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到這句的時候簡直被驚豔到了,從這篇短篇小說愛上阿城。這句話讀到時腦海中浮現的是魚從漁網上蹦躂起來,Sunny從每條魚的間隙間穿過,被分割成億萬條縫。不知道大家想象中的場景是怎樣的,或是怎麼理解這句話描述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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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清平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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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V思維視覺
《湖底》
後半夜,人來叫,都起了。
摸摸索索,正找不著褲子,有人開了燈,晃得不行。渾身刺癢,就橫著豎著斜著撓。都撓,咔哧咔哧的。說,你說今兒打得著嗎?打得著,那魚海了去了。聽說有這麼長。可不,晾乾了還有三斤呢。鬧好了,每人能分小二百,吃去吧。
人又來催。門一開,涼得緊,都叫,關上關上!快點兒快點兒,人家司機不等。這就來,也得叫人穿上褲子呀!穿什麼褲子,光著吧,到那兒也是脫,怎麼也是脫。
不但褲子穿上了,什麼都得穿上,大板兒皮襖一裹,一個一個地出去,好像羊豎著走。
涼氣一下就麻了頭皮,捂上帽子,只剩一張臉沒有知覺。一吸氣,肺頭子冰得疼。真冷。玩兒命啊。吃點子魚,你看這罪受的。
草原凍得黑黑的,天地黑得冷,沒有一個星星不哆嗦。就不看星星,省得心裡冷。
騎馬走著挺平的道兒,車卻跑得上上下下。都忍著說,顛著暖和。天卻總也不亮,都問,快到了吧?別是迷了。
車也不說一聲兒,一下停住。都滾到前頭去了。互相推著起來,都四面望,都說,哪兒哪?怎麼瞅不見呀?車大燈亮了,都叫起來,那不是!
草原不知怎麼就和水接上了。燈柱子裡有霧氣,瞅不遠。都在車上抓漁網,胡亂往下扔。扔了半天,扔完了。都往下跳,一著地,嗬,腳腕沒知覺,跺,都跺,響成一片。
車轉了個向,燈照著網。都擇,擇成一長條,三十多米,一頭拴在車頭右邊。剛還黑著,一下就能看見了,都抬頭,天麻麻亮。都說,剛才還黑著呢。
說是湖,真大,沒邊兒。湖面比天亮著幾成。怪了,還沒結冰。都說,該結了,怎麼還沒結呢?早呢,白天還暖和呢,就是晚上結了,白天也得化。這才剛立秋。剛立秋就這麼冷。後半夜冷。關外不比關裡。北京?北京立秋還下水游泳呢!霜凍差不多了,霜凍也沒這疙冷。
酒拿出來了,說,都喝。喝熱了,下水。火不能烤了,再烤一會兒離不了,誰也不願下了,別烤了,別烤了。都離開了,酒傳著喝。
天一截比一截亮。湖紋絲不動。
都甩了大羊皮襖,縮頭縮腦地解襖釦子。絨衫不脫,脫褲子。都趕緊用手搓屁股,搓大腿,搓腿肚子,咔哧咔哧的。
搓熱了,搓麻了,手都搓燙了,指尖還冰涼。都佝著腰,一人提一截網,一長串兒,往水裡走。
都笑著,都哆嗦著,漸漸往深裡走。水一圈兒一圈兒順腿涼上來。最涼是小肚子,一到這兒,都吆喝。
水是真清。水底灰黃灰黃的。腳碰到了,都嚷,嘿,踩著了!懶婆娘似的,天都亮了,還不起!別嚷別嚷,魚一會兒跑了。
網頭開始往回兜,圍了一大片。人漸漸又走高了,水一點一點淺下去。水順著腿往下流,屁股上閃亮閃亮的。都叫,快!快!凍得老子頂不住了!
天已大亮,網兩頭都拴在車頭後面。司機說,好了沒有?都說,好了好了,就看你的了!
半天沒動靜。司機一推門,跳下來,罵,媽的,凍上了,這下可毀了!都光著屁股問,拿火烤烤吧?
司機不說話,拿出搖把搖。還是不行,就直起腰來擦一下頭。都在心裡說,嘿,這小子還出汗了。
司機的胳膊停在腦門上,不動,呆呆的。
都奇怪了。心裡猛地一下,都回過頭去。
一疙瘩紅炭,遠遠的,無聲無息,一躥,大了一點兒。屁股上都有了感覺。那紅炭又一躥,又大了一點,天上滲出血來。都噤聲不得,心跳得咚咚的,都互相聽得見,都說不出。
還站在水裡的都一哆嗦,喉嚨裡亂動。聽見那怪怪的聲音,岸上的都向水裡跑。
湖水顫動起來,讓人眼暈,呆呆地看著水底。灰黃色裂開億萬條縫,向水面升上來。
都是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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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看天下風雲
阿城,1949年出生於北京,原名鍾阿城,1968年下放山西、內蒙插隊, 1979年回北京,1984年創作的處女作《棋王》獲1983-1984年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90年代後定居美國,有不少雜感散文作品發表。
文章的結尾:“一疙瘩紅炭,遠遠的,無聲無息,一躥,大了一點兒。屁股上都有了感覺。那紅炭又一躥,又大了一點,天上滲出血來。都噤聲不得,心跳得咚咚的,都互相聽得見,都說不出。
還站在水裡的都一哆嗦,喉嚨裡亂動。聽見那怪怪的聲音,岸上的都向水裡跑。
湖水顫動起來,讓人眼暈,呆呆地看著水底。灰黃色裂開億萬條縫,向水面升上來。都是魚”。
阿城這個故事,講述了真實與鮮活的生活,從人們半夜爬起來,一個“冷”字透徹全篇,然後寫到漁民下到冰冷的湖水裡去拉網捕魚,讀者跟著文字也能感受到那痛徹心扉的寒冷。最後的日出給了寒冷中人們深深的震撼,而突然由黑暗變得光明讓大家有所不適應,最後的“都是魚”這句話,是全篇的點睛之筆,跳動的魚攪渾了湖水,浪花與Sunny照亮了人們興奮的臉龐。忙碌了一夜的人們為了豐收而高興!
看到這裡,不由得讓我想起在10年前外出徒步的過程中,走進一個乾枯的,後面的時候那乾枯的河湖底裂 橫七豎八猶如蜘蛛網般的裂紋,讓我感到一種絕望和尷尬的感覺。