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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使用者6015994092942

    1.

    《燃燒》的落點是階級。

    電影《燃燒》是建立在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燒倉房》的地基之上,但李滄東並未停留在大而化之的人性躁動上,他將人性的電流彙集到階級這個氣流的尖端。

    於是,《燃燒》成為一道閃電。

    它照亮了一些地方,這些被照亮的現實,震撼到觀看者。它沒有照亮的地方,仍然一片漆黑,但觀看者透過照亮的部分,開始隱隱知道這些黑暗存在,但對這些無邊的黑暗仍然茫然未知。就是這種未知但確切的黑暗,震懾了觀者。

    《燃燒》最有力量的是對新階級狀態的揭示。

    以宗秀為代表的下層階級和以本為代表的上層階級,在外在形式上,實現了富蘭克林們為之奮鬥的,“從蒼天那裡取得了雷電,從暴君那裡取得了民權”。

    兩個階級可以坐在一起吃飯、戀愛,甚至交換最隱秘的心事,但他們的不平等透過財富,如宗秀開的破卡車、本開的保時捷跑車。性權力,如申惠美和本同居,選擇去看望宗秀。話語權,如本一直保持的微笑,宗秀一次次的語塞,劃開了人與人平等的表象。

    本質上,腐舊的階級對立一直存在。

    這種對立透過,聚會時,本的朋友穿的高跟鞋,申惠美穿的球鞋體現出來。也透過本所在的階層一直在發出各種含義複雜的笑,而宗秀所在的階層除了苦笑就是憤怒,洩露出來。

    唯一一次三人的座位不再是對立的三角形,是在宗秀有牛糞味的小院,三人都吸了大麻時。

    只有神智混亂時,才出現短暫的平等。

    2.

    更為絕望的是,階級與階級之間的流動已被堵死。

    婚姻不再是實現階級跨越的手段,申惠美只不過是本燒的塑膠大棚之一。他美化她,就像在影片結尾,他用曾給惠美化妝的工具,為新的女生化妝。

    他也毀滅她,新的女生不過是他找到的又一個塑膠大棚而已。

    就像原著裡說的那樣,“我覺得世上好像有很多很多倉房,都在等我點火去燒”,“簡直像壓根不存在那玩意兒,誰都不傷心,只是……消失而已”。

    會考也不再是階級進階的可行性手段。

    大學畢業後,宗秀只能回家鏟牛糞,他所謂的寫小說,更像是一個象徵性的掙扎。洗漱時,電視新聞在說,“南韓青年的失業率,在OECD組織中呈現最快增趨勢”。

    隔閡與阻塞,發生在人與人之間,如宗秀和惠美。發生在階級與階級之間,如本所在的上層社會和宗秀所在的下層社會。發生在國與國之間,如宗秀家能聽到北韓對韓廣播。發生在全世界,如美國總統的電視講話,更是標誌著新一輪的民粹主義成為全球趨勢。

    年輕人上升渠道被徹底堵塞。階級固化已經完成。人的命運早就寫好。

    3.

    《燃燒》對人性的探討,也是在階級的框架下完成的。

    兩個截然對立的階級,在孤獨這一點上實現了大同。

    大家都是飢餓的人。

    在影片開始,惠美說起非洲卡拉哈里沙漠的布希族,“對布希族來說有兩種飢餓的人,肚子餓的人,是little hunger。為生活意義飢餓的人,我們為什麼活著,人生有何意義,終日探尋那種問題的人,才是真正飢餓的人,是great hunger。”

    本是great hunger,對抗孤獨的方式是燒塑膠大棚。宗秀是little hunger和great hunger兼具,他的對抗方式是寫小說。申惠美是little hunger,她選擇“動身子的活兒”。

    作為同樣都是下層階級的宗秀和惠美,他們對抗的方式決定了他們各自命運的走向。

    影片開始不久,一個離家,去非洲,一個回家,去坡州。

    所有的結局都已經寫好,所有的淚水都已經啟程。

    惠美是空想家,她學啞劇,“只有我想吃的時候,就隨時能吃到橘子“,“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真的很想吃,那麼一來,嘴裡就會流口水”。她唯一付諸實現的是,“”我喜歡這種動身子的活兒”,最後她的身體毀滅。

    宗秀是行動派,他寫小說,四處察看塑膠大棚,他一次次碰壁。新的階級形態下,碰壁不再是身體上的頭破血流,而是精神上一次次被侮辱與被損害,最後他的精神崩塌。

    這種各個階級內部永恆的人性躁動,以前所未有的尖銳釋放出來,孤獨和憤怒壓抑到最後,就是縱火欲,宗秀點燃了離開的媽媽的衣服,本點燃了無人的塑膠大棚。

    4.

    人生透過憤怒這個稜鏡去觀看,都是扭曲的。

    不真實,成為另一個共性特徵。

    本分辨不清,到底燒沒燒那些塑膠大棚,惠美分辨不清那口深井到底在不在,而宗秀呢,他甚至無法分辨對惠美到底是愛還是慾望。

    在人性這一點上,是沒有階級的,在人性的作用方式上,是有階級的。

    5.

    《燃燒》最曖昧的地方,在於它的文學性。

    李滄東透過對視聽語言大隱隱於市式的把控,再一次拓展了電影語言的邊界。

    在此之前,《雲上的日子》拍成了一首散文詩,《生命之樹》拍成了一部哲學論文,《盜夢空間》拍成了一部科普文,《絕美之城》拍成了一部交響樂,《燃燒》則被李滄東拍成了一部雜文,再具體一點說是一篇讀後感。

    他閱讀的是村上春樹的《燒倉房》,體會則是威廉·福克納《燒馬棚》式的喧譁與騷動。

    威廉·福克納的憤怒,是村上春樹和李滄東共同而最後的指向,但他們又是完全不同的。

    一是所駕馭的表達工具不同。文字比影像更虛無,一個個具體文字的組合,可以產生永無邊界的投射。人的想象有多遠,文字的指代意義就有多遠。

    影像的作用和文字類似,但影像是有限制的。當具體的文字被具體的形象替代後,想象的邊界就被圍困在一定的時空裡。

    人們突圍不出來。

    所以,短篇小說《燒倉房》的韻味細膩綿長,而《燃燒》而需要靠不斷地留白去做暗示。

    就像那個夕陽之下的舞蹈,披掛了各種符號,朝韓邊界,夕陽,鴿子、裸體、大麻,酒精、牛圈、跑車等等。

    它最終的意義,需要每一個觀看者根據自身的經歷、性格、職業、婚姻狀態等等去解構完成。它是複雜的,也是含混的。

    6.

    另一個在於兩位作者的底色不同。

    村上春樹是殘酷,李滄東是悲觀,殘酷是過程,悲觀是結果。

    殘酷是寫意,可以透過各種意象表達。而悲觀需是寫實,必須建立在具體的事情上。

    李滄東以往的電影好就好在寫實,他的電影是對具體事情無微不至的放大,就像圖片被逐漸拉大觀看一樣,李滄東的電影是平凡事件裡,具體細節上的尖銳,是日常情感上,宏大而悲愴的轟鳴。燃燒》是用影像語言表現文字觀看的感受。即便是大家如李滄東,也難免顧此失彼。李滄東放棄了擅長的寫實,選擇了電影語言還未熟練的寫意,長達148分鐘的電影,不得不忽略了電影敘事的本體,儘量去照顧感受性的文字意義。使得《燃燒》既宏大又狹窄,既清晰又混沌,既深刻又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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