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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藍風24

    徐志摩名作欣賞

    “起造一座牆”①

     

       

       你我千萬不可褻瀆那一個字,

       別忘了在上帝跟前起的誓。

       我不僅要你最柔軟的柔情,

       蕉衣似的永遠裹著我的心;

       我要你的愛有純鋼似的強,

       在這流動的生裡起造一座牆;

       任憑秋風吹盡滿園的黃葉,

       任憑白蟻蛀爛千年的畫壁;

       就使有一天霹靂震翻了宇宙,——

    最後的那一天

    在春風不再回來的那一年,

    在枯枝不再青條的那一天,

    那時間天空再沒有光照,

    只黑濛濛的妖氛瀰漫著

    太陽,月亮,星光死去了的空間;

    在一切標準推翻的那一天,

    在一切價值重估的那時間:

    暴露在最後審判的威靈中

    一切的虛偽與虛榮與虛空:

    赤裸裸的靈魂們匍匐在主的跟前;

    我愛,那時間你我再不必張皇,

    更不須聲訴,辨冤,再不必隱藏,

    你我的心,象一朵雪白的並蒂蓮,

    在愛的青梗上秀挺,歡欣,鮮妍,

    在主的跟前,愛是唯一的榮光。

    羅 米 歐 與 朱 麗 葉

    啊,輕些!什麼光在那邊窗前透亮?

    那是東方,朱麗葉是東方的太陽。

    升起來呀,美麗的太陽,快來蓋倒

    那有忌心的月,她因為你,她的侍女,

    遠比她美, 已然憂愁得滿面蒼白:

    再別做她的侍女,既然她的心眼不大;

    她的處女的衣裳都是綠陰陰的病態,

    除了唱丑角的再沒有人穿;快脫了去

    那是我的小姐,啊,那是我的戀愛!

    啊,但願她自己承認她已是我的!

    她開口了,可又沒有話:那是怎麼的;

    她的眼在做文章;讓我來答覆她。

    可不要太莽撞了,她不是向我說話:

    全天上最明豔的一雙星,為了有事

    請求她的媚眼去升登她們的星座,

    替代她們在太空照耀,直到她們回來

    果然她們兩下里交換了地位便怎樣?

    那雙星光就敵不住她的頰上的明霞,

    如同燈光在白天裡羞縮; 同時她的眼

    在天上就會在虛空中放出異樣清光,

    亮得鳥雀們開始歌唱,只當不是黑夜。

    看,她怎樣把她的香腮托在她的手上!

    啊我只想做她那隻手上的一隻手套,

    那我就得滿揠她的香腮!

    啊呀!

    她說話了;

    啊,再說呀,光豔的安琪,因為你是靈光

    一脈,正好臨照在我頭上,這夜望著你

    正如人間的凡夫翻白著訝異的肉眼,

    在驚喜中瞻仰天上翅羽生動的使者,

    看他偎傍倦飛的行雲,在海空裡振翻。

    朱 啊羅米歐,羅米歐!為什麼你是羅米歐?

    你怎不否認你的生父,放棄你的姓名?

    再不然,你如果不願,只要你起誓愛我,

    真心的愛我,那我立時就不是高家人。

    我還是往下聽,還是就在這時候介面?

    說來我的仇敵還不就只是你那門第,

    你還是你自己,就說不是一個孟泰谷.

    什麼是孟泰谷?那既不是手,也不是腳,

    不是臂膀,不是臉,不是一個人身上的

    任何一部分。啊,你何妨另姓了一個姓!

    一個名字有什麼道理?我們叫作玫瑰

    那東西如果別樣稱呼那香還是一樣,

    羅米歐即使不叫羅米歐也能一樣的,

    保留他那可愛的完美,那是天給他的

    不是他的門第。羅米歐,不要你的姓吧,

    只要你捨得放棄那滿不關你事的姓,

    你就有整個的我。

    那我準照你話辦:

    只要你叫我一聲愛;我就再世投生,

    從此起我再不是羅米歐的了。

    你是個什麼人膽敢藏躲在黑夜裡,

    這樣胡亂的對我說話?

    我有我的名姓;

    但我不知道怎樣來告訴你說我是誰:

    我的名姓,親愛的天人,我自己都厭惡

    因為它不幸是你的仇敵,如果我已經

    把它寫了下來,我要一把扯碎那個宇。

    我的耳朵還不曾聽到那嗓子發出的

    滿一百個宇,但我已能辨認那個聲音:

    你不是羅米歐,不是孟泰谷家的人嗎?

    都不是,美麗的天人,如果你都不喜歡

    你怎樣到這裡來的,告訴我,為什麼來

    果園的牆圍是那樣高,不是容易爬過,

    況且這地方是死,說到你是個什麼人,

    如果我的本家不論誰在這裡碰見你.

    憑著愛的輕翅我安然FIT這些高牆;

    因為頑石的攔阻不能限止愛的飛翔,

    愛有膽量來嘗試愛所能做到的一切;

    說什麼你的本家,他們不是我的阻礙。

    他們果真見到你,他們一定要將你害死

    啊哈!說到危險,現成在你的眼裡的就

    兇過他們的二十把刀劍:只要你對我

    有情,他們的仇孽就害不到我的分毫。

    我可是再也不願他們在這裡見到你,

    我穿著黑夜的袍服,他們再不能見我,

    況且只要你愛我,他們找到我又何妨:

    我的命,有了你的愛,送給他們的仇恨

    還不強如死期的延展,空想著你的愛,

    是誰指點了你來找到我這裡的住處?

    受指點我的,他打起始就鼓動我根究:

    他給我高明的主意,我借給他一雙眼,

    我沒有航海的能耐,可是如果你遠得

    如同那最遠的海所沖洗的闊大邊岸,

    我為了這樣的寶物也得志命去冒險.

    你知道夜的幕紗是籠罩在我的勝上,

    要不然,知道你聽到我今夜說過的話,

    一個處女的羞紅就得塗上我的勝龐。

    我何嘗不想顧著體面,何嘗不想否認。

    我說過的話:但是夠了夠了你的恭維!

    你愛不愛我?我知道你一定急口說“愛

    我也願意信你的話;但如果你一起誓,

    你也許結果會變心,聽到情人的說謊,

    他們說,覺巫大聲笑,啊溫柔的羅米歐

    你愛我如果是真心,請你忠誠的說出口

    再說如果你想我是被征服得太輕易,

    我就來皺起眉頭,給你背扭,說我不幹

    這樣你再來求情,但除此,.我再不刁難

    說實話,秀美的孟秦谷,我心頭滿是愛

    因此你也許以為我的舉止未免輕狂:

    但是信任我,先生,信任我這一份真心

    正比一般裝腔作樣的更要來得晶瑩。

    論理我不該這樣直白,這不是我始願,

    但我自己不曾知覺,你已然全盤聽得

    我的真誠的愛戀的熱情;所以寬恕我,

    請你不要把我這降服認作輕飄的愛,

    要不是黑夜這份心事怎能輕易遺漏?

    小姐,請指那邊聖淨的月色我泉起誓

    那月把純銀塗上了全圃果樹的頂尖——

    啊!不要指著月兒起誓,那不恆定的月,

    她每晚上按著她的夭軌亮她的滿闕,

    正怕你的愛到將來也是一樣的易變。

    那叫我憑什麼起誓?

    筒直的不用起誓:

    不然,如果非得要,就憑你溫雅的自身,

    那是我的偶像崇拜的一尊唯一天神,

    我準定相信你。 、 -

    如果我的心裡的愛戀——

    得,不要起誓了:雖則我見到你我歡喜,

    今晚上我可不歡喜什麼契約的締合,

    那是太鹵莽了,大不慎重了,也太快了,

    太像那天邊的閃電了,一掣亮。就完事,

    等不及你說“天在閃電”。甜蜜的,夜安

    這個愛的蓓蕾,受了夏的催熟的呼吸,

    許會在我們再見時開成豔異的花朵。

    夜安,夜安I我祝望一般甜蜜的安息與

    舒適降臨到你的心胸如同我有我的!

    啊,難遭你就這樣丟下我不給我滿足?

    哪一類的滿足你想在今晚上向我要?

    你的相愛的忠貞的誓言來交換我的。

    我早已給了你那時你還不曾問我要:

    可是我也願意我就重來給過一次。

    你要收回那先給的嗎?為什麼了,親愛?

    無非為表示我的爽直,我再給你一次。

    可是我想要的也無非是我自己有的。

    我的恩情是如同大海一樣無有邊沿,

    我的愛也有海樣深;更多的我施給你,

    更多的我自有,因為兩樣都是無限的。

    (奶媽在幕後叫喚)

    我聽得裡面有人叫我;親愛的再會吧!

    來了;好奶媽!甜蜜的孟秦谷,你得真心

    你再等我一會兒,我就回來,還有話說。

    啊!神聖的神聖的夜!我怕,怕因為是夜

    這一切,這一切難說竟是一場的夢幻,

    這是甜蜜得叫人心癢,如何能是真實?

    (朱麗葉重上)

    再說三句話,親愛的羅米歐,你非得走,

    如果你的情愛的傾向是完全光明的,

    如果你志願是婚姻,你明天給我回話,

    我會派人到你那裡去,你有話交給他,

    說清白了在哪兒什麼時候舉行大禮,

    我就把我一切的命運放在你的跟前,

    從此跟從你,我的主,任憑是上天下地。

    (內)姑娘!

    我就來了,一忽兒

    那我求你——

    姑娘!

    稍為等一等我就來了,——

    立即收起你的心腸,讓我獨自去悲傷:

    明天我就派人。

    讓我的靈魂藉此驚醒---

    一千次的夜安!

    一千次的夜不安,:沒了

    你的光亮。愛向著愛如同學童們離別

    他們的書本,但相離,便如同抱著重書

    上學。

    籲!羅米歐,籲!一個養鷹人在呼嘯

    為要從天上招回這“流蘇溫馴”的蒼鷹!

    束縛的嗓子是嘶啞的,它不能說響;

    否則我就會開啟“愛姑”藏匿著的巖穴,

    使她震動太空的妙舌也幫著我叫喚,

    叫我的羅米歐,直到她的嗓子啞過我的。

    是我自己的靈魂在叫響著我的名字:

    夜晚情侶們的喉舌夠多麼銀樣鮮甜,

    錯落在傾聽的耳鼓上如同最柔媚的

    音樂!

    羅米歐!

    我的愛?

    明早上什麼鐘點

    你讓我派人上你那裡去?

    正九點鐘。

    我準不耽誤:從現在到明早中間相差

    足有二十個春秋。我忘了為什麼叫你

    回來。

    讓我站在這裡等你記起什麼事。

    我記不起不更好,你就得站著等我想。

    你知道有你在跟前我是怎樣的心喜。

    我也甘願這樣耽下去,任憑你想不起,

    忘你別的家除了我倆共同的月夜。

    真的都快天亮了,我知道你早該回去:

    可是我放你如同放一頭供把玩的鳥,

    縱容它跳,三步兩步的,不離人的掌

    正像一個可憐的囚犯帶著一身鐐銬,

    只要輕輕的抽動一根絲你他就回來,

    因為愛,所以便妒忌他的高飛的自由。

    我願意我是你的鳥。

    蜜甜的,我也願意:

    但正怕我愛過了分我可以把你愛死。

    夜安,夜安!分別是這樣甜蜜的憂愁,

    讓睡眠祝福你的明眸,平安你的心地!

    願我是你的睡眠和平安,接近你的芳軀!

    現在我得趕向我那鬼樣神父的僧房,

    去求他的幫助,告訴他這意外的佳遏。(下)

    別 擰 我 ,疼

    “別擰我,疼,”····

    你說,微鎖著眉心。

    那“疼”,一個精圓的半吐,

    在舌尖上溜——轉。

    一雙眼也在說話,

    睛光裡漾起

    心泉的秘密。

    灑開了

    輕紗的網。

    “你在哪裡?”

    “讓我們死,”你說

    鯉 跳

    那天你走近一道小溪,

    我說“我抱你過去,”你說“不;”

    “那我總得攙你,”你又說“不。

    “你先過去,”你說,“這水多麗!”

    “我願意做一尾魚,一支草

    在風光里長,在風光裡睡,

    收拾起煩惱,再不用流淚:

    現在看!我這錦鯉似的跳!”

    一閃光豔,你已縱過了水,

    腳點地時那輕,一身的笑,

    像柳絲,腰哪在俏麗的搖;

    水波里滿是鯉鱗的霞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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