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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教育教學前沿

    嘲甄士隱(癩頭和尚)

    慣養嬌生笑你痴, 菱花空對雪澌澌。

    好防佳節元宵後, 便是煙消火滅時!

    【註釋】

    1、“慣養”句:慣養嬌生即嬌生慣養,這裡指年過半百的甄士隱對女兒的嬌養寵愛。痴:愚痴,一片痴心。

    2、“菱花”句:菱指英蓮,她後來叫香菱。菱花:夏天開花,白色。

    3、澌澌:象聲詞,指風、雨、水發出的聲音。雪澌澌:形容雪盛大的樣子。雪:諧音薛,指薛蟠。

    4、空對:一指生不遇時即不幸遇上的意思;二指遇又非偶,表示英蓮以後遇上的丈夫薛蟠不是一個有擔當能靠終身的人。菱花開於夏日,卻遇雪,喻生不逢時,遇又非偶,必遭摧殘,預示了香菱(英蓮)以後人生的悲慘結局。結果也是香菱和薛蟠沒能走到最後,也沒有開枝散葉,卻被薛蟠大妻迫害致死,婚姻最後是一場空。

    5、好防:仔細提防,謹防,要當心。

    6、煙消火滅:指甄士隱家的火災,也指甄家家亡人散各奔騰的家族結局。

    【譯文】

    可笑你對女兒嬌生慣養太過痴迷!可知菱角花開時,卻會遇盛大的漫天暴雪。仔細提防元宵佳節正月十五這一天,因為這之後,便是一切破滅的時候。

    【背景】

    甄士隱抱三歲女兒英蓮上街看熱鬧,遇一僧一道,那僧一見英蓮就大哭,要甄士隱把女兒舍給他。甄士隱認為這僧說的是瘋話,沒理癩頭僧。那僧便指著他大笑,唸了這首讖語詩。

    【賞析】

    此詩借癩頭僧之口,透過一系列的借喻、詩讖手法,向甄士隱點出了英蓮未來的人生命運和甄家的未來結局。

    在甲戌本中,有一條脂批雲:“前後一樣,不直雲‘前’而云‘後’,是諱知者。”

    這條脂批是什麼意思?

    前後一樣:是指前面預言詩說的和後面故事的發展是相一致,結局應驗了預言。

    不直雲‘前’而云‘後’:是指故事不直接從前往後講而是先說後面的結局。

    是諱知者:諱(huì)是什麼意思?其基本釋義是因有所顧忌而不敢說或不願說。

    知者指的又是什麼人?

    一是指知道曹家歷史的人。

    孫遜經過一番查考,得出了結論:“原來曹家被抄是在雍正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由皇上親諭著江南總督範時繹去查封的,如果把文書行程計算在內,其實際被抄時間正是在元宵前夕。脂硯是個‘知者’,這一點當然諱不了他。(孫遜《紅樓夢脂評初探》)小說故意在此‘不直雲前而云後’,正是一種諱知者,是一種‘將真事隱去’的手法。

    顧忌知道曹家歷史的人,覺得賈家太像曹家,所以把曹家的歷史放甑士隱的命運中,這確實是一種‘將真事隱去’的表達。

    但這條脂批“前後一樣,不直雲‘前’而云‘後’,是諱知者。”卻不僅僅是為了‘將真事隱去’。其實這句話還是個藝術形式問題,是個美學問題。

    就是透過甑士隱的故事組織模式提示讀者全書的組織模式:結局在前,過程在後;甑士隱的小榮枯所費筆墨少,所以前後全寫出來了,過程應驗了預言。以後賈府的故事費筆墨多,也是一樣的故事組織模式,只是結局不再清晰重複出來,前面預言就是結局。

    所以知者又指讀者,那些巨眼的讀者,與智者通。作者意思是不願讓智者看出來,其實是反語,是希望讀者看出來,然後類推,推此及彼,發現小說的結構模式。

    作者創造出一僧一道能預知人的命運,不僅能預知甑士隱家的命運,也能預知黛玉、寶釵的結局,還能預知石頭經歷榮華富貴的結局。

    甑士隱的故事,僧道告誡他,可惜甄士隱並沒理解,也沒有按照他的提示和警告去作出自己的人生選擇,還是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生活,最後卻完全應驗了癩頭僧的預言。一語成讖。讖,是秦漢間巫師、方士編造的預示吉凶的隱語,指將要應驗的預言、預兆。

    表面看甑士隱的厄運是天意。但其實甄士隱一家的命運卻並不是神仙的意志,也不是天意,而是他的環境和他的行為、性格之間的矛盾衝突的結果。甄士隱丟失女兒、房屋被燒、搬離十里街、遭遇搶田奪地、被岳父欺騙都是人為而不是天意。

    作者不過是把這些人生命運的結果以預言詩、讖語詩的形式出現,這樣就表面上看來是神仙的意志。這不過是一種借僧道之口道出結局的藝術手法而已,並不代表作者曹雪芹是個宿命論者。

    看懂甄士隱的故事,是理解全書的關鍵,只有把甄士隱的故事理解為是他自己的選擇,是他的行為、性格和他的環境衝突的產物,才能理解清楚他所處的社會環境,也才能理解後面賈府出場時是處在一種怎樣的政治語境中。

    曹雪芹不過運用了一種將結局提前和隱去的手法,就是提前把結局呈現,然後是過程,結局正是過程的結果。這種手法也是全域性手法,作者每寫一人一事,都是胸中有全域性、目光貫始終的。作者想瞞過世人,是因為提前想到他的書可能會被燒燬,所以用了這結局隱藏法。

    所以作者的“諱知者”裡的知者是指兩種人:第一種是知道曹家歷史的人;第二種就是能識別作者手法的讀者。

    又害怕讀者讀不懂,所以以批語提醒讀者;又害怕讀者太懂然後亂改或毀掉作品,所以要打亂敘述順序隱藏結局。這些矛盾心理表現出來就是作品現有的這種貌似殘缺的樣子,所以作者稱自己的小說是 “滿紙荒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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