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

　　我們將有多少病痛

　　才可以互論深淵 生命 還有相逢

　　我在石頭上鑿開第十五個夜晚的視窗

　　我們互為面具和真身

　　由誰來見證

　　在村莊裡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老女人

　　一萬年孤身

　　高舉一盞油燈

　　不管你要什麼

　　都留給你七桶早晨的泉水

　　給你完美婚姻

　　給你嫁妝放遍十里山 灑滿吉祥露水

　　向你們的傷口索取嘴唇

　　即便你出生本為奴隸

　　我也送故鄉和鷹的秉性給你

　　送你血紅淒冷的燈籠

　　在草原上 送你瘋子

　　兩隻斷手指的許諾

　　我瞭解一切自由的形式

　　我又一無所知

　　月亮臨照

　　我蒙上寂寞馬匹飲水的眼睛

　　你們必將幸福

　　我手捂火的胸口

　　觀望星辰黃昏

　　誰告訴我 我是食草動物

　　倔強而熱情 看守過一場大雪

　　並像陌路人一樣

　　偷走石頭和麥秸

　　誰告訴我 今天幸福真實

　　是飛鳥的羽毛

　　今天對一切產生信仰

　　今天分別------

　　假裝帶走鳥群和馬匹

　　那麼 揮手

　　我和啞巴互為信仰

　　互為語言

　　昨天快意恩仇

　　今夜頭枕荒山

　　自尊是一顆麥子發芽

　　或叛軍手中的十根韁繩

　　給我疑問或證據

　　一萬年 風只往南吹

　　一萬年 候鳥不眠

　　我把屍身和頭顱 分埋在前門和後苑裡

　　三尺黃土

　　水的女人 性情優柔

　　我憎惡我自己 只知道

　　破曉的城垛上

　　咀嚼骨頭的聲音

　　我是你們的先知

　　瞭解植物的苦香

　　懂得收穫和滿足

　　等待你們的責難和探問

　　我是你們的先知

　　卻連自己都不認識

　　我愛你和我來處的七座山

　　我瞭解光芒四射的

　　虛榮和慾望

　　像預謀一場的遠的真理 近的謊言

　　生命為信仰而生

　　多少年後兩塊石頭

　　才開始孕育愛情

　　我的妻子美麗 但今夜

　　我獨愛 一根抬過死人的木頭

　　卻不愛你

　　我披著一場雨 走過

　　那些期望不算什麼

　　我披著粗陶燃燒的天空

　　向誰透露了悲歡離合

　　我們只談論經年不相扦攜的手紋

　　只談論連降七天大雨的陰溼橋洞

　　談論晝昔不分的你的責難和我的歷史

　　我知道

　　誰是你粗枝大葉的十二個時辰

　　別說我是一個瘋子

　　別說黃昏

　　別說混曲和愛情不是詩人自己

　　倦怠了的屍體

　　別說三月不幸

　　告訴我你要什麼

　　死盯著

　　我兩根敲打的肋骨

　　卻無動於衷

　　名叫肋骨的利器

　　是誰的馬和琴

　　是誰的生命

　　我的戰爭

　　在爭疑不定的夜裡

　　我被流放

　　母性厚實的太陽

　　只好孤獨受孕或

　　經歷三年死亡

　　我刻滿祝福的石頭丟失在遠方

　　誰的先知身不由

　　爭疑不定的夜裡

　　誰的先知丟失了類似語言的希望

　　我還有多少路要走

　　頭扎草絮

　　我是荒野的國王

　　我已經老了

　　還要拖著斷腿爬山涉水

　　那麼我是誰 你是誰

　　冬天的太陽是不是我們的嘴唇

　　藏滿希望 冬天的太陽

　　是你的紐扣我的枚章

　　掛在樹枝上

　　掛在我們缺水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