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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YAO大神

    Thinking as a Hobby 思考作為一種嗜好

    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就得出了思考分三種等級的結論。後來思考成了嗜好,我進而得出了一個更加離奇的結論,那就是:我自己根本不會思考。

    那個時候我一定是個很讓大人頭疼的小孩。當然我已經忘記自己當初在他們眼裡是什麼樣子了,但卻記得他們一開始在我眼中就是如何不可理喻的。第一個把思考這個問題帶到我面前的是我文法學校的校長,當然這樣的方式,這樣的結果是他始料不及的。他的辦公室裡有一些小雕像,就在他書桌後面一個高高的櫥櫃上面。其中一位女士除了一條浴巾外一絲不掛。她好象被永遠地凍結在對浴巾再往下滑的恐懼中了。而不幸的是她沒有手臂,所以無法把浴巾拉上來。在她的身邊蜷伏著一頭美洲豹,好象隨時都會往下跳到檔案櫥櫃最上層的抽屜上去,我懵懵懂懂地把那個抽屜上標著的"A-AH"理解成為獵物臨死前絕望的哀鳴/慘叫。在豹子的另一邊端坐著一個健碩的裸體男子,他手肘支在膝頭,手握拳託著腮幫子,全然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

    過了一些時候,我對這些雕像有了一些瞭解,才知道把它們放在正對著犯錯的孩子的位置是因為對校長來說這些雕像象徵著整個生命。那位裸體的女士是米洛斯的維納絲。她象徵著愛。她不是在為浴巾擔心,而是忙著顯示美麗。美洲豹象徵著自然,它在那裡顯得很自然而已。那位健碩的裸體男子並不痛苦,他是洛丁的思索者,一個純粹思索的象徵。要買到表達生活在你心中的意義的小石膏像是很容易的事情。

    我想我得解釋一下,我是校長辦公室的常客,為我最近做過或者沒做的事情。用現在的話來說我是不堪教化的。其實應該說,我是頑劣不羈,頭腦迷糊的。大人們從來不講道理。每次在校長桌前接受處罰,那些雕像在他上方白晃晃地耀眼時,我就會垂下頭,在身後緊扣雙手,兩隻鞋不停地蹭來蹭去。

    校長透過亮晶晶的眼鏡片眼神暗淡地看著我,:“我們該拿你怎麼辦呢?”

    哦,他們要拿我怎麼辦呢?我盯著舊地毯更狠命地蹂躪我的鞋。

    “抬起頭來,孩子!你就不能抬起頭來嗎?”

    然後我就會抬起頭來看櫥櫃,看著裸體女士被凍結在恐懼中,健碩的男子無限憂鬱地凝視著獵豹的後腿。我跟校長沒什麼好說的。他的鏡片反光,所以我看不到鏡片後面有什麼人性的東西,所以沒有交流的可能。

    “你從來都不動腦筋思考的嗎?”

    不,我不思考,剛才沒思考,也不會思考——我只是在痛苦地等待接見結束。

    “那你最好學一學 —— 你學了嗎?”

    有一次,校長跳起身來伸手取下洛丁的傑作重重地放在我面前的桌上。

    “一個人真正在思考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的。”

    我毫無興趣地看了看桌上的男子,什麼也沒弄懂。

    “回你班上去。”

    顯然我是缺了點什麼。大自然賦予其餘的所有的人第六感覺卻獨獨漏掉了我。一定是這樣的,在回班上去的路上我想著。因為無論我是打爛了玻璃窗,不記得波義耳法則,還是上學遲到了,我的老師們都會千篇一律地得出一個答案:“你為什麼不會思考呢?”

    要我說,我打碎了玻璃窗是因為我想用板球打傑克.阿尼沒打著;我記不住波義耳法則是因為我根本沒想去記;遲到了是因為我更喜歡在橋上看河水。事實上,我是邪惡的。難道我的老師們是那麼的善良,以致於無法理解我的墮落深度?他們是那種心地清澈,不受折磨,憑那神秘的思考指導每一個行動的人?整件事情都是讓人無法理解的。更小一點的時候,我甚至覺得思索者塑像也是令人迷惑的。我才不相信我的哪位老師思考的時候是不穿衣服的。我象那些生來耳聾卻決意苦苦尋求聲音的人一樣觀察著我的老師們,想要了解思想。

    那時有位豪頓先生,他總是要我思考。他帶著謙遜的滿足告訴我他自己就動過一點腦筋思索過。那麼他為什麼花那麼多時間酗酒?莫非酗酒其實比外表看起來更有意義?而如果不是這樣,酗酒事實上損害健康 —— 豪格先生無疑被酒毀了的 —— 那他為什麼還成天談論純淨的生活以及新鮮空氣的好處?他一邊說一邊還會象一位常年在山巒間行走的人那樣伸開雙臂,說:

    “新鮮空氣對我有好處,孩子們 —— 我知道的!”

    有時候講到興頭上,他會從講臺上跳下來,把我們一窩蜂地趕到外頭去。

    “現在,孩子們!深呼吸!感覺上帝創造的美好氣流直接進入你們的體內!”

    他會站在我們面前,為他的健康而欣喜,好象他一個常進行戶外活動的人。他會叉著腰,深深地吸一口氣。你能聽到風被他的胸腔堵住,遇到障礙物艱難前進發出的聲音。他的身體因為不習慣這樣的感覺而搖搖晃晃,臉色變得慘白。他會步履蹣跚地走回講臺,然後癱軟在那裡,一個上午都緩不過勁來 。

    豪頓先生喜歡發表關於美好的、清心寡慾、盡職盡責生活的獨白。但是在發表這些獨白的間隙,如果有個女孩經過窗前,靈巧的小腳發出輕輕的腳步聲。他就會停下他的演講,脖子不由自主地扭轉過去,一直目送她走出視線之外。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他不是受思想,而是受他後頸裡某個看不到卻無法抗拒的發條的控制。

    我對於他的脖子十分感興趣。通常它在領口上方稍稍凸出。但是豪頓先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曾經和美華人和法華人並肩作戰,而且——由於誰也弄不懂的邏輯 —— 對兩個國家都深

    惡痛絕。無論這兩個國家中哪一個在時事中表現突出,他都對它沒有好感,任何論證都無法說服他。他會捶著桌子,脖子脹紅:“你愛怎麼說怎麼說,”他會叫道:“但是我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了,而且我知道我想什麼!”

    豪頓先生用他的脖子思考。

    還有帕森小姐。她要我們相信她最大的願望是希望我們幸福,但是即使是那個時候憑著我小孩子神秘的的直覺我都知道,她最希望得到的是她從未得到過的丈夫。還有漢茲先生 —— 等等。

    我要對我的老師們進行詳細的分析是為了介紹一下通常被稱為思想的本質。透過他們我發現思考通常是充滿了無意識的偏見、無知和虛偽的。在訓誡無私的純真的時候它的脖子卻為了短裙而執意扭曲。從技術上而言,它嫻熟如同商人玩Golf,誠實如同政客的意圖,或者 ——更接近我自己的領域—— 有條理如同大多數寫出來的書。這就是後來被我稱作第三等級的思考,雖然事實上稱它為感覺更為恰當。

    誠然,偏見裡是有無辜的成分,但是在那時我對第三等級的思考的態度是毫不寬容的蔑視和不假思索的嘲笑。我以駁斥一位憎恨德華人卻主張愛我們的敵人的虔誠女士為樂。她讓我懂得了和第三等級思考者打交道的一個重大的真理。因為她,我不再輕易地拒絕百分之九十的人可能經歷過的精神過程。他們高度地團結一致。我們最好尊重他們,因為我們處於他們的包圍之中,勢單力薄。一大堆第三等級的思考者,眾口一詞,籍著自己的偏見溫暖雙手,他們是不會感激你指出他們信仰中的矛盾的。人是一種愛群居的動物,就象牛喜歡沿著山坡的同一條道路吃草一樣喜愛共識。

    第二個等級的思考是對於矛盾的覺察。難倒那位可憐而虔誠的老太太的時候我達到了這個層次。第二等級的思考者雖然常常回會犯另一個錯,落在後面,但他們不會輕易地被嚇倒。第二等級思考是一種警醒狀態下的退縮。這種思考成為我的嗜好,給我帶來滿足乾的同時也帶來孤獨感。因為第二等級思考具有破壞卻沒有創造的能力。它讓我在冷眼看著人群為國王陛下歡呼的時候覺得這樣的喧囂不知所謂,卻沒有提供什麼可以替代這樣強烈愛國精神。但是這樣的思考還是有好處的。聽人們以狐狸喜歡這樣的待遇為理由為他們捕獵狐狸,把它們撕成碎片的習慣辯護,我們的女首相談論透過逮捕尼赫魯和甘地這樣的人跟印度協商的好處,美國政客們可以剛談完和平轉身就拒絕加入國際聯盟的時候,是的,還是有令人高興的時刻的。

    但是,當我漸漸長大,進入青春期以後,我不得不承認豪頓先生不是唯一一個無法抗拒脖子裡的發條的人。我也一樣感覺到了強大的自然之手的力量,開始發現指出矛盾有可能代價昂貴,也可能是有趣的。比如說,曾經有個嚴肅而迷人的姑娘,她的名字叫露絲。那個時候我是一個無神論者。第二等級的思考對於宗教來說是一種威脅,象九柱遊戲裡的小柱一樣把宗教流派各個擊破。我象個第三等級的思考者一樣假惺惺地任由她改變我的信仰。她是一個衛理會會派教徒 —— 至少,她父母是,因此而露絲也得是。但是,呵呵,露絲沒有用聖靈的精神來轉化我,而是愚蠢地用她可愛的小嘴試圖說服我。她聲稱聖經(詹姆士國王版)逐字逐句都是得到啟示而來的。我反駁說天主教徒信仰聖傑羅姆的拉丁文聖經,而這兩本書是不同的。爭論頓時卡殼了。

    最後她說有那麼多衛理會會派教徒,他們不可能是錯的,幾百萬的人都錯了,可能嗎?這太簡單了,我倔強地說(你越接近露絲,她就越好接近),羅馬天主教徒也為數眾多,他們也不可能是錯的,他們有幾億人,可能都錯了嗎?她眼中撲閃著疑慮。我伸手攬過她的腰屏住呼吸低聲說,如果算人數,我該捐錢給佛教徒。露絲的確是為我好,因為我人這麼好。但是我的手臂加上那些數不勝數的佛教徒實在讓她無法忍受了。

    那天晚上,她父親來拜訪我父親,走的時候一副面紅耳赤,義憤填膺的樣子。我為發生過的事情受到了盤問。幸好我們當時都才十四歲。我失去了露絲,卻冤枉地擔上了準浪子的名聲。

    所以第二等級思考可能會是危險的。我記得我是在十五歲的時候瞭解到了這一點後從第二等級的高度對第三等級的侷限性作出了一番評論。一天晚上,我一個人來到學校的禮堂為一個聚會做準備。校長室的門是開著的。我走了進去。校長已經不再把洛丁的思考者重重地板在桌上作為年輕人的榜樣了。也許是因為他沒有找到更多的侯選者,那些雕像還在老地方,在那櫥櫃頂上白晃晃的落滿塵埃。我站在一把椅子上把他們進行了重新的排列。我把披著浴巾的維納斯放在檔案櫥櫃上,這樣頂層抽屜就接住了她在性感的騷動中發出的喘息:“A-ah!”那個怪異的思考者,我把它放到了櫥櫃邊緣,這樣他好象在朝下盯著那條浴巾,等待著它掉下來。

    第二等級思考雖然讓生活充滿了樂趣和興奮,卻無法令人滿足。尋找比我們年長的人的缺陷助長了年輕的自我,卻無法讓人覺得安全。我發現第二等級不僅是指出矛盾的力量。它帶著游泳者離開岸遊了一段距離,然後把他留在那裡,束手無策。我判定本丟.彼拉多就是典型的第二等級思考者。“什麼是真理?”他問道,一種十分常見卻總出現在爭論的末尾而不是開頭的第二等級思考m 67。還有更高一級的思索問過“什麼是真理?”後就開始去尋找它。

    但這些第一等級思考者是十分罕見的。他們沒有親自來我的文法學校但卻藏在書籍裡。我向往他們是因為我雄心勃勃,因為我現在發現自己的嗜好如果不能更進一步就不能令人滿意。如果你出發去爬山,不論你爬了多高,只要沒到頂就不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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