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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穿插游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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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維坦按:估計很多人都會對嬰兒的哭鬧聲感到十分煩擾,這從進化心理學上也好解釋——這種讓人渾身難受、心跳加速、血壓升高的噪音,也是對人大腦的一種特殊刺激,使得你不得不趕緊採取一些措施制止這種嬰兒的哭鬧。孩子哭鬧,指甲劃黑板之類的噪音自然讓人不堪其擾,但今天文中最後那個案例更加瘮人:試想,長年累月可以聽到自己心跳是種什麼感覺……(本文自帶BGM,請酌情享用)

    這個月早些時候,我的公寓裡突然響起了一種像是熱帶雨林裡才會出現的啁啁啾啾的聲音。它是從我室友的房間傳來的。我起初以為是對方在打電子遊戲,但隨即意識到,即使在我室友睡著的時候,這聲音也會出現。整整數日,我一直在奇怪這件事。本來,我隨時都可以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我總是忘記——那聲音雖然惱人,但僅僅是會讓我注意到的程度,還不至於逼我採取什麼行動。等到某次聲音偶爾消失期間,我想起來問他這件事,他卻完全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在那個時間點,這個聲音已經成了一種潛意識裡的刺激物了——當我注意到它的時候,我已經說不清它持續了多久了。但是在那次對話之後,我不由得對自己的理智產生了質疑,於是,我分出了大約一半的注意力來尋找這個聲音,等待它再次出現。最終,它終於重新響起,我沒敲門就衝進了我室友的房間。“就是那個聲音。”我說。“哦,”他回答,“暖氣片嗎?”

    那個的確是暖氣片的聲音。他從來沒有注意到過。

    這就是說,當我們談論聲音時,“惱人”是一個主觀標準。但人們不由得會想,在這個問題上總該有某種共識才對。我們採訪了一些聲學專家,希望他們能告訴我們,哪些聲音可能是“所有人都討厭的聲音”。

    切德·安德林加博士(Tjeerd Andringa)

    格羅寧根大學(University of Groningen)聽覺認知副教授

    嘔吐的聲音:它會引發本能反應。聽覺處理的第一步發生在腦幹靠近“厭惡”中樞的地方,當我們吞下有毒的東西時,這一中樞就會被啟用,從而啟用肌肉將其排出。

    嘔吐的聲音來自利維坦00:0000:05收錄於話題#嘔吐1個

    這其中的原理其實很簡單。在脊椎動物的進化過程中,第一代脊椎動物(的身體結構)基本上可以概括成一根長管子,一邊是嘴,另一邊是肛門。它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張開嘴,嚥下一些食物,然後在管子裡將食物消化。這根管子基本上就是一座充滿各種細菌的小花園。它(在選擇食物時)不能犯下嚴重的錯誤,因為那樣它就會毒害花園,讓自己中毒。因此,對早期的脊椎動物而言,正確地決定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是非常重要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所有的感官都位於嘴巴周圍。我們品嚐、嗅聞、傾聽、察看——這些感官都在嘴巴周圍——這樣我們就可以在挑選食物時做出最佳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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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感官資訊最後都集中到這根“神經管”的頂端。那就是我們的腦幹。所有資訊正是在腦幹中、在最基本的層面上進行處理。這就導致了這樣一種情形:如果你沒有時間完整地處理這個訊號,或是沒有時間呼叫你更高階的大腦功能,那麼就只能退回去採取我們掌握的最低階的資訊處理形式,也就是生理性的低階資訊處理形式。這一層次的資訊處理始終在大腦的“後臺”持續進行,並且它無疑可以被更高級別的處理形式壓制、覆蓋。但是,它總是我們得到的第一反饋,因為它的速度最快。

    幾乎其他所有聲音都是與高階認知相關的聲音。也就是說,指甲刮黑板的聲音可能也會激起一定程度的本能反應,但和嘔吐的聲音相比,前者與我們的基本反應之間的距離要遠得多。並不是所有的哺乳動物都能理解嬰兒的哭聲,只有那些嬰兒時期確實會哭的哺乳動物才能理解。這是一種更高階、進化程度更高的資訊處理型別。這種型別的資訊處理無疑也是非常強烈的,但不像我們的身體對嘔吐的反應那麼深刻。

    特雷弗·考克斯(Trevor Cox)

    索爾福德大學(University of Salford)聲學工程專業教授

    人們對聲音的反應是後天習得的;對不同的人來說,最惱人的聲音可能極為不同,並且與各人的環境密切相關。不過,一般而言,最惱人的聲音是那些在你做事情時(不管是什麼事)打擾到你的聲音。眼下,所有人都居家辦公,鄰居自己動手鑽孔(修理)的聲音可能就是最煩人的。

    缺少控制感會加劇惱怒的心情。當你的鄰居在開派對時,你會覺得噪音很煩人,不僅是因為它讓你睡不著覺,還因為你不知道派對什麼時候結束。假如你事先知道派對什麼時候結束,喧鬧聲很可能就不會那麼讓你惱火。

    弗洛裡安·霍勒韋格(Florian Hollerweger)

    芝加哥哥倫比亞學院(Columbia College Chicago)音訊藝術與聲學助理教授

    眾所周知,對於人類來說,最惱人的聲音就是刮擦黑板的聲音。它太可怕了!但這其中的確切原因仍然是一個謎,也是如今心理聲學研究的主題——我可沒開玩笑。哪怕只是想到它(我是說這個聲音,而不是研究)都會讓我手腳蜷縮。傳聞證據還指出,新冠肺炎疫情的大流行已然讓許多種傳統上足以競爭“最惱人聲音”頭銜的聲響重回了賽場。例如,根據你所處生活環境的不同,你那在其他方面都很受人尊敬的鄰居或室友發出的聲音,可能比九個月前更讓你討厭。

    © Marie Claire

    “最讓某人惱火的聲音”是一個模糊得出奇的概念,它不僅取決於所討論的“某人”是誰,還取決於當事人所處的境地和情緒狀態。如果你仔細想想,這只是用一種流於表面的方式道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事實。不過,我認為它也是一個美麗的證明,證明聲音能夠掌控我們原始的情感力量——這指的不僅是消極的情緒和難聽的噪音,也適用於最美麗的聲音:音樂。上述提及的許多顯而易見的套話同樣適用於音樂——對它的評價取決於聽者個人的好惡、所處的人生階段、當下的情緒等等。

    換句話說,“最醜陋”和“最美麗”的聲音之所以被如是評價,都與所處的語境有密切的關係。在我看來,這意味著,它們只是一種更龐大的、潛在的自然之美的兩種表現形式,我們人類可以成為這種自然之美的一部分,也能培育這種美(例如創作音樂),但這種美最終是超越價值判斷的,而我們似乎不能拋棄後者。

    我的大部分創作實踐和研究都是在實驗音樂和聲音藝術領域展開的。透過這些經歷,我可以斷言,某個人心中“最惱人的聲音”很有可能構成了另一個人心中最珍貴的音樂的基礎。也許,一等到新冠疫苗推廣開來,你可能會想要參加你附近的某場實驗音樂會,看看你屬於這兩個群體中的哪一個……還是介於這兩類人之間。例如,英國作曲家特雷弗·維沙特(Trevor Wishart)曾用兩隻玻璃杯的碰杯聲創作過一首極其複雜且備受推崇的音樂作品《意象》(Imago)。

    史蒂文·J. 奧菲爾德(Steven J. Orfield)

    奧菲爾德實驗室(Orfield Laboratories)創始人,該機構提供針對建築的多感官設計、研究和測試,產品開發和診斷

    1990年,我把我的感知實驗室搬進了原本的Sound 80工作室(Sound 80 Studios)。Sound 80 是我的一個客戶,我為他們提供聲學和燈光諮詢;1975年,他們與剛剛發明了多軌數字錄音的3M公司合作,成為了世界上第一個數字錄音工作室,並在2006年得到了吉尼斯世界紀錄的認證。在他們還是我客戶的時候,我曾旁聽卡特·史蒂文斯(Cat Stevens)完成專輯《Izitso》在美國的最後一次錄製。

    我買下這間工作室是為了搬公司,但也是為了解決一個健康問題。

    當時,由於我天生就有主動脈瓣缺陷,我剛剛做完一場人工瓣膜的手術。我此前曾在醫學雜誌上讀過關於(人工瓣膜)噪音等級的聲學研究,但當我術後醒來時,我發現人工瓣膜的聲音比學術研究中號稱的要響得多。因此,等回到實驗室後,我用一個加速器(振動感測器)和一個1英寸精密測量麥克風測量了聲音,然後分別記下結果。隨後,我做了一個聽力實驗,用一隻耳朵聽我的心臟瓣膜,用另一隻耳朵聽錄音。我花了幾個小時將兩邊調整到相同音量,使得錄音和我人耳聽見的聲音一模一樣。

    © MSD Manuals

    接下來,我做了一個斯蒂文斯閾值測試(Stevens Threshold test),以確定這聲音有多響。測試方法是播放一段粉紅噪聲(pink noise),直到它的音量大到我聽不見瓣膜的聲音,然後再把粉紅噪聲的音量慢慢調小,直到我能聽見瓣膜的聲音。這兩個極值就是我對我的心臟瓣膜的聽力閾值。

    儘管它號稱自己的噪音值大約是30 dB(A),但對它的實際感知在80 dB(A)的前段,大約是號稱的音量的16倍左右,聽上去就像是我心臟裡植入了一箇舊機械鐘一樣。

    我回頭重新查閱了期刊文獻,發現業內採用的大多數測量流程都是錯誤的,而且使用裝置時多數都沒有正確使用。我花了兩年才終於找到穩定入睡的辦法:同時採用催眠療法、助眠藥物、特殊的枕頭和電扇(白噪音)。我實在太挫敗窩火了,於是,我向所有的美華人工心臟瓣膜公司發出邀請,希望他們來我的實驗室參加一場會議,這樣我就能向他們展示他們犯下的錯誤有多嚴重,他們也就可以著手解決這極其惱人的聲音。

    1993年,整個人工瓣膜行業的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我的實驗室齊聚一堂,細聽人工心臟瓣膜的噪音到底是什麼樣的。這聲音讓他們都震驚和擔憂不已,許多公司(事實上)違反了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要求,因為他們一直聲稱自己公司的人工瓣膜噪音很小。

    這次會議引發了對豬瓣膜的新研究,研究者希望透過豬瓣膜使人工瓣膜的壽命從5年延長到20年。如今,大多數瓣膜置換手術都使用生物瓣,它可以透過動脈植入,並且以同樣的方式修復。我希望我當時與他們的合作在整個行業對人工瓣膜進行重新考慮時曾起到了一定的助推作用。這次會議還令《華爾街日報》刊發了一篇醫學文章,《日報》的編輯向我解釋說,他在採訪各位醫生時被告知的許多“事實”都是錯誤的,因為醫生們在討論醫學問題時極為謹慎。

    譯/苦山

    校對/兔子的凌波微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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