得去大樓買,馮記前面豆腐房旁邊,有家土產也賣,但品種不全,所以雖然人多,我們也都願意去大樓。大樓有個後門是鎖著的,賣炮的在門裡,我們都在門外擠,也不排隊,只有擠上去才能買到,有的小孩小被擠出去,急得哇哇大哭。 我們一般買十掛鞭(我和弟弟一人五掛),剩了錢買兩響、雷子,摔炮也要買點,有一種電光炮,說是用炸藥做的,比一般炮長點,杆也粗點,特別響,雖然貴(可能五毛還是八毛一掛),我們也要一人一掛,省著放。 買到炮,一路特別興奮地往家走,喜歡地摸著,看著,怕外面的包裝讓手上出的汗弄溼了,就用胳膊夾著(沒有拿包的習慣)。

    過年放炮,被二踢腳炸到了

    一到三十就開始放炮了,小孩子都穿上新衣服,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拆好的炮放口袋裡,點上香,然後一個一個甩著放。到了晚上是放炮高峰,院子裡盡是此起彼伏的鞭炮響,只有聽到這好聽的鞭炮脆響,才叫真的開始過年了。 放兩響和雷子要去大院放,小院太小,一旦兩響跑偏會炸到窗戶和門,炸到人就更危險了。靳伯家炮是靳伯放的,那時大江還小,閨女們不敢放。靳伯一般吃餃子時放鞭,也放二踢腳,用手拿著放,手上戴手套。後來我也學著用手拿著,第一次特別害怕,點著信子,把手儘量伸出去,大拇指和食指虛著拿,就感覺嗖的一下,二響從手裡竄出去,一直竄上去老高老高,才聽到空中傳來的一聲炸響。放二踢腳我換過一次炸,可能是那個二踢腳質量有問題,第一響之後沒有竄出去,就在手裡爆炸了,我只覺一陣疼痛,再看手都被炸黑了,手指頭是木的了,沒有知覺,幸虧沒出大事,回家也沒敢說。從那以後,再不敢用手拿著放了。 放炮還有一種放法,就是將一個炮故意掰開,露出火藥,把另一個炮的信在夾在掰開的炮的火藥上,點那個掰開的信子,那炮不響只冒火,引燃另一個炮的信子,然後爆炸,我們叫喇花帶炮。

    還記得過年打燈籠唱的歌嗎?

    過年不光放炮,還要打燈籠,燈籠有玻璃的,也有紙糊的,裡面點上蠟燭,要在夜裡才能打,男孩女孩都能玩的一種遊戲,還挺好看的。打燈籠有一首燈籠歌,到現在還記得: 打燈籠玩啊,哄小孩啊,鯽魚柺子(柺子是鯽魚的另一種叫法)大花籃啊。花籃花藍花,賣菜瓜,菜瓜菜瓜苦,賣豆腐,豆腐豆腐爛,買雞蛋,雞蛋雞蛋磕,莫斯科,莫斯科,嘛都有,三尾(Yi)巴蜣子油呼嘍(一種蟲名,是這個音,前瓜和牙齒鋒利,會飛但飛不遠,喜光,經常在抓油殼郎時能捉到它,可以餵雞)。

    過年可以隨便串門子

    三十晚上熬夜,炮放差不多了就各家串門,到哪家都有好吃的,家家燈火通明。常去的是李大爺、李孃家,他家孩子多,房子大是裡外屋,李娘是小院代表,喜熱鬧,待客也熱情。李孃家大兒子叫大泉,比小英子(白玉存的姐姐)都大,大女兒的名子叫小閨女,和二萍一邊大,二女兒比我大一歲,腦子有點笨,上了一年學就不上了。三女兒就叫小三,和我弟他們同歲,有個老兒子叫老七,是個大肚臍。 前面說過,那年三十我在他們家呆了一宿,他們在外屋玩牌,我在裡屋看書,那本書沒有書皮了,書頁泛黃,不知是太舊了,還是就是發黃頭的紙印的,如果沒記錯,那本書應該是“戰鬥的青春”,裡面主要人物有李鐵、許風,胡文玉叛變了,他被一個地主家的閨女叫小鸞的拉下水,成為可恥的叛徒。

    過年中了美人計?

    我看書的那天晚上,小閨女好幾次進屋來看我,以為我睡著了,見我一直興致勃勃的在看,彷彿對我這個孩子產生了興趣,她抓來一把瓜子給我,說這麼愛看書啊,看到哪了? 此時我正看到小鸞勾引胡文玉那段,小閨女把書搶過去看了看,用一種挺奇怪的眼神看著我,說你這麼小,看的懂嗎?我說看的懂,這不美人計嗎? 小閨女噗嗤一聲笑了,用胳膊摟了一下我的腦袋說: 行啊! 還知道美人計呢,那你看吧,不攪合你了。 小閨女那時候上初中,是個大姑娘了,她就是眼晴小點,隨她媽媽,否則人還是挺好看的。她家搬走時,小閨女去蘆葦基地了,選調回來後進了造紙總廠,至於後來她怎樣了,什麼時候結的婚,過的好還是不好,就都不知道了,不過那個三十晚上,在她們家裡屋,她和 我一邊磕瓜子,一邊看那本書的情景,至今記得清清楚楚,總也忘不了,是不是她那天也給我施美人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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