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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春秋隨話

    這個問題有人說會。

    說會的認為晴雯脾氣大,性格強,屬於易燃易爆炸體質。在漫長的姨娘生涯裡,難免也會經歷上位者的白眼、磋磨。就算她不為自己,日後一旦有了子女,難免不為著自己的

    說不會的認為雖然晴雯性格上不太好,但是多半無心。她人品沒有問題,比如襲人和寶玉睡了這事,她從頭到尾都是知道的,但是到死她也沒有說出去。人品沒問題的人,任憑世事變遷,大方向也不會錯。

    問我?

    我不知道。

    如果賈府沒有敗落下去+晴雯真的做了寶玉的妾+寶玉娶了黛玉為妻。這大約是我們最喜聞樂見的狀態。

    然而人生不是童話,大觀園是,《紅樓夢》不是。

    《紅樓夢》裡那個大觀園,那些小姐們、丫鬟們是因為被放進了大觀園,那個大觀園雖然限制了她們的自由(主要還是女子不出門的大環境),某種程度上也阻斷了她們進一步接觸那個社會的黑暗處。

    但是我們可以看出來,在大觀園以外的世界,其實是很骯髒的。

    賈珍不說了,賈府第一混賬玩意。扒灰、勾搭小姨子、賭博、酗酒以及各種眠花臥柳。

    賈赦呢?在家和小老婆喝酒無非也就是不求上進,但是後來顯然和賈雨村狼狽為奸做了不少壞事。無權者做壞事,也是壞事,影響力不過幾人而已。無權者做壞事,還是壞事,為禍的可能是一方百姓。

    賈璉其實在其中已經是很有良心的了,幾乎沒做過什麼壞事。我們看看他都做過什麼事呢?和下人的老婆偷情,和父親的侍妾偷情,揹著老婆偷納二房。

    賈政呢?賈政在書裡成年男子算是最老實的了。也沒幹什麼壞事,睡個趙姨娘還被罵為不正經了。但是你看看他結交的是什麼人?

    單聘仁、詹光、卜固修、程日興,胡斯來,再加上一個賈雨村。有一個好的嗎?

    富家之子孫不肖,不過耽酒、好色、賭博、近小人,破家之事而已。只賈家就已經這麼多事情了,倘若諸芳沒有在大觀園裡,日日都見自己的家人如此作為,還有心思吟詩作對嗎?

    話題轉回晴雯。

    我不清楚趙姨娘有沒有見識過外界的黑暗和苦難。

    但是我知道晴雯是見過的。

    這晴雯當日系賴大家用銀子買的,那時晴雯才得十歲,尚未留頭。因常跟賴嬤嬤進來,賈母見他生得伶俐標緻,十分喜愛。故此賴嬤嬤就孝敬了賈母使喚,後來所以到了寶玉房裡。這晴雯進來時,也不記得家鄉父母。只知有個姑舅哥哥,專能庖宰,也淪落在外,故又求了賴家的收買進來吃工食。

    十歲時候,被賴大家買過來的,家鄉父親都不記得了。顯然類似於甄英蓮被買賣時候。

    那麼十歲以前呢?假如不是在人販子間顛沛流離就是像香菱一樣在人販子家裡苦挨。

    也就是說,其實她還是受過生活的苦難的。

    受過苦難的人,對於金錢、權力的感知度應該強一些,如賈雨村。

    但是晴雯顯然不。

    她當然知道自己是給寶玉準備的姨娘,日常難免驕縱些。

    晴雯只在熏籠上圍坐。麝月笑道:“你今兒別裝小姐了,我勸你也動一動兒。”晴雯道:“等你們都去盡了我再動不遲。有你們一日,我且受用一日。”

    但是她也知道寶玉和襲人發生了性關係。

    晴雯聽他說“我們”兩個字,自然是他和寶玉了,不覺又添了酸意,冷笑幾聲,道:“我倒不知道你們是誰,別教我替你們害臊了!便是你們鬼鬼祟祟乾的那事兒,也瞞不過我去,那裡就稱起。我們"來了。明公正道,連個姑娘還沒掙上去呢,也不過和我似的,那裡就稱上我們了!”

    從身份上說,從頭到尾她是賈母欽定的準姨娘。

    賈母聽了,點頭道:“這倒是正理,我也正想著如此呢。但晴雯那丫頭我看他甚好,怎麼就這樣起來。我的意思這些丫頭的模樣爽利言談針線多不及他,將來只他還可以給寶玉使喚得。誰知變了。”

    從感情上說,她對寶玉的感情很深,和寶玉最後道別時候,還想著把自己的頭蓋上,免得寶玉戀戀不捨。(淚目)

    說畢出來,又告訴晴雯。二人自是依依不捨,也少不得一別。晴雯知寶玉難行,遂用被矇頭,總不理他,......

    但是自始至終,她沒有為了自己的利益就去告發襲人,至死也沒有。她死之前是怎麼說得呢?

    晴雯嗚咽道:“有什麼可說的!不過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知橫豎不過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雖生的比別人略好些,並沒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樣,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個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擔了虛名,而且臨死,不是我說一句後悔的話,早知如此,我當日也另有個道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說大家橫豎是在一處。不想平空裡生出這一節話來,有冤無處訴。”說畢又哭。

    她只是覺得自己冤枉,覺得自己傻。其實對於他人,並沒有怎麼憤恨。

    我在想,晴雯對於寶玉,對於曹公來說,可能就是性情中人的化身,他決不忍心這樣一個性情中人墮入紅塵中,為著柴米油鹽發愁,為著一點銀錢吵鬧不休。——其實黛玉也是。

    所以,我想如果晴雯真的做了寶玉的妾室,寶玉大約不會讓她有機會像趙姨娘那樣為俗世困擾、為銀錢吵鬧。

    但是人生無常,生命無常,未來的事情,又有誰知道呢?

    我們還是多多珍惜眼前生活,憐取眼前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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